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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龄借着门口顶上的大灯泡,清晰地看到宫野肿起来的左边脸。
“看什么?”宫野没好气道,手里的鸡蛋搓了半天都碎了,一小点儿蛋黄掉出来,黏在手上。
“你这样搓能有用吗。”蒲龄说。
“你管我呢。”宫野打算甩门进屋,被蒲龄伸脚挡住。
“我这会儿心情很不爽,你别送上来。”宫野抓住他的肩膀。
蒲龄皱眉嘶了一声,宫野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口,赶紧松了手。
“你走吧。”宫野说,“赶紧。”
“就不。”蒲龄从门和宫野的夹缝之间挤进了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你有病啊蒲龄。”宫野看着他。
“是啊,被你发现了。”蒲龄说。
“有病。”宫野不愿意挨着他坐,赶又赶不走,只好拿了条木凳子坐到茶几边。
蒲龄没理他,拿起碗里的鸡蛋开始剥。
鸡蛋煮得很好,能连壳剥,也不黏蛋白,剥出来是完完整整光滑洁白的一个。
“过来。”蒲龄说。
宫野背对他,盯着黑屏的电视机,没动。
蒲龄叹了口气,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下来,抬手用鸡蛋碰他的脸。
宫野一开始还偏头不让他动,过几分钟之后也老实下来。
蒲龄的手指很凉,偶尔会碰到宫野的鼻梁。
这么热的天也能这么凉,僵尸么。
宫野闭着眼想。
蒲龄滚鸡蛋的力道不轻不重,说实话还挺舒服的。
宫野想睁眼说话,刚开一条缝就看到蒲龄的目光直直地落过来,于是连忙把眼睛闭上。
他皱了皱眉。
靠,怂什么啊,不就一小孩儿么。
“我刚拿手机查了一下,滚这么长时间够了,明天睡一觉起来应该能消肿。”蒲龄说着,凑近了些看宫野的脸,“好多了,你照镜子。”
宫野照了镜子,果然好很多,就是还有点儿红。
“我回去了。”蒲龄说。
“。。。。。。哦。”宫野说。
蒲龄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有些事儿,其实可以不用放心上。”蒲龄说得有些磕巴,“不重要的,不用总想着,不总想着就很快能忘,忘了就不烦了。”
宫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孩儿在安慰自己。
“你怎么安慰人还能像说绕口令一样。”宫野笑了。
“你理解能力太差。”蒲龄说。
“是。”宫野点头,勾着嘴角看他。
“。。。。。。走了。”蒲龄赶紧关门出去了。
☆、05
昨晚到后半夜突然开始刮风,刮了老半天之后又下起了雨,一直下到今早。
宫野起床的时候都觉得气温一下子凉了不少,从衣柜里拿了件薄外套穿上。
洗完漱他还特地在镜子前照了一下自己的脸,蒲龄给揉得很有效果,脸肿已经彻底消了。
宫野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关上门出去了。
“这儿呢。”孙绍南叼着双筷子朝他招手。
宫野从门口坐满客人的几张桌子中间穿过,坐到他对面。
“衍哥早。”周洋嘴里塞了个蒸饺,含糊不清地说。
“闫润呢?”宫野抽了双筷子扯掉塑料袋。
“没起来,等会儿让洋洋给他带点儿什么回去。”孙绍南说着,把碗往宫野面前一推,“知道你磨叽,刚盛的。”
宫野夹了根油条蘸着豆浆,嗤了一声:“你怎么吃个早饭跟开董事大会似的,还要求谁谁不能迟到。”
“要都跟你和闫润似的日上三竿才起,早没豆浆喝了。”孙绍南斜了他一眼。
“小八怎么样了?”宫野伸手拿了块切好的葱油饼。
“警察给送戒毒所去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孙绍南说。
“嗯,”宫野说,“周末有事儿吗?”
“能有什么事儿啊,无聊死了。”周洋说。
“帮我个忙。”宫野说。
孙绍南看着他:“你又招谁了?”
“王雷他表弟。”宫野叹口气,把手里剩下的葱油饼放到桌上,“这饼也太油了。”
“不油还能叫葱油饼吗。”孙绍南啧了一声,“他表弟?就那天那个眼镜儿?不是个小孩儿吗?”
“长得像而已,没小孩儿那么简单。”宫野抽了张纸巾擦着指尖,想了想道,“长得也挺找揍的。”
“你说揍就揍呗。”孙绍南招了一下手,“服务员,再来碗豆浆。”
周洋看着他道:“第三碗了啊。”
“好喝啊。”孙绍南打了个嗝。
下雨的缘故,大课间的跑操活动给取消了。
学生们白得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雨天出去溜达不方便,大部分都留在教室里打闹嬉戏。整栋楼热闹得很。
蒲龄耳朵里塞了个耳机,趴在桌子上写地理试卷。
一开学地理老师就把他叫去了办公室喝茶,原因是他高一地理综合成绩在班里倒数第一。
蒲龄文科不怎么样,学文是因为理科比文科更不怎么样。
地理成绩在班里排倒一,在他预想的范围内,没什么好奇怪的。
那地理老师挺有责任感,给他分析了各方面的原因,还给他列了一系列和地理有关的教辅书目。
蒲龄不喜欢地理,还是去买了。他不介意考得差,但介意欠别人人情。
他不想让地理老师老因为地理成绩这事儿而关注着他。
唯一办法就是把成绩拉上去。
况且下周要大考,倒一这种名次,虽然不怎么在乎,但看着也挺不是滋味的。
写到第五道选择题的时候,冯寒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蒲龄你剪头发了啊,怪好看的。”
说着还想上手摸一下,被蒲龄迅速躲开。
“至于么你,还不能让人碰一下了。”冯寒撅着嘴说。
“滚。”蒲龄说。
“不摸就不摸呗,你给我钱我都不稀罕摸。”冯寒哼了一声。
蒲龄继续看他的题。
“哎你知道吗,”冯寒又凑了过来,“你昨天下午没来,错过了场好戏,太遗憾了。”
蒲龄没理他,冯寒自顾自道:“胡媛可惨了,被晏泽那几个女的扯着头发扔厕所里揍,衣服都扒光了。”
蒲龄笔尖一滞,抬头看了眼胡媛。
胡媛坐在位置上,垂着脑袋在发呆。
“她今天居然还能来上学,我真是太服气了。”冯寒小声说,“这也太坚强了。”
“老师不管吗?”蒲龄皱了皱眉。
“晏泽傻吗当老师面儿欺负她,”冯寒叹口气,“再说了,老师没证据也治不了他们那些人啊。”
蒲龄没说话,看着地理题,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好不容易写完了一页,蒲龄看题目看得眼睛疼,课间休息的时间却才过去一半,教室里闹哄哄的,几个皮猴儿似的男生互相朝对方砸纸团玩儿。
门口有人喊胡媛的名字,是个穿校服的小女孩儿,看起来很小,应该是高一的学生,学校里只有高一的小孩儿才会老老实实穿这么难看的校服。
胡媛慢半拍地抬头,迟疑了一下。
“有人找你。”小女孩儿说。
胡媛坐在位置上没动。
“她找你。”小女孩儿看起来快哭了,“你不去她会揍我的,求求你了。”
胡媛还是没动,手指抓着胳膊,指甲用力得像是要嵌进去。
蒲龄攥了一会儿笔杆,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走过去。
穿校服的小女孩儿奇怪地看着他。
“她不去。”蒲龄说。
胡媛瞪着眼睛,慢慢站起来。
“她找。。。。。。”小女孩儿眼睛红了。
“谁找?”蒲龄低头看着她。
小女孩儿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晏泽,是吗?”蒲龄问。
“去找老师。”他说。
小女孩儿啊了一声,吃惊地看着他。
“这种事儿,找老师。”蒲龄看了眼站在位置上始终看着他这边的胡媛,“而不是为了所谓的不被挨打成为帮凶。”
小女孩儿声音带了哭腔:“我不敢。。。。。。告诉老师,放学之后会更惨。”
“叫家长来接,”蒲龄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又看向她,“你有家长吗?”
“有。”小女孩儿小声说。
“去吧。”蒲龄说。
小女孩儿愣了愣,转身跑了。
胡媛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僵硬地坐了下去。
蒲龄不知道该说什么,回了座位。
中午时分雨停了一会儿,临下课前宫野发了消息过来说不用带饭,蒲龄回了个嗯,下了课直接去食堂吃饭。
食堂人很多,乱哄哄的,地砖又滑又脏,上面全是湿漉漉的乱七八糟的鞋印。
蒲龄打了份饭,随便点了俩菜,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
他没想到晏泽会看到他,还笑吟吟地端了饭盘过来坐到他对面。
“吃得好少哦。”晏泽看了眼他的菜,笑道,“要不要吃我的?”
蒲龄没说话,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你为什么老护着胡媛呢,”晏泽撑着下巴轻叹口气,“她到底有什么好的。”
蒲龄端了盘子想起身,手臂被拽住。
“看。”晏泽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转头。
胡媛和吴冬坐在不远处的前面,没看到他们。
蒲龄听不清吴冬在说什么,只看见胡媛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在哭。
“她男朋友也不要她了。。。。。。”晏泽轻声笑起来,“要和她分手呢。”
“有意思吗。”蒲龄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
“不过说回来,谁会喜欢一个灾星呢,是吧?”晏泽不理会他的问题,温和地说。
“你和薛信还真是一路人。”蒲龄也笑了一下。
“你见过他啦,”晏泽挑了挑眉毛,“很帅吧,我男朋友哦。”
“配你正好。”蒲龄说。
晏泽抿了抿嘴唇:“其实,学弟你说话需要客气一点,有的时候我听你说话,不是特别开心。”
“彼此。”蒲龄起身,看了她一眼,声音不冷不热,“胃口突然不好,先走了。”
蒲龄没想到晏泽对胡媛的捉弄还未停止。
下午连续上了两节数学课,教室里闷热至极,老师讲课的声音又极度催眠。
一整个教室的人都昏昏欲睡,只有少数的学霸还在坚持不懈撑着眼皮看黑板。
前排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蒲龄抬眼,只看到胡媛不知所措地站在座位旁边这一幕。
“胡媛,”数学老师皱着眉头推了推眼镜,“你吵什么。”
“蜘,蜘蛛。”胡媛惊魂未定,指着课桌里。
“一只蜘蛛而已,弄得全班都不能好好上课。”数学老师严厉地看着她,“你站后面去!”
胡媛面如死灰,没动。
“还站这儿干嘛!”数学老师用力地拍了一下讲台,“站后边儿去!”
胡媛转身,朝教室后面的黑板走过去,安安静静地站好。
她低头略微靠着黑板,后背上蹭了一些黑板报的粉笔灰。
蒲龄没回头看,知道回头被她看到,胡媛得恨死他一辈子。
…在哪儿。
宫野被KTV里摇头晃脑闪个不停的镭射灯正搞得眼睛疼,一看着手机上突然跳出来的消息,笑了一下。
他弹了弹烟灰,收回搭在桌上的长腿,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
“谈恋爱了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正对着话筒深情唱歌的孙绍南拿眼睛斜他。
“衍哥倒是想,”闫润笑着说,“那也得有现成的黄花大龟孙子能看上他不是。”
“滚蛋。”宫野拧了烟头,朝闫润身上丢过去。
桌子里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