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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大概是哪里做的不好,杨建新非常生气,追着他打,追到了卧室里。他一时着急钻进了衣柜里,瑟瑟地蜷起身体缩在角落里,紧紧抓着旁边的衣服不敢撒手。
他已经忘了当时绝望又恐惧的心情了,他只记得当杨建新把他拽出来时,他抓着的衣服也跟着被拽了出来,惶恐间他看到那口袋里露出半个圆圈一样的东西,晃来晃去,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然而杨建新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说,只是尽力保持着平衡不让它掉下去。
杨建新一掌一掌地打着,一声一声地吼着,小小的孩子禁不住,时不时晃两下,那圆圈也便跟着晃来晃去,露出来的越来越多了。
“啪!”
终于,它掉了出来,摔在瓷砖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烂成几块,再也拼不起来。
那是个质量很差的玉镯子,是陈立玫的嫁妆。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件事呢?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也如同捧着一只脆弱的镯子胆战心惊了好久,而现在,它终于在他眼前碎成了残渣。
杨思远失眠的习惯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的。
国庆假期过去,开学便要开始准备联考。
“还有两个礼拜咱们就该联考了啊!这次联考的重要性也不用我多说,三个市的七所重点学校!出题老师们都把握的是高考最新动向啊,和平时我们学校里考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比起来……”
董不懂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渲染紧张氛围,杨思远却无心去听。他单手托着下巴,因为失眠而布满血丝的眼静静地注视着前面的樊琍。
该何去何从呢?
突然,眼前的人动了一下,背手传过来一张纸条。
杨思远愣了一秒,竟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
然而那只手根本没想等他反应,将纸条扔在桌子上又缩了回去。
“下课后门楼道见。”小纸条上这样写道。
“……”杨思远将纸条攥在手里,越攥越紧。
下课后。
后门楼道年久失修,很少有人来这里。杨思远一经过,楼梯扶手上的积灰就跟着他带起来的空气跳跃。
樊琍靠在转角,透过墙上的小窗往外望着,灰暗的空间里只有窗户透出暖色的光,却怎么也照不暖她的表情。
杨思远定了定神,走过去。
“来了。”樊琍没转头,说。
“嗯。”杨思远靠在每次大扫除都被遗忘的墙上,校服沾了一身灰。
“我下午去申请调去东校。”
樊琍平静的声音传来,杨思远怔了怔,苦笑道:“这么巧,我也有这个打算。”
樊琍摇摇头轻声说:“小三是我妈。要走也是我走。”
虽然平时听惯了樊琍一些自轻自贱的话,但杨思远听到她这样说还是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看着她说:“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不能说是某一方的错。”
樊琍低头笑了下:“我从小就嫉妒你这种善良……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我想我们两个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相处了。”
杨思远闭眼,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尘土的气味。
他咬咬牙,迫使因为失眠而思路混乱的大脑强行组织了下语言,然后尽量平静地说:“樊琍,我只想说一件事……不管上一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也不管他们两个是谁先迈出第一步的,我都不希望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有不该有的负罪感和羞耻感。另外……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这是客观事实。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的事改变不了这个,你能明白吗?”
第一个课前预备铃响声,不远处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几乎盖过了杨思远的最后一句话。
等到脚步声消失后,杨思远才听到樊琍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我也想做到。”
她又突然笑了声,像讲笑话一样说:“你知道的吧?我生平最恨小三了……”
仿佛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一样,杨思远想要开口制止,樊琍却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说:“因为我爸就是这么走的。”
第二个预备铃响声,楼上却已经没了脚步声,安静地令人心慌。
“走吧,上课去吧。”
……
联考在即,各科老师们都使出了看家本领,一张张东拼西凑的试卷砸下来,妄图押对那么一两道题。
樊琍已经走了,杨思远强凝着心神在第四节 晚自习写了半张英语卷,终于在下课的一瞬间长出一口气,将强行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好累。
他将卷子胡乱塞进书包里,成为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
已经很晚了,学校里除了奔波着打水的住宿生之外只剩他一个,门卫大爷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套上外套给他开了个门。
像是惯性一样,出了校门他便向左拐去,走了一半路才突然想到,这个点李遇安应该已经下班了,大概不在那里了吧。
这样想着,他便眯了眼朝着奶茶店的方向看去,然而不管他再如何改变视角,那里都是漆黑一片。
果然啊……他也没必要等自己吧?
他握了握车把,塑胶蹭在手指上,有些粘粘的。
他调转车头,打算回家,虽然他还没有想好怎样自然地面对陈立玫。
“杨思远?”
突然,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近,仿佛就在他旁边。
“……怎么还幻听了。”他自嘲地自言自语。
“杨思远。”那个声音又再度响起,仿佛又近了些。
“……?”那声音越发真实,他突然抬头看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被身后昏暗的路灯勾勒出瘦削的身形。他正面隐在黑暗里,根本看不见脸,但杨思远却仿佛能将他的瞳孔看清。
“李远?”他试着叫了一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遇安走了过来,说:“怎么这么晚了才出来?”
“收拾得慢了……不是,你……你不应该早下班了吗?你怎么在这边?”杨思远愣愣地问到。
李遇安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并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眼睛里一丝担忧掠去,杨思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确认。
“你……因为我没去奶茶店,所以你过来来找我吗?你……等了多久?”
李遇安却没回答,看着昏暗灯光下杨思远疲惫的脸,皱了皱眉说道:“你没休息好?……今天我送你。”
不知为什么,杨思远心里有些酸涩,却又有些甘甜。
喉咙动了动,他闷闷应了一声。
即使是接近深夜,商业街也依旧繁华,只是比起夏日里的热闹,秋天的喧嚣还是带着一点萧瑟的落寞。
“最近是要联考了吗?”李遇安突然问。
“啊,嗯。还有两个礼拜。”杨思远点点头。
“发了很多卷子?”李遇安又问。
“挺多的……”杨思远想起书包里胡乱塞的那些说。
“你今晚不做吧。”李遇安今天话有点多。
“啊?不做啊……”杨思远搞不懂他,转过头看他。
李遇安这才转身看他,瞳孔里倒影着杨思远疲倦的脸。
他突然伸手,说:“那把卷子给我吧,我回去给你挑一下,明天早上给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却又故作随意,身后的灯牌用明艳的颜色描着他的发丝,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带到喧嚣里去。
杨思远微微怔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说。
他不禁低头笑笑,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想哭。
我累不是因为这个……他想这样说,然而到嘴边的却只是一句轻声的“好”。
他将书包递过去,看着李遇安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张张被叠地不成样子的卷子。
他一直低着头,没有笑话自己乱糟糟的书包,只是翻找着,认真而小心。
杨思远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转过头去吸了吸鼻子。
“应该就这些了,你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李遇安说。
“没有了。”杨思远拿过书包扔到车筐里,看也不看说道。
李遇安瞥他一眼,没说话。
两个人一路无言,静静地走过喧闹的街,走过飞着虫子的一盏盏路灯,终于走到了小区门口。
“好好休息。明天早饭时间给你卷子。”李遇安看了看手表说。
杨思远锁了车子,点点头。
“我今天没喝奶茶呢。”他突然眨眨眼说道,语气像极了平日里欢脱的杨思远。
李遇安一怔,轻叹了一口气:“喝奶茶容易睡不着。你累的话晚上就不要喝了。”
杨思远忍不住笑一声:“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李遇安脸上有点挂不住。
“好啦,逗你的。”杨思远看他表情只觉得好玩,摆摆手说,“你快回去吧,都这么晚了。卷子……你随意看看就行,别睡太晚。”
李遇安的袖子被风吹得晃动,显得空荡荡的,看得杨思远不舒服。
李遇安点点头,看着杨思远进了楼才转身向外走。
之前为什么不说……
那……说了的话你还会去奶茶店吗?
李遇安攥紧了手里叠好的卷子,又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才继续往外走去。
楼道里的灯坏了,杨思远摸索着扶手一步一步向上蹬着,只觉得这区区几十阶阶梯竟然走不完一样。
或许,走不完更好吧。
他站在门前,这样想到。
深吸一口气,他拿出钥匙插到钥匙孔里,转了转。
“咔哒”,门开得很容易,他却推得很艰难。
“我回来了。”他强打精神说。
陈立玫大概是刚洗漱完,头发还是湿的,听到开门声便出来看了一眼,随口问到:“今天怎么这么晚?快洗洗赶紧睡觉,明天别起不来。”
“嗯。”杨思远应了声。
陈立玫倒了杯牛奶放在桌子上嘱咐他一会儿喝了再睡,然后便要回屋去。
大概还有半分挣扎,杨思远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问道:“我爸还没回来呢?”
然后瞥了一眼他们卧室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
“你管他干嘛,他忙着呢。”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陈立玫愣了愣说。
“忙到这么久都不回家吗?”杨思远脱口而出。
“……快睡觉去,管那么多。”陈立玫反应了下,摆摆手敷衍道,然后匆匆回了卧室。
“好。”关门声响,杨思远低声回答道。
大概是上天捉弄,陈立玫恰好用完了热水。杨思远闭眼站着,凉水毫不留情地倾泻下来,划过他的皮肤毛孔,似乎还想要钻到皮肉之下的骨髓里,冰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理智告诉他需要赶紧擦完出去,但身体却不允许他如此。
凉水带走了他的体温,他蜷在被子里也得不了一点暖意。
他缩成一团,大脑空白如纸,却无论如何进不了梦境。
第二十七章
杨思远最终没有将杨建新出轨的事告诉陈立玫。
他告诉自己其实他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但人怎么可能骗的了自己呢。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罢了。
陈立玫从另一个城市嫁过来,双方父母都不愿意,男方家庭嫌弃女方是外地人,女方这边又嫌弃男方家没钱。
没有新房,没有婚礼,就连嫁妆也是后来补的。
小时候听这些事时,杨思远就知道,他的父母一定是十分相爱的。相濡以沫、至死不渝……用这些词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可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