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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臣,你怎么——”话没说完,晨扬没声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前胸。抓个现行,吴天臣无话可说。电梯里的狼崽子一看不对,立刻关门,嗖嗖地往上跑。电梯间只剩下他一个罪犯、一个法官,和众多证人。
晨扬后面有人发出啧啧声,蒋公子的脸从后面露出来,道,“哎哟,这是谁啊?二少,要不要叫人来处理?”“处理”两字好像说他不是人,是个东西。吴天臣浑身打个哆嗦。晨扬没出声,吴天臣低着的头只有瞥见对方胸口在起伏不定。蒋公子伸手去攀晨扬的肩膀,想表示亲近,晨扬却用力一推,没防备的蒋公子差点倒地,幸好被手下迅速接住。
“二少——”
“够了,今天不谈了。改天约时间。”晨扬突然暴怒道。他挥手划过空气,似乎是要将他这个污点划掉。晨扬掉头疾步走向大门,两个手下急急地跟上去。
蒋公子掉头朝吴天臣狞笑道,“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追他追了五年,当心肝宝贝一样宠着,你却有胆子给他帽子带。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这个想揍你?”说着,蒋无奇的拳头就到了。吴天臣肚子吃痛,倒退几步。蒋无奇的腿接着来了,吴天臣赶紧倒地装死,双手抱头,护住要害。他不敢还手,也就晨扬顺着他,其他有钱人都是惹不起的角色。他们有一万种方法逼你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回家后,吴天臣的脑袋上又挨了吴爸一巴掌,虽然不重,但是那里面的失望之情太重。吴妈妈跺脚骂他不争气。“你真是作死啊!晨扬有什么不好的,你还要到外面去鬼混?上次就说过你了——”
“你早就知道啦?”吴爸惊讶地问吴妈妈。
吴妈妈顿时脸色不好看,支支吾吾道,“哎呀,你别管,反正我早就看出来了——”
“那你当时候不早点教训他?非要闹成现在这样子?”吴爸生气地质问吴妈妈。
“你说我干什么?”吴妈妈指着儿子骂,“他已经是大人了,这种事情,做妈的提醒就行了,他自己不争气,心野得很,我管得了吗?”
吴爸转过头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真是——自作孽!这回看你如何能挽回人家的心?”
吴天臣背上和肚子仍然在疼,他嘟嘟囔囔道,“挽不回就算了呗。谁少了谁会死?”
吴爸耳朵尖,听见他的牢骚,更加生气,接着骂道,“那你要怎样?又去找一个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们那个圈内,我也查过,都是些靠不住的。除了晨扬,别到我这里来找骂啊!”
“臣臣,你也是的。当初你说不肯和女人结婚吧,我们做父母的顺着你;你说要和男人一起生活,我们也顺着你。做父母的还不是盼着自己儿子过的好!你不能把婚姻当儿戏。和女人结婚也好,和男人结婚也好,都是要负责任的。都30多岁的人啦,还迷恋那些靠不住的东西?外面的人都是图个新鲜,哪个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呢?等你老了病了,除了家里人,哪个来照顾你?”吴妈妈坐在餐桌旁抹眼泪。
吴天臣嘴上不敢再言语,心里却在埋怨,你们懂什么?我们这个圈子就是不靠谱,什么天长地久,没那套。还是老庄说得对,见什么家长,纯粹是没事找抽。吴天臣在心里默默盘算,这华良花园是住不长久了,得赶紧找房子搬家。至于那60万,尽快还,要算利息就算,他从不在钱上欠人的。
等了一周,晨扬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不找他麻烦,也不给他希望。吴天臣躺在席梦思上,无力地盯着天花板,想起老庄的建议,“当面谈一谈嘛。好歹先把话说清楚,再搬家也不迟。好多人都这样,偷人不偷心。婚外情也是可以原谅的嘛。”吴天臣嘴上嗯嗯,心里却说老庄,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二次被抓,而且是当着他朋友的面。晨扬虽然只是陆家的代理人,但是干儿子的份量也不轻,被戴了绿帽子还不处理,以后在上流社会还怎么混?
吴天臣坐在电脑面前想了会,掏出手机发信。“找个时间谈谈吧,要打要骂随你。”
晨扬那端保持沉默,两小时才回复:“我现在很忙,等我谈完这个投资项目再说好吗?”
吴天臣等了一天,忍受不了,又发信:“我等不了。要分就分,别啰嗦。钱我立刻还给你。”
回复一秒钟之后到达:“天臣,麻烦你给我点时间。过两天好不好?”
这口气!好像他吴天臣是受害者似的。好吧,吴天臣回道,就两天。周五在梦溪宾馆206,上午10点。不来拉倒,我下午就搬家。
☆、第 28 章
梦溪宾馆206,吴天臣抬头再次确认后,举手轻轻地敲门。“门没关。”里面的人说。吴天臣悄无声息地推开门,屋内暗淡,不透光的窗帘遮住了冬日的阴霾。晨扬站在窗边,盯着窗外。窗帘稍稍拉开一条缝隙,暗淡的日光笼罩着他的脸。见他进来,飞速地瞥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吴天臣叹口气,默默地在圆桌旁坐下,虽然等不及要分手,但是见着老情人的面,心底深处的情意多多少少又翻上来。他感到于心不忍。等了等,晨扬不开口,吴天臣决定他来说。
“那个——晨扬,我人也来了,要打要骂都随你,反正是我不对,我混蛋,我三心二意,我对不起你。打完之后任你如何处置。欠你的钱,我尽快——”
“不要提钱好不好?”晨扬突然插入,声音听上去不悦。吴天臣知趣地噤声。据说有一部分富人嘴上喜欢谈仁义道德,不喜欢谈钱。
等了一会,窗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晨扬转过身,好像很无奈地在圆桌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拿起圆桌上一个劣质的打火机,慢慢地在手里来回倒。吴天臣心里咯噔一下,他记得晨扬从不抽烟。吴天臣心虚地抬头瞅一眼,晨扬的脸庞好像瘦了一圈。
“对不起,天臣。前几天我不是很忙,是没有做好和你见面的准备,因为我心里不舒服,去看邹医生。我没说你的名字,你放心,只是说我们之间的一些事。我不知道如何处理,所以去找医生做心理辅导。”说到这,晨扬把目光从打火机上移开,投向他,眼眸深处是深深的无奈,随后又低头玩打火机。吴天臣眯起眼睛。
“自此他走后,我一直都在看心理医生。为了遗产的事,陆家腾家一直纠缠我,让我无法学习。老师的病情又到了最后阶段,我心里难受,同时还要应付博士论文,再后来陆陆出生,所有的压力集中到一起,我晚上睡不着觉,吃东西没味道,对外界的感觉很差。不得不去看医生,医生说我有点抑郁。给我开了各种药,回到中国后,又看中医,中药也吃了不少,但是都收效甚微。好一段,差一段,一直不能除根。邹医生建议我走出来,尝试新的生活。我鼓起勇气,试着见外人,但是没有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活失去了弹性。人家看戏能入戏,我却感受不到主人公的情绪。这种麻木的状态对我的音乐创作很有影响。在遇见你之前,我最热爱的古典乐也出现危机。我待在浸会大学,勉强教着书,脑中却无灵感。书出版了两本,却是以前的点子。如果没有陆陆,我不知道该如何熬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当初他计划把陆陆生下来的目地本是为了修补他们父子的关系,给干爹干妈一个寄托,却想不到成了我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五年后,我把遗产按照他们强迫的方式还给陆家,解决了一桩麻烦。两年后,我和干爹和解。陆陆给两个家庭都带来快乐。那段时间,我不用再去看医生。生活重新有了滋味。不幸的是,一年后,我爸知道真相,知道陆陆不是他的亲孙子后,气急败坏,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又不得不去看医生。邹医生还是鼓励我‘走出去’,但是我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直到遇见你。”
吴天臣嘴角微微抽动。
“天臣,不知为何,和你在一起很快乐,失眠莫名其妙地治愈了。你去相亲的那段时间,我心里好失落,甚至暗暗祈祷你相亲失败。我是不是很坏?”晨扬朝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后来你打电话说你父母竟然同意了,我那天高兴得都——都不能做别的事。”晨扬仰起头,右手撑住下巴,回想着那些愉快的往事。
“你们搬进华良花园之后,我真的很高兴。生活又有了盼头。”说到这,晨扬停住了,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吴天臣心里叹气,他也记得那些点点滴滴:一起去花市买富贵竹,随便买了金鱼和大鱼缸,一起追好莱坞大片,在黑暗的剧院里抢爆米花吃,晨扬站在背后看他打《传奇》,晨扬在厨房里为狐朋狗友做菜,晨扬陪老妈聊天,陪老头子下棋,专心致志的样子,生活是不能回头想的,一想便令人心酸。
吴天臣飞快地用手摸把脸,整出个无所谓的模样,说道,“说那些做什么?反正我已经背叛你了。你说咋办吧?”
晨扬从美梦中醒来,恢复坐姿,愣愣地盯着他,欢乐如气泡一样消散,忧郁慢慢地重新爬回晨扬的脸上。“我——,”晨扬欲言又止,“邹医生说如果放不下就再去试试,直到能放下为止。天臣——”晨扬的声音有稍许的哽咽,他醒了一下鼻子,继续说道,“我们在去年做过一个大型的调查,1万4千8百份有效问卷中,90%的人相好不会超过三个月,1%的人能超过三年,只有0。04%的人同居超过五年。到今年底,我们是三年。我知道这一天终究要到来的,但是我——”晨扬说不下去,因为他不得不先忍住那不守规矩的泪珠子。吴天臣不忍看,他偏过头去看液晶电视机。“但是我想和你好下去。我希望——”晨扬又打住话头,房间里又是一阵沉寂,只有晨扬不均匀的抽泣声。“我希望我们是那0。04%。如果可能,我希望是一辈子。”
吴天臣没有作答。15岁的时候,他在伍皓的引导下走上这条不归路。在动情,被甩,再动情,再被甩的循环往复中,他的心渐渐地冷如生铁。没有人喜欢被烈火烧心的痛苦,吴天臣是人,所以他也不喜欢。要想自己不痛苦,就先把心冰冻,让火无法接近。现在晨扬这团火却要接近他,他能接受吗?
“天臣,我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不喜和人打交道,说话不周全,经常得罪了人家还不自知。这一点请你原谅。这是我从小离家学琴导致的。5岁开始跟着老师练琴,经常外出表演,因为成绩好,总是被老师表扬,所以不知道天高地厚。很少和小朋友在一起玩,每每遇见同龄人,都是在比赛场地,彼此之间都不说话,生怕别人超过自己。10岁去参加国际比赛,总是和年长的人一起竞争。他们在酒会聊天的时候,我站在一旁却听不懂。虽然也上文化课,但是老是缺席,和班上的同龄人也不熟悉。当然主要是我自己的性格不好,以为自己了不起,瞧不起别人,惹得其他人也不愿意和我玩。这个毛病我一直不自知,直到遇见秦晨,我的最后一任老师。他是个天才,经常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但是他是对的。我开始明白年少时的大奖根本不算什么,不过是在复制前辈的道路。秦晨教给我的不是得奖,而是音乐本身。在他的指导下,我对音乐的领悟越来越深刻,琴艺飞速进步,接人待物也比以前谦虚了。我以为自己变可爱了,可是袁师兄的事却让我明白我改得还不够,远远不够。”
“18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