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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接着说下去,但杨思远知道她想用什么词形容。
你……贱不贱?
太贱了。
杨思远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嘲地笑了笑。
……
下午,窗外的知了竭尽全力地叫喊,以此来对抗灼热的阳光。而这喧闹的抗议并没有得到回应,气温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烫,云彩的尾巴跟着懒惰的风移动,消失在无精打采的树叶后面。
杨思远冲了个凉,靠在窗边晒着头发。明亮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身子上,没擦干的水珠反射着光点,让他看上去充满了少年朝气。
只是他垂着眼,眼神中没有一点光亮。那份伪装的朝气就这样被他一双眼睛出卖。
“好热。”杨思远喃喃道,“他屋子里热不热?”
回答他的只有愈加疯狂的知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几天的思考后,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在这个炎热的下午结束这段荒诞的、可笑的、不堪的单恋。
等到接近日落西山的时候,空气终于不再灼得人难受,时不时地有一阵小风刮过,不凉,但比正午的热风舒服很多。他没骑自行车,背着夕阳踏上那条已经走过千万遍的小路。
这一次他无念无想,只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因此居然成功忽略掉了路两旁那些人怪异的目光和谈论,说来这也算是个收获。
到了巷口了,距离里面那个小巷子还有一段,这是最后的路。
杨思远在巷口站了一会儿,背部被余晖烘得热热的,像是被人在身后紧紧抱住。
他又在心中默念了一次自己的决定——
今天,是最后一次来这里。等到太阳下山,如果李遇安还没来,那我就回去,回去忘记他。
其实这是个借口罢了。他想,无论是铭记还是忘却,或许在仪式感的帮助下都会更加轻松一些。就像是长长的一段路,怎么走也走不完,那一定很痛苦,但如果在途中插几个路牌的话,赶路人或许就能够有些目标和目标达成的成就感,从而能够坚持着走完这条路。
同样,忘记一个人很难,是因为自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放下。既然没有机会,那就自己创造吧。
他心中清楚,李遇安肯定不会回来。所以他这样给自己做了一个决定,看起来好像很自欺欺人,但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能忘记他,怎样都行。
他对此没有丝毫地怀疑,于是便毅然走了进去。
他走进了满地余晖的巷口,也走进了上天的圈套,走进了自己给自己搭建的牢房。
当他没有停留地要拐进那个小巷子时,好像这世界都静止了下来。
空气停止流动,蚂蚁停止奔忙,灰尘停止流浪,知了停止叫嚣……只有一个人,提着什么东西,在那扇铁门前站着。
上天啊,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个小丑一样,如果把他的故事写出来,那一定是部叫座的荒诞喜剧,可以笑得人眼泪都出来。
李遇安转过身来后,也看到了他。
一瞬间,杨思远什么都忘了。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都忘了。
他日夜思念了上万个小时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眼前,他还能想些什么?
他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然后他向那个人走去,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如果这是幻觉怎么办?
“你……回来了。”他说。
他用尽全身力气做了三件事:走向他,说出这句话,克制自己不要拥抱他。
……
小屋里。
李遇安没有搬走太多东西,给这个已经空了多日的小屋造成了依旧有人居住的假象,然而桌凳上的尘土却揭开了假象背后的事实。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写字桌上,洗了块毛巾擦着凳子。
杨思远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感觉像是恍若隔世。
“我坐这里就好了,你擦凳子做什么。”他说。
李遇安明显一僵,停止了动作,但没有回头看他。
过了会儿,他问道:“我能在你这里吃个晚饭么?”
这语气像是初次到访的客人,客气又陌生。
李遇安慢慢攥紧手里那块毛巾,说:“好。”他从来都没办法拒绝他,不管是什么情况。
杨思远又静默了一会儿。
“我有点渴,有热水吗?”他又问。
李遇安将毛巾放在一边,然后便跑到偏房接了壶水,插上电在一边烧着。
空气里只有电流和水加热的声音,杨思远看着李遇安,李遇安低头看着水壶。
几分钟后,水烧热了。李遇安又刷了个杯子,放在桌子上。
杨思远起身走过去,扶着杯口。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但谁也没有看对方。
李遇安提着水壶,慢慢倒着水。他过于“聚精会神”了,以至于水溢出来也没有察觉。
滚烫的水淌过杨思远的手指,令他条件反射地缩回手,连带着碰倒了水杯,顿时开水“哗”一下铺满了整个桌面,热气腾腾而起。
李遇安反应过来时险些摔了水壶。
“你、你等等,我去外边给你买个烫伤膏……”他慌忙放下水壶,然后便要往外跑。
杨思远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还回来吗?”
李遇安终于回头,对上了杨思远的眼睛。那不是恳求,那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
那种揪痛又突然袭来,他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买些酒回来吧,我想喝酒。买多点。”杨思远松开手,说道。
胳膊上刚刚才到来的温热缓缓退了下去,李遇安握了握手,转身跑了出去。
杨思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将手指贴在桌子冰冷的边缘降了降温,然后捡起旁边那块毛巾,慢慢擦着桌子上的水。
“都湿了……这是……”桌子上有李遇安放下的东西,是一些零件,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此时纸已经被水浸湿了。杨思远想要把纸擦一擦放到一边晾干,便将它展开来。
等他展开时,嗓子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卡住,将后边的话吞了进去。
那是一幅被粘在一张白纸上的画,是他画的小公园,李遇安很喜欢的那张,但是却被杨建新撕掉了。
他还记得那天,李遇安小心地穿过满地碎纸,坐在一边陪了他一个下午。
他是那时候捡的这些碎片吗?从那千万块看起来没什么区别的碎纸片里?
杨思远用疼到失去知觉的手指缓缓抚上那被浸湿的画,然后停在了一块空白上。
中间缺了一小块碎片,是一小片石滩。
杨思远盯着画看了会儿,然后鬼使神差一般地从一边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在那块空白处画了起来。
手指很疼,他运不好笔,线条歪歪扭扭的。还好,他只是画了两个背影,并不需要太多的细节。
寥寥几下后,那片空白就被填上了一片石滩,石滩上坐着两个人,他们紧紧牵着对方的手,对着湖面依偎在一起。
杨思远彻底糊涂了,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来是做什么的了。
他匆匆将画又卷起,塞到一边的书箱里。
正巧,李遇安这时回来,错过了看到杨思远画画的时机。
杨思远说要喝酒,李遇安就真的买了一大兜子啤酒回来,沉甸甸的,互相碰撞发出铛铛的响声。
“烫伤膏,快抹上。”他扔下啤酒,快步走来将烫伤膏递给杨思远。
杨思远点点头,接过药来。他分寸把握得很好,手指没有碰到李遇安的手。
“家里没有什么吃的,我买了些面条和蔬菜,给你下碗面可以吗?”李遇安问。
杨思远又点点头,专心致志地涂着药。
李遇安不再说话,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等到饭做好的时候,杨思远的手也不再那么疼痛。两个人坐在小桌子两边,静默地吃着面。
“噗呲”一声,杨思远开了一罐啤酒,然后一言不发地喝了起来。
李遇安:“……”
一罐很快喝完,他又开了一罐,同样沉默着喝完。
一罐接着一罐……空罐子已经堆了满地,杨思远的脸上也已经泛红,但他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他酒量不好,已经要醉了。
“你别喝了。”李遇安怕他喝太多会出事,便凑上前去阻止他。
然而杨思远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下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到让他心慌,他不由得挣扎了两下。
“你为什么走?”杨思远混沌的眼睛看着李遇安,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是不是?”
酒后易吐真言,这句话放在杨思远身上大概是对的。要在平时,他万万不会说这样语义暧昧的话,毕竟他要掩饰自己的感情。
李遇安不敢回答。
他能说什么?说“没有”吗?那杨思远一定会继续问,如果没有不要他,那为什么还要走。这又怎么回答?说“因为我喜欢上你了”吗?别闹了,他还想稍微体面点地告别。
还好,杨思远好像没指望得到答案,又魔怔一样重复了两句之后便甩下他的手,继续喝酒。
其实杨思远以前觉得借酒消愁是假的,那种动不动就喝酒的行为有些时候还看起来很做作,但现在他却觉得,原来酒是真的可以让他安心放肆的。
不知道喝了多少后,他终于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说给谁听。
李遇安在他身旁坐着,内心有些挣扎。
他可以现在就走,因为杨思远可以自己醒过来。就像上次一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离开,然后断绝所有联系。
然而到最后,他终究没这样做。
他扶起杨思远,把他一条胳膊搭在肩膀上,架着这比自己重许多的身体向前挪动,最后将他放倒在床上。
随后他给杨思远脱掉鞋子,又找了块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沾湿,跪在一边轻轻地擦拭着杨思远脸上的汗。
杨思远本来是闭着眼的,然而在毛巾触到他皮肤的时候,却又突然睁开眼,直直地盯着李遇安。
“李遇安……”他突然带着哭腔轻轻念道。
李遇安这才发现,他眼里有泪。心中某快地方突然塌陷,李遇安的手指拂过杨思远的眼角,擦掉了那里流出的泪水。
“!”
就这么一个空挡,杨思远突然一下子翻过身,将李遇安压在身下。
浑身的酒气淹没了他,杨思远的气息一下下吐在他的脸上,所到达的地方都仿佛着了火一般发烫。
太阳早已落下,夜幕已然降临,只有微弱的光从小窗中投过来,为杨思远的轮廓勾了一圈冷色。
两个人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心跳都互相碰撞,急促的呼吸彼此交缠,似要一起吞没了李遇安。
“你……”
“李遇安……李遇安……我疯了……”杨思远呜咽着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脑子轰然一声炸开,然后便是“嗡嗡”的响声在回荡,李遇安整个人僵住,血管里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喜欢……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真的疯了……怎么办……我喜欢你……我想你……”杨思远肩膀渐渐塌下来,他伏在李遇安的颈窝,艰难地发出声音。
杨思远说,他喜欢我。
他……喜欢……我。
像是沉寂了许久的山谷传来一声回音,李遇安只觉得自己是在梦里,或者是幻听,总之不像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