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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护士笑了笑,“还没给它取名呢,你给取一个呗。”
“小黑。”宫野说,“顾小黑。”
“挺好。”护士说,“没打算带回家养吗?”
宫野摇头:“不方便,怕它被人扔了。”
护士哦了一声道:“你看吧,我先忙去了。”
“我就顺路来看看它。”宫野把刚在路边超市买的猫粮和玩具递给她,“我也走了。”
从救助中心出来,宫野又没事儿干了,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乱晃,路过一个公交站台也没去坐车。
他摸出手机。
…在哪儿
等消息发出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发给了蒲龄。
奇了怪了,无聊发消息给蒲龄干什么。
宫野自己都没搞懂。
…五一广场
一条消息跳进来。
五一广场?宫野抬了下眉,又给他回过去。
…在五一广场干嘛
…发传单啊还能干嘛
宫野看着屏幕,简直都能想象出来蒲龄说这话时候不耐烦的语气,以及略微下挑的眼角。
他挑了挑眉,倒退着回到刚刚路过的那个公交站台。
今天是国庆第一天,广场上人还挺多,大多都是大人带着小孩儿出来玩。
毛阿姨给的传单也比平时要多了一沓。
蒲龄从广场东南角绕到西北角,又从西北角绕回东南角,半个下午的时间发掉二分之一。
对他的传单有兴趣的人实在很少。
不过上次那个肖肖也说了,这不关他事儿。
不关就不关吧,蒲龄叹口气,拿了两张传单递给一个路过拉着小女孩儿手的年轻妈妈。
“哎哟我孩子还小呢,用不上这个。”年轻妈妈笑着说。
蒲龄默默地把递出去的传单又收了回来。
今天站了五个小时,因为发得比平时多,所以一个小时多加了三块钱。
五十五。
蒲龄数了数,把钱塞进口袋里。
肖肖今天没来,来的是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孩儿,比他少发了一个小时,钱也比他拿得少。
蒲龄想着,转过身去,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他一抬眼,看到宫野站在广场不远处的巨大雕像下面对他招手。
“你怎么来了。”蒲龄朝他走过去。
“来看看你的工作单位。”宫野说。
“有病,”蒲龄笑了一下,“我完事儿了。”
“那回吧。”宫野说。
“等会儿。。。。。。你怎么突然过来看我?”蒲龄看着他。
“没事儿干。”宫野叹气,“太无聊了。”
“。。。。。。”
“吃不吃棉花糖?”宫野指了一下旁边卖棉花糖的。
“。。。。。。不吃。”蒲龄说。
“给你买个什么饮料喝吧。”宫野说。
“不喝。”蒲龄扭头朝公交站台走过去,宫野跟了上去。
等了很久才过来一辆公交车。
“怎么不上啊,这去我们那儿老城区的啊。”宫野推了推他。
“这班要绕很远,等别的吧。”蒲龄说。
“等什么等啊。”宫野拉着他上了车。
公交车上没几个人,宫野靠窗坐,扭头看着外面,也有可能在专心地发呆,把窗户都挡住了。
蒲龄坐在他旁边,一扭头只能看见他。
广播里在放落日飞车的Vanilla,循环了很久。
这趟长线的公车绕很远,途中还路过一大片海湾。
日落时分,天空被染成粉红色和金黄色,看起来很近又很远。
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里,闪闪发光。
万物的影子都被拉得无限漫长,时间好像也被拉得无限漫长。
Morphing to flowers blossom in the park
(幻化成在公园里繁茂的花)
I begged the sun for
(我想求太阳)
Keeping you unharmed
(别让你受伤)
Would you let me climb on your stems
(你会不会让我爬上你的梗干)
And pick up all your gems
(採收你所有菁华)*
。。。。。。
窗户开了一半,外面温暖干燥的风把宫野的头发微微地吹起来。
宫野的眼皮也染上落日的颜色,他惬意地半眯着眼,隔着窗户看公路上飞快驶过的车,看夕阳下遥远的海湾,嘴里咬着烟上下摇晃却没抽。
蒲龄侧头在看他,他都没发现。
蒲龄的目光从宫野的头发上移开,落在他的额头,然后是眼角,然后是鼻梁,然后是叼烟的略显痞气的嘴唇。
宫野的鼻梁很漂亮,嘴唇也是。
眼睛也是。
宫野的确长得非常好看。
。。。。。。头发也的确很乱。
又长又乱的,让他看起来有一种错乎性别的美感。
要是能一直不到站就好了。
蒲龄突然想。
…
“最近几天这个蝴蝶兰卖得还挺好的。”老妈按了一下圆珠笔,在小本子上刷刷地写了几笔,“康乃馨也不错,240。。。。。。”
“手。”蒲龄坐下来。
“什么手啊?”老妈抬头。
“你的手。”蒲龄扯过老妈的手臂,拿着涂好药水的棉签往上点。
“这都是难免的,开花店嘛都这样的。”老妈看着他说。
“所以我只是给你上药没说你啊。”蒲龄说。
老妈没忍住,笑了出来。
“笑屁。”蒲龄看了她一眼。
“儿子你真好。”老妈说。
“行了,早点儿睡,我困死了。”蒲龄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打了个哈欠。
“赶紧睡觉去吧。”老妈又低头记账了。
蒲龄看了看她,转身上楼。
在房间呆了一会儿,听到老妈上来,把房间门关上的声音之后,蒲龄开始穿外套穿鞋。
“小蒲你很准时嘛。”老板笑呵呵地说。
“应该的。”蒲龄说。
“之前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不用再说一遍吧?”老板把钥匙递给他,“到十二点就行,记得锁门。”
“嗯,记着呢。”蒲龄接过钥匙。
今天便利店没什么人进来买东西。
蒲龄看了好一会儿的地理书,眼睛都看疼了,勉强记住了个长江三角洲和松嫩平原的异同。
等到十二点,蒲龄关了电脑,又走到里边关掉电闸,然后锁了门朝外面走。
便利店离家这条路说长不长,大晚上看起来还是挺长的。
路边一排灯十个里边坏八个,蒲龄叹了口气,摸出手机打开自带手电筒。
隐约有狗叫远远传过来。
蒲龄搓了搓胳膊,往前面走。
走了一阵,他看到对面有几个人站着在抽烟。
那些人也注意到他,纷纷抬眼看过来。
蒲龄收回目光,走自己的。
那几个人掐了烟,也开始往前走,和蒲龄始终保持着一条马路的距离。
蒲龄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给宫野发了个定位之后加快脚步胡乱拐进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胡同里。
胡同墙上挂着盏破灯,勉强能照路。
蒲龄差点被什么绊了一脚,手机从他手里掉了出去。
想跑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几个人追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他压在了地上。
“操,跑得还挺快。”蒲龄听到有个男的说。
他皱了皱眉挣扎起来,后背冷不防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脸火辣辣地疼。
“再动!”一个声音恶狠狠道,“信不信我玩死你!”
蒲龄没作声,缓慢地撑起手臂。
“平哥,怎么弄。”有人问。
“先揍一顿再。。。。。。”先前那个恶狠狠的声音还没说完,被蒲龄一头撞得没了声音。
“我操。你妈。逼!”平哥捂着脑袋,“你丫不想活了是吧!”
蒲龄推开一个朝他扑过来的黑影,企图跑出去,被人扯着头发往后撞到了墙上。
很疼,五脏六腑被撞开的感觉。
蒲龄咬着牙,沿着墙壁缓慢站起来,手胡乱摸到了什么,紧紧地抓住。
几个男的上来扯住他的头发,对着他的肚子踢了好几脚。
“留口气儿。”那个平哥说。
“放心吧,有分寸着呢。”有人笑了一声。
蒲龄伸手揪住那人的衣服,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那人没站稳一下跪到地上,疼得喊了起来。
蒲龄顺势把东西往墙壁上一摔,抬起手臂。
“什么声音?”有人问。
“什么玻璃碎了。。。。。。”
“别过来。”蒲龄沉着声音说。
“你跟老子玩儿这个?”平哥啐了一口。
“我他妈说别过来!”蒲龄吼道,紧紧抓着碎了一半的啤酒瓶瞪着眼前几个看不清脸的人。
“我今天还非就。。。。。。”平哥大步走过来拽他的胳膊。
蒲龄用力地把啤酒瓶往他脸上划过去。
“操。我眼睛!”平哥厉声嚎叫起来。
蒲龄喘着气缓慢地往后退,闻到一丝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人,全身所有的感官都在注意着他们每一个可能会产生的动作。
“蒲龄!”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声音沿着昏暗的胡同传进来。
一个男的慌忙地伸手要捂住他的嘴,被蒲龄张口狠狠地咬了一下。
“操。二猴你还管这小王八蛋干什么啊赶紧走了!”
几个人慌张地架着平哥,往后面跑了。
蒲龄顿时感觉身体被抽空了一样,失去重心,沿着墙壁瘫下来。
他微睁眼,抬起手臂遮住那盏破灯朝他照过来的光线。
浑身都疼,快疼死了。
“蒲龄!”
是宫野的声音,越来越近。
明亮的手电筒光线晃了过来,照在蒲龄的脸上。
他皱了皱眉:“关掉,我眼睛疼。”
“你怎么样。”宫野喘着气蹲下来。
“疼,”蒲龄含糊不清地说,“。。。。。。好疼。”
“肯定是王雷那孙子叫人干的没跑了!”闫润说。
“操,”周洋叹了口气,“早该想到王雷会。。。。。。”
“拿着。”宫野把手电筒甩给周洋,小心翼翼地把蒲龄整个人抱了起来。
蒲龄半睁着眼,脸上全是新鲜的伤口,想要开口说话。
“嘴不疼么,别说话了,先上医院。”宫野说。
蒲龄点了一下头,看着比平时都听话。
“断了一根肋骨。”闫润把报告单递给宫野。
宫野掐了烟,接过单子:“他人呢?”
“周洋陪着,里边打石膏呢。”闫润叹气,“你说蒲龄这小孩儿也是,大半夜的跑外边来干嘛啊。”
宫野没说话,看了眼医院门口的馄饨店,抽了张钱递给他:“给买碗馄饨去。”
“。。。。。。哦。”闫润接过钱。
蒲龄扯了一下肋骨固定带的带子。
“哎别动!”护士喊道。
“。。。。。。”
蒲龄放下手。
“忍着点儿,这东西绑身上是有些难受。”周洋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一阵等你好了就能取下来了。”
“多久啊?”蒲龄皱眉。
“至少一个月吧。”周洋拿了护士递给他的药,搀着他走出了手术室。
蒲龄抬眼,看到宫野坐在门口。
“给你买了碗馄饨。”宫野站起来,把手机递给他,“没坏。”
“谢谢衍哥。”蒲龄接过手机坐下来。
闫润和周洋去门口抽烟了,宫野拆开塑料盒,把勺子递给他。
这次还是什么都没问。
蒲龄想。
吃了两口,他抬头看着宫野。
“怎么?”宫野问。
“我脸上,”蒲龄指了指自己脸上两块纱布,“还有身上,怎么瞒过我妈。”
“瞒不过。”宫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