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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寒感到了困意,不再胡思乱想些什么,侧过身以手臂为枕,闭上眼睡去了。
32 神龛
云子蔚一来,蔺寒就没法在外边乱吃了。云子蔚不食人间烟火,哪儿会自己做饭吃。他又不能带着云子蔚巡街,到点再一起瞎吃些什么,只得在午间和傍晚按时回家烧饭。
云子蔚从前在漱月楼里吃的都是珍馐美馔,如今也吃得下这些粗茶淡饭。他做什么菜,云子蔚就吃什么,从不挑剔。云子蔚还很安稳,除了吃一日三餐,就是在默念祷告,几乎不出门。这给他省了不少事。
他有些庆幸,还好近来他只需要在槐海镇里巡街,要是得去县城里当值,每天这样来来去去奔波非把他折腾惨了不可。
这天傍晚吃过饭,蔺寒拿着几件旧衣衫去了小姨娘家。他去时小姨娘家还没收拾饭菜碗筷,就秦漾一个人坐在桌边吃饭。灶房里传来水流声,还有一阵砰砰乓乓的摆碗声响。
蔺寒抱着衣裳,跨腿在长凳上坐下:“阿漾你娘呢?”
秦漾刚喝过酒,脸和脖子都有点红。他嗦了口螺蛳,看向蔺寒道:“她到隔壁家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蔺寒“哦”了一声,说:“我找小姨娘有点事。”
话音刚落,糖儿就从灶房冒了出来。他的衣袖都是卷着的,露出两截白净的手臂。他用手巾擦着湿手,倚靠在门框上喊了声表哥,弯着眼问蔺寒有没有吃过饭。
蔺寒一见这个笑成月牙眼的小表弟,心情就莫名舒畅。他笑着说:“吃了吃了。今天不来蹭饭,就来找你娘给我裁剪下衣裳。”
糖儿也说方梅知出去了,让他等一等。他说着便朝饭桌旁走来,见到秦漾的饭碗快见底了,问道:“还添饭吗念竹?”
秦漾摇摇头说不用了。
糖儿自个儿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蔺寒奇了:“‘念竹’是什么?阿漾的表字吗?”
糖儿看向蔺寒,忽闪着乌黑的眼睛,一时间有点茫然无措。
秦漾淡笑道:“是我的表字。阿爹在世的时候给我取的。糖儿没大没小惯了,我随他这么叫。”
蔺寒了然地点点头。他才想到秦漾早已及弱冠,旁人确实应该唤表字。他也有个表字,是书院里的先生给他取的,叫“温予”。但别人从来都不这么叫,所以他都快忘了还有表字这一茬。
秦漾看了眼蔺寒怀里的衣裳,问道:“这些衣裳怎么了?穿着不合适?”
蔺寒说:“不是我要穿。这些是我的旧衣裳,我想让小姨娘给我裁小一点,我暂时借给朋友穿。”
“朋友?”
“是啊,一个很多年前就认识的朋友。先前京都动乱,他被掳到县里来了。那帮珂晖族人不是在街上把流民当奴隶卖嘛,我看到他也在里面,就把他赎回来了。他如今就住在我家里。”
这时方梅知抱着箩筐从外面进来。她只听见了半句话,跨过门槛问蔺寒:“谁住在你家?”
蔺寒喊了小姨娘,起身相迎。
方梅知问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有没有吃过饭。蔺寒说早就吃了,拿过她抱着的箩筐放到墙角。蔺寒说要请她帮忙裁一下衣裳,然后将云子蔚被掳来睦云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听。
方梅知一边听着他讲,一边接过衣裳,拉起来看了看。她听到蔺寒花钱将云子蔚买下来时,忽然抬头问道:“那珂晖族人要了你多少银子?”
蔺寒犹豫了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
方梅知说:“二十两?”
蔺寒摇摇头:“两百两。”他还把那四十两当成零头抹去了,没说出来。
“嗬,你哪来这么多银子的?”方梅知倒吸了口凉气,“照理这么多银子你爹娘给不了你。你刚当上捕快,手里还没点积蓄……你这混小子该不会是做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没有的事儿,小姨娘你想到哪里去了。”蔺寒分辩道,“我在我家灶台底下挖出了两尊金佛,卖掉其中一尊换了两百多两银子。我本来是想用这笔钱买块地的,哪晓得刚从当铺出来就遇上了我这个朋友,当然得仗义相救了。”
方梅知瞪圆了眼睛:“你挖出了金佛?”
“是啊。”
“怪不得你大伯要抢你家屋子,原来是为了这个。”方梅知想了想,疑惑道,“他这么好心还给你留了两尊金佛在?”
“哪儿能啊。只不过是大伯没找到这两尊,碰巧我走运找到了。”
方梅知的声音尖细起来:“一尊金佛你就换了个人回来?什么朋友啊要两百两银子,你莫不是被珂晖族那帮龟孙子给坑了。”
蔺寒指了指天。
方梅知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问换的是什么人嘛。我偷偷跟您说,我换的是个神仙,活神仙。”
方梅知愣了愣,接着嗤笑出声。她说:“胡说八道。真神仙也不值两百两,还活神仙。你这哪儿来的活神仙,你还想供起来不成?”
她压根不相信蔺寒说的话。蔺寒也就打住,不再多言了。
方梅知问他要裁掉多少。他展开衣裳比量了一下。方梅知点点头说她晓得了,叫他过两天来拿,他应了。
蔺寒回去后盘算了一下,决定将另一个小金佛也卖了。往后的日子还需要银子,他手头得有些钱。而且他欠了温泽林十六两银子,得尽早还。
隔天他就去县城当了金佛,然后请温泽林喝了壶小酒,将银子还了。经过借钱这一事,他对温泽林大有改观。他觉得温泽林这个人虽然有些古板沉闷,但是为人真是仗义厚道,是个好兄弟。
这回他欠下的还有人情债。
蔺寒揽着温泽林的肩膀说:“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我一定为你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温泽林笑了笑,摆手说这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他已得知云子蔚的事,顺便问道:“你的朋友怎么样了?”
“他嘛,就这样。挺好的。”蔺寒说。
蔺寒蹙着眉想,其实论起性子,云子蔚比温泽林更古怪。
蔺寒自己没法一天不出门,一天不见人,而云子蔚就是可以做到闭门不出。云子蔚日复一日地默念经文,或是向南无拉真主祷告,像是永远都不会觉得枯燥厌烦。蔺寒都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这样坐上一天又一天,简直是不可思议。
蔺寒从不信奉什么神明,信仰不会成为心里无可替代的东西。尽管如此,蔺寒还是愿意成全云子蔚,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蔺寒请东街的木匠用檀木雕刻一个南无拉真主的小像。他自己还用木头打了一个粗糙的小龛,放在东窗的桌案上。他还买了蒲团、红烛、柏壳香和香炉。只要是能想到的,他都买了回来。
木匠按约到来的那天傍晚,蔺寒亲自将南无拉真主像放进小龛里。
终于是什么都有了,什么都齐全了。东窗底下成了独辟的供奉之地。
做完这些事后蔺寒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可以安心了。他看到云子蔚骤然明亮的双眼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向来寡言少语的云子蔚说:“谢谢,我很欢喜。”
蔺寒也对流失的银子有过惋惜,时至今日又觉得满不在乎了。地是买不成了,可是买不了地又如何,日子照样能好好过下去。
为云子蔚了却心事的蔺寒无比心安。他跟从前一样,有时候去巡街就偷偷跟胭脂铺掌柜的小妾喝喝小酒,谈谈闲天。
陆宝儿自幼家境贫寒,在豆蔻年华就嫁给李掌柜做妾了。李掌柜长她二十来岁,待她倒是不错,怎奈何这一枝红杏偏向墙外,贪恋人间的俊秀郎君。
她没读过什么书,言语粗鄙,自带一股世俗气,跟颇识雅趣的闺阁小姐相去甚远。但她的容颜确是出挑艳丽,光看那张脸都能醉上几分。对于蔺寒来说,有容色就足够了。难不成他娶个媳妇还得像云子蔚那样出尘脱俗的?
虽说是有些不光彩,但他们俩算是郎有情妾有意的。陆宝儿找蔺寒是为了排遣寂寞,而蔺寒闲来无事,正愁没处打发时间,也不忍拒绝这等佳人。他们之间一直有着似有似无的暧昧之情。
其实蔺寒心里清楚,他们注定无法长久。他迟早得娶一个妻子,过安稳的日子。可当想到这样的日子何处去寻找,他又很迷茫。
他在槐海镇安定下来后,方梅知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他说没有,还不急着找媳妇。
方梅知听罢睁圆了杏眼:“还不着急?你都快到而立之年了还不着急?你真想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蔺寒摸摸鼻子说:“真不急。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方梅知说他是榆木脑袋不开窍,非要托人帮他去寻见几个姑娘。
蔺寒说:“阿漾就小我两岁,他也没成亲。您怎么不先给阿漾找找媳妇?”
“秦漾也是榆木脑袋,比你还不开窍。”方梅知说,“他的那个相好死了后,他自个儿也再没寻思着要找个媳妇。我就随他去了。”
蔺寒听过一点海棠的事情,那是个命苦的姑娘。他至今都不敢跟秦漾提起,就像他不敢提起小姨丈秦雪文一样,怕秦漾难过。
他还记得当时方家的信送到京都的时候,他跟他娘都很难过。他觉得小姨丈是个好人,不应该这样短命。他娘以为方梅知遭遇了夫亡,肯定要熬不住了,日日夜夜都在担心。然而方梅知比她想象中要坚强得许多,还是挺过来了。秦漾和糖儿也都过得很好。
蔺寒嬉皮笑脸地说:“要不您也给秦漾找找。要是秦漾不中意,就问问糖儿中不中意。”
“你可别瞎说。糖儿还没到弱冠,离成亲还早着呢。”方梅知佯装生气道,“你这瞎扯来瞎扯去的,到底要不要我托人给你寻个媳妇儿。你要是不想要,就当小姨娘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蔺寒连忙点点头说:“好好好,您找您找。您找到合心意的,我再去见见。”
“那你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蔺寒想了想,说:“漂亮的。”
方梅知笑骂了句“小混蛋”。
33 乐极
雷厉风行的方梅知当真就给他物色了几个姑娘。蔺寒抽空去见了几个,没有遇见喜欢的。那些姑娘要么是容色稍逊,要么是脾性娇纵,横竖没有他中意的。
方梅知晓得后忍不住怼道:“你小子是自个儿文才兼备,还是家里富得流油呀。怎么天仙似的贤惠媳妇儿就往你这跑。你可别做梦了,要真能有这样的媳妇,就是祖上积德了。”
小姨娘说话厉害,蔺寒说不过她。
方梅知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虽是这么说了,媳妇还是在给他找,常常托东邻西坊搭个线什么的。蔺寒就随缘去瞧瞧,碰见顺眼的漂亮姑娘就喝壶茶唠上几句,但是跟谁都没有下文就对了。
方梅知说他不走心,他认了。他想他只是还没见到一个能让他收束心思的姑娘。一个人也自在,他真是不着急成家。
这一来一去的,秋天就在匆忙间过去了。
初冬来临时,衙门千盼万盼总算将珂晖族人送出了县城。珂晖族人拍着鼓囊囊的钱袋,拉着尚未卖出的几囚车奴隶,心满意足地离开。下一个倒霉的是不知是哪个县城。
瘟神一走,衙门里的人卸下重担,个个神清气爽。他们做了这么久龟孙子,终是熬得见光了。衙门里摆开一桌宴席犒劳他们。他们吃得开怀了,在饭桌上将珂晖族人一顿痛骂。
有个醉酒的捕快红着脸道:“他们最好是别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