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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一张电子显示屏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然而上面跳跃着的光点此时此刻却如同断电的城市灯火,在短短几秒内先后陷入无边的黑暗!
失联,失联,失联……当最后一颗代表着童久生命的光亮也忽闪着归于黑暗,这只数十人的倒斗队伍,自此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监视员不敢置信的盯着大屏幕,哆哆嗦嗦说不出一个字,几十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人间蒸发,在脚下的爆炸与地震中化为齑粉血沫。
“发生什么事了!”主持大局的尚飞杰匆匆赶到,见到漆黑的大屏幕先是一愣,随即面色苍白的扑上来,死死盯着那些消失的光点。
“大少爷……我们的人……我们的人……”
全数湮灭。
+++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没有时间概念的冗长的黑暗里,第一丝痛楚出现了,紧接着第二丝第三丝,痛楚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沉积到某一刻,化为坚硬的钢锥,狠狠刺入他的脑门。
黎秋耐不住疼痛的吐出呻吟,淌血的手指微一抽动,渐渐醒转过来。
疼,哪里都疼,身子像是被硬生生扯断了一般,瘫软无力。黎秋吃力的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只是这一动作,就有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脑门缓缓淌下,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入目是一片混沌到令人窒息的黑暗,厚重的烟气堵塞了鼻孔,又闷又沉难以呼吸。
这是哪里……他……他居然还活着?
迷蒙许久,头脑中嗡嗡作响的晕眩感逐渐淡去,黎秋试着移动一下身体,然而失败了。铺天盖地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中滚滚而来,稍一动作便将他淹没殆尽,手、脚、身子……身体的各个部位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的啃噬着他残破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黎秋才从这要命的剧痛中缓过劲儿来,可整个身子还是沉重的一动也无法动。黎秋拼力的睁大眼,待他终于看清身上的情形,彻底怔住了。
在他的身上,伏着一个人。
那个人面目全非,依稀辨得出是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的身躯完全压盖住他,男人的双手形成一个僵硬的环,把他死死搂抱。难怪他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原来竟是被人一直这样环抱着,就连昏迷的时候也没有松开。
黎秋艰难的推了推那人,只推到一手蒙尘的血渍,和彻骨的冰凉。
这人已经死了。
黎秋下意识一抖,惧怕的往后缩了缩,然而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连,不待黎秋直起身,就又一次被这个死人压在了地上。
当那人的面庞近到咫尺,黎秋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轮廓,昏迷前的一幕幕涌上脑海,滇南斗,长生屏,爆炸,还有……
“童久……?”被烟尘熏哑的的嗓子动了动,吐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名字。
第109章 番外:滇南之夜(中下)
“童久……”
“喂……童久……”
黎秋蜷曲在童久的怀护里; 嘶哑的扯着对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不得回应。
然而他伤的太重; 没喊两声就又陷入脱力的晕眩; 深深昏迷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黑暗中的硝烟在死寂的空间里渐渐的平寂、落定,当黎秋再一次浑浑噩噩的醒来; 头顶还是那一片压抑而深沉的黑暗,身上还是那个早已冰冷的人。
黎秋失神的挨了片刻; 僵硬的转动视线,在他半米开外的地方,横躺着半颗变了形的人头; 那是尚家队伍中的一人,整个身子都被炸没了; 只剩下这半拉扭曲的头颅; 一半被高温融化殆尽,一半滚到他的面前,张露出血肉模糊的残缺五官。
人头的不远处,是一截断了的脚掌,脚掌外还套着胶皮靴,像是在冲击中被硬生生扯断,其余的躯体融化成血糊糊,粘稠的糊在洞壁上。
黎秋的瞳孔从茫然到收缩,从颤抖到恐惧,一寸寸的崩塌碎裂。
死亡,死亡,死亡……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最残忍、最恐怖的死亡。这些七零八落的残肢断块,不远不近散落满整个世界,在死神降临的那一刻,甚至来不及收好姿态便被无情抹杀,尊严全无的泯灭了性命。
死了,所有人都死了,爆炸过后的地道尽是丑陋的尸体,赫然一个孤绝无望的人间炼狱。
黎秋的喉头一阵阵翻腾,抽噎的喘了几口气,终于忍不住流下眼泪。
为着长生而营营汲取的生命,最终等来的却是修罗地狱的结局,没有神佛怜悯的眷顾,没有长生渴盼的希冀,属于他们的,只有永恒而平等的死亡。
黎秋把头缩入童久的肩膀,刺痛的泪水滚滚而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哭,也不知道究竟为谁而哭,只是顺从本能的无望又放肆的宣泄。在这个绝望、无可挣扎的死亡墓穴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撕心裂肺的抽噎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救我……”
在这一场席卷而来的盛大死亡中,想死的人没能死,不该死的人却永远失去了性命。
黎秋困顿在童久至死都不曾放开的怀抱里,泪水潸然而下,湿润了那人再不复微笑的脸颊。
童久当然不会回应于他,再也不会。
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疑问没有解释,明明还有那么多的隔阂没有解开,他与他就这样被命运突然分离,天人永隔。他们算什么呢?两面之缘,针锋相对,只怕连朋友都不算吧,敌人,还是陌路?
可无论哪一种,都构不成堂堂童家族长舍命救他的理由,他想不出,亦猜不到。
黎秋哭的泪眼模糊,颤颤的探出手,扶住童久垂下的头颅,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般,一遍一遍擦拭他昏花不堪的脸庞。高温与冲击破坏了童久脸上的人皮面具,抹去那层黑漆胡花的薄皮,黎秋终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假面下最真实的模样。
亦是死亡的模样。
“不……不……”
“你不要死……不要死……”
黎秋忽然着了魔似的摇着头,惊慌失措的搂住童久的脸庞,然后又在下一刻拼力挣扎,挣开这个以命换命的冰冷怀抱。
“你不能死……你不能死……长生屏……有长生屏……”
黎秋艰难的从怀抱里拔出,匍匐着,向着爆炸的源头——他们来时的方向移动。
“你不能死……该死的人是我才对……你不应该为我而死……”
“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
黎秋噙着眼泪,皮开肉绽的手指深深抠入地面,在深入骨髓的剧痛中艰难的拖动身躯。
爆炸发生时,童久搂着他躲入一个隐秘的夹角地带,这才免于爆炸分尸的惨状。一旦离开这个夹角,外面即是地狱。
他的手下,是遇难者稀拉的内脏组织,他的脚边,是不知出处的断肢和头颅,血污、脂肪、肉块,共同拼凑出通往未知的前路。
没爬进两步,黎秋就再也受不住的干呕起来,呕得肝胆俱裂,直至吐出胆汁,却是不顾眼泪,再继续。双脚没有知觉,他就用爬,身体没有知觉,他就用拖,拼劲所有信念,在这遍地残骸中爬出一条血红的生路。
不知翻过了多少尸体,不知扒过多少废墟,他伤可见骨的五指终于从一个角落里摸到了一块坚硬而熟悉的机关匣。没错了,这就是他当时因为顾忌童久而没能取出的、藏在长生屏中的“最高秘密”。
触碰到那匣子,黎秋恍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似乎一下子有了转机,扭曲在脸上又哭又笑,却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叼在口中,再一寸寸原路返回。
那一段过程,他没有任何的时间概念,也没有太清楚的记忆,只有一股强烈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脑中叫嚣:回去,带着这唯一的希望,回到童久的身边。
期间他又昏死过去几次,却都奇迹般的从死亡边缘挣扎了回来,拖着奄奄一息的生命,重新找到童久的尸体。
黎秋哆嗦的捧着机关匣,循着儿时的记忆,小心翼翼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片晶莹剔透、薄如蝉翼的矿石晶片,被人雕刻成精致的扇子模样,流光暗转。
黎秋勉力压下眼前一阵阵的晕眩,从贴身的口袋里颤颤取出一张扁平的纸袋,纸袋落地,掉出里面的什物——竟是与那匣中所藏一模一样的晶片扇,只不过这一片的朝向相反,二者刚好组成一副对扇。
七年前从尚家盗出、由他一直贴身保管的长生屏阳面,在滇南斗中埋藏、并未毁于爆炸的长生屏阴面,至此,阴阳合一,彻底交会。
两片晶扇府一出现,便立刻相互吸引,相互呼应,周身浮现出模糊的光芒。
黎秋并不知这东西要怎么使用,哆嗦而慌乱的将两扇叠在一起,放入童久的嘴中,然后自己脱力的爬到一边,尽量远离。
粼粼波光,照亮幽冥死地,阴阳两扇犹如活物一样交融、合体,最后融化殆尽,消失在童久的身体中。
+++
爆炸过后,尚家人秘密封锁了周遭百公里的山头道路,但是群山峻岭中,仍有一辆陌生的吉普车闯过了关卡,隐秘的躲藏在茂密的林荫里。
不知道第几次把洛阳铲狠狠的戳下地,师爷泄气的往地上一坐,就想摸口袋里的烟,结果只摸出一只早已干瘪的烟袋。
“操!”
几米外的昊琼海也放下探测工具,揉揉满是血丝的双眼,给自己灌了一壶冰水。
“别急,这山的范围太大,尚家人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我们,我们还有时间。”
“已经四天了!”师爷焦躁的一脚踢飞石子,牙齿激动的咯咯作响:“四天了,爆炸时地底肯定发生了大坍塌,你觉得公主就算没死,还能在废墟下面熬过四天?”
昊琼海默不作声,眉毛严肃的拧在一起,沉声道:“继续找。”
“这么大的山,别说四天,就是四个月也未必摸的过来!公主根本就等不及!”师爷嘴上气急败坏,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戴上手套又开始干活。
“说起来,大哥去哪找了?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他。”
“他昨天晚上回来了一趟,拿了点土炸弹,没停两分钟就又出去了。”
“他打算炸山?”师爷两眼一瞪,“这一炸下去就算尚家不发现、地下也得发生二次塌方,公主哪儿还有命在?他是不是急糊涂了!”
“大哥从来都不是糊涂的人,就算他着急公主的安危,也绝不会在这个关头上冒险冒失,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正说着,车上的联络机响了,昊琼海赶紧抓来接上,果然是大哥。
“我找到阿黎的线索了!你们看我的定位,赶紧过来!”
昊琼海和师爷一听,二话不说开启车子。
大哥所在的位置距离滇南斗的入口足有五公里远,在一面山岗的背风处,师爷他们赶到时,大哥已经在几个位置画好了标注,就等着他们来做帮手。
“大哥,你玩儿真的啊。”师爷吐出嘴里咬得干巴巴的烟头,皱眉道:“这里离斗十万八千里远,真的能找到公主吗?”
大哥揉了揉拉满血丝的眼睛,指向东面,哑声道:“阿黎的信号最后一次是从那里发出的,估算上震源深度、冲击范围,应该以这一段为半径,前后一公里的范围。”
“北面和南面是山石,我试了试,下面打不出隧道,所以只剩下两个方向。”
“成,既然定了咱们就别再耽误,赶紧动手吧。”
三个人谁也没浪费时间,沉默的交手、递活,挖掘的挖掘,引爆的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