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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彼时-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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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没有说再见,钟枫挂了电话。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喝完了那杯红酒。钟枫起身去了画室,画室里已经打包好了一个大纸箱。钟枫把画架上的那张他最後完成的作品拿下来,装入一个精美的画框里。捧著看了一会儿,对画上的三位少年笑笑,钟枫把画放在纸箱子上。接著,他把画室里的一些他随手勾勒的纸张,一些无关紧要的纸片还有那些不是很重要的书全部搬到了厨房。

    打开抽油烟机,把他预先准备好的一个油漆桶放在煤气灶上,钟枫点燃一张纸丢尽油漆桶里,接著是另一张、又一张。火苗蹿起,钟枫把他的书、他的画本一页页撕下来丢入油漆桶,看著自己喜爱的东西变成一堆灰烬。烧完了,钟枫又来到书房,把电脑硬盘拔下来,把房间里有可能记录他心情的东西全部翻出来,逐一销毁。

    凌晨6点钟,一夜没睡的钟枫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丝毫看不出他曾烧过很多东西。换了一身新衣服,钟枫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火腿煎蛋配牛奶。

    八点半,门铃响起。钟枫起身去开门,门口是他昨天约好的快递员。箱子要寄给秦宁,那幅画要寄给萧肖,反正那三个人焦不离孟、孟不离杨的,也算是寄给他们三个人了。送走了快递员,秦宁最後看了眼自己的房子,只拿了房门钥匙和手机,关门离开。

    彼时彼时:第四章

    酒楼的一间包厢里,岳邵不停地在打电话。孙敬池的眉头紧拧:“还是不通?”

    岳邵继续拨,嘴上说:“关机了。”

    “是不是手机没电了?”萧肖心慌了,从一个小时前起他就一直在心慌。

    “我打哥家里的电话,看看是不是回家了。”孙敬池也拿起手机。最近他们也在忙,晚上临时起意到这边来吃饭,他们就想喊钟枫一起过来,可是一直打不通对方的手机。开始打通了,但没人接,後来就一直不通,现在直接关机,三人不禁都有些心神不宁。

    “家里电话没人接。”孙敬池敲著桌子,眼皮突然直跳。

    “我打办公室。”尽管刚才已经打过了,说人已经下班了,萧肖还是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一分钟後,他咬了咬嘴:“没人。”

    突然,包房的门被人撞开,一人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锺少出事了!”

    三人手里的电话掉在了桌上。

    “在哪?!”

    市区的一条主干道上,一辆低调的辉腾轿车与一辆油罐车追尾。车身几乎全毁,辉腾的司机当场死亡,血水顺著他的身体一滴一滴落在车内,又蔓延出去。

    ※

    帝都,殡仪馆内的花圈肃然地摆放在两侧。在正前方,是一位青年微笑的脸庞,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帅气。青年本人的身份在帝都不算显赫,但他的背景所带来的影响就是今天前来吊唁的人如此之多、身份如此之高的原因。在家属所占的地方的对面,三位一身黑衣的年轻人戴著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他们沉默又安静地看著一个个人从他们的面前经过,表达对逝者的沉痛与惋惜。三位年轻人因为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属,所以只是在那里站著。等到所有人都走过一圈了,在青年的遗体被火化之前,三人在棺木前缓缓地跪下,磕了三个头。最後再看了一眼青年经过遗体美容师连续几个昼夜才勉强修补好的容颜,三个年轻人随著众人离开殡仪馆,坐上车,跟著前往火葬场。

    三人没有像青年的家属那样伤心,可以说,在今天这样一个更应该大哭的场合,他们谁也没有掉一滴泪,更看不出一点在青年出事的当晚他们在太平间里见到青年的尸体之後的崩溃。一路格外平静地来到火葬场,看到青年的遗体被送入焚化间,三人在门口安静地等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当焚化间的门再一次打开时,青年的兄长捧著青年的骨灰出来了。

    在那人将要上车离去时,三人却出人意料地挡住那个人。火化只有家属会出面,除了几位警卫之外,可以说这里没什麽外人了。要说有外人,也是青年那个还没来得及订婚的准未婚妻。

    “锺勇哥,把我哥的骨灰给我吧。”岳邵沙哑地开口,七天来几乎没合过眼的他第一次开口。

    锺勇眉头紧了紧,向後退了一步:“小邵,别闹。”

    “我没闹。”岳邵看也不看从前面的一辆车里下来的青年的父母,用一种似乎故意让他们听到的音量说:“我哥是怎麽死的,咱们心知肚明,您也别跟我装糊涂了。我哥生前被你们逼得喘不过气,他死了,我要给他找个自由的地方,你们给他留的墓地我哥不会稀罕的。”

    “小邵!别以为有你爸爸撑著你就能乱来,给我回去!”

    钟枫的父亲钟振左怒斥道。儿子刚死,这三个兔崽子就来捣乱。失去儿子的他一夜之间多了许多白发。可岳邵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他朝那位他应该尊敬的老人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锺勇哥,你今天把骨灰给我,”

    “是我们。”孙敬池开口,意思不言而喻,这骨灰,是他们三个人要,不给,就是得罪他们三个。

    岳邵不看钟振左难看的脸,接著说:“锺勇哥,你今天把骨灰给我们,以後我们见了您还叫您一声哥。您今天,要不打死我们三个,要不把骨灰给我们。你们要真想我哥好,他活著的时候你们就不该逼他。现在他死了,你们在这里假惺惺的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看著叫人恶心。”

    “岳邵!别以为老子不敢揍你!”

    锺勇和钟振左都气坏了。

    “我说了,要不打死我们,要不把骨灰给我们。”

    岳邵往腰间一掏,一把枪在手里了。孙敬池和萧肖也二话不说地掏出了枪,在场唯二的两位女性——钟枫的母亲和准未婚妻权晓玲吓得尖叫了一声。

    “你们三个别在这儿混,你以为这里是你们老子的天下!我今天还就不给了!”

    身为司令,钟振左怎麽能允许这三个小毛头压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的警卫员也掏出了枪。

    “砰!”

    一颗子弹从钟司令的头顶飞了过去,钟司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个小毛头竟然真的敢开枪。警卫员朝天鸣了两枪,对方爷爷和父亲的官职可是高过钟司令,他们还真不敢随便开枪。

    “我们今天来,就没打算活著回去。交,还是不交。”

    无惧那几只黑魆魆的钢管,岳邵的枪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锺勇。吓得连哭都忘了的钟母尖声叫道:“锺勇!给他们!把你弟的骨灰给他们!”

    岳邵说得没错,尽管现场看来真是一次普通的车祸,但钟母心里明白,儿子,是自杀的。是被她的丈夫,被这个家,逼死的。

    “如果你们让我哥去画画,让他自己选择跟谁结婚,他不会死。”

    一直没吭声的萧肖开口,收起枪,从锺勇的手上用力夺过钟枫的骨灰盒,然後轻轻摸摸,低喃:“哥,我们带你到你喜欢去的地方。”

    “呜……”钟母捂住嘴,哭声溢出。

    没有再看他们,拿到骨灰的三个人上了车,孙敬池开车,岳邵和萧肖坐在後排,萧肖紧紧抱著骨灰盒,在车驶离火葬场时,他的墨镜後滑下两行泪。岳邵摘下了墨镜,一手捂著脸嚎啕大哭了起来,孙敬池死死咬著下颚,眼泪同样一滴滴往下落。如果,他们足够强大,那个人,就不会死了……就不会死了……

    ※

    “娃,娃你怎麽这麽想不开啊……你死了,你让爹和你娘咋活啊……”

    “娃,咱再难,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你说是不是?”

    这,谁啊?

    脑袋晕乎乎的,胃里又格外难受,钟枫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他看到面前一位……呃,应该是乡下农民模样的中年男人对著他说话,说著一口北方乡村方言,沧桑的眼角是泪水。

    “娃,醒了,你可是醒了。渴不渴?爹给你倒水去。”

    发现病床上的人醒了,男人赶紧抹抹眼角,有些慌乱地站起来,拿起一个破旧的搪瓷口缸,站起来走了,留给钟枫的背脊异常的佝偻,好似肩负著太多难以承受的重压。

    这人,谁啊?抬手,手背上一阵刺痛,钟枫垂眸看过去,呆愣了几分钟他的视线缓缓顺著手背上的细管子向上看,一个吊瓶。

    难道他没死?钟枫舔舔发苦的嘴。怎麽可能没死?他可是加足马力撞上去的,辉腾的性能不会这麽好吧。难道那一秒的剧痛是假的?

    “娃,渴了吧,水有点烫,凉凉再喝,你先忍忍。”

    先前跟钟枫说话的那位看上去有五十多的农民端著口缸快步走了进来。把口缸放到床头的柜子上,他用脏兮兮的袖子去擦钟枫的额头,钟枫下意识地躲开。农民的胳膊僵硬在半空,然後缓缓收回,老实巴交的脸上是被钟枫嫌弃的难堪。

    低下头,指甲里带著终年西部乾净的赃物的粗糙双手在自己同样脏兮兮的裤子上蹭了蹭。男人难过地说:“娃,爹知道,你在学校里肯定不好过。咱家穷,爹,没本事,让你被人嘲笑。”

    钟枫紧了眉心,抬起可以动的左手,很确定这只并不细腻的手绝对不是他的!

    “娃,你再忍忍,再坚持坚持,熬到大学毕业,你肯定能找到好工作,到时候,你就不苦了。你们班主任跟爹说了,你这个专业吃香著咧。”

    男人又搓搓裤子,不过仍是低著头。

    “家里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再熬三年毕了叶,找份好工作,就能留在这里了,以後,在找个城里的闺女,成个家,你也就是城里人了。爹和你娘,还有你弟,绝对不会给你拖後腿的。”

    男人的声音很哑,带著强忍的心酸。

    这时,躺在钟枫旁边的那张床铺上的病人出声:“燕飞,你这就不对了。儿不嫌母丑,子不嫌家贫。你爸妈辛苦供你读书是让你来自杀的?!你爸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照顾你,你还嫌弃他,我要是你爸,非一巴掌抽死你!”

    男人急忙抬头,陪著笑脸说:“不怪娃不怪娃,他在学校里受了委屈,心里不舒服。”

    “还不就是自卑?你吞药自杀了,你想过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父母没有?!”对方戴著眼镜,一脸的严肃和痛恨。

    钟枫扭头看看那人,再扭头看看还在护著他的男人,再看看自己扎针的左手和不是自己的右手,然後捏了捏自己的脸。

    “嘶——!”疼。

    “娃!”男人赶忙去揉儿子被捏红的脸,“他大叔,您别说了,娃他以後不会了,肯定不会了。”

    “哼!”看不过去那个辛苦操劳的父亲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如此委屈,对方拿起一本书翻开挡住脸,懒得再看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娃,渴不渴?”

    怕孩子再自杀,男人拿过那个口缸,一口一口吹气,想水能凉得快些。钟枫咽咽嗓子,开口:“爸,我怎麽了?”

    “……?!”男人抬头,一脸的惊愕,就连旁边那张病床上人也放下了书看了过来。

    “娃……你,不记得了?”男人问的小心翼翼。

    钟枫从他手上拿过口缸,忍著洁癖的毛病抿了一口水,喉咙太乾了。

    “不记得了,就记得头晕,胃里不舒服。”

    不行,这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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