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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群体是没有组织的,不像在学校、工厂、部队。插队了就和农民一样,听生产队的。树青被选出来就是个管理柴米油盐的管家婆。同学们也没把他看成是集体的领袖、头头。柴米油盐的事有人管了,大家反而觉着更加轻松自由了。
寒风冷月,大家纷纷站起,带着美好的期望各自散去。孙建光拉着老胡说了会儿话。柳树青却一头烦恼袖手低头往回走。元兵、邢飞、耿四、秀才几个簇着他,直说“不就柴米油盐那点事吗,大家相帮着,会搞好的。”树青还是不快。
当树青登上西去的列车时,当其他同学擦干离别的眼泪开始打牌、聊天、打鼾的时候。他默默的站在车门的窗口旁,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那首《西去列车的窗口》:
“在九曲黄河的上游,
在西去列车的窗口……
是大西北一个平静的夏夜,
是高原上月在中天的时候。
一站站灯火扑来,象流萤飞走,
重重山岭闪过,似浪涛奔流……
呵,在这样的路上,这样的时候,
在这一节车厢,这一个窗口—
……
你可曾想见:一个年青人火热的胸口,
在渴念人生路上第一个战斗?
……”
车上一夜,他的胸潮都是澎湃的。树青从小就是一个爱看书、爱思考、爱动感情、爱幻想的孩子。看到英雄事迹就浑身激动地发抖。看《红岩》,就自己拿铅笔扎手指,咬紧牙关,心里在说:“我能当江姐,绝不做叛徒蒲志高。”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做了一个竹签刻上:“永不向困难低头,将革命进行到底”的字样挂在身上。后来大些了,看了《军队的女儿》,小海英的形象就挥之不去了,向往那种在艰辛中磨难,得到欢乐得到认可的生活。跨上奔向西去的列车,就要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他睡不着觉,独自站在车门口的窗旁,看着闪过黑幽幽的山峦、原野,默念着那首激动人心的长诗……
到冷庙沟柳树青最早让顺茂婆姨给做了一身粗布衣裤(当然是给了钱的)。上身是白粗布对襟锁扣小褂,细袖、园肩、竖领;下身是黑色、免裆、布腰带、宽臀、窄腿裤,带上白羊肚手巾,和农民一摸一样。柳树青最先听懂和学会粗糙的陕北话、才来两个月已经能唱两首悠扬的信天游了……
他要让自己成为“农民”,成为像老贾、老申、长贵、德茂一样“受苦”,一样坚韧,名副其实的庄稼汉。
树青就是这样一个充满幻想的青年。
唉——如今却让他管灶!
第四节 建灶
本想在农村大干一场的柳树青,没想到让他管灶房,管锅碗瓢盆。他单纯的想过,可能也是多数知青的想法,在农村干得好不好,主要看农活干得好不好,看农民认可不认可。管灶势必耽误干农活,势必影响自己的表现。树青心里这别扭呀。别扭归别扭,第二天他就被老胡拉着去看灶房。给知青自己干活,不算出工,不计工分。
新窑还没有收拾好。进入农忙季节,队里也抽不出人拾掇。吃饭要紧,只好另找地方。生产队库房旁边,有座闲窑,原是生产队的办公室兼会计室。冷庙沟说是大队,从劳力上来说连人家一个小队也不如,没有脱产或半脱产干部。干部们都是白天干活、晚上回家,跟一般农民没有区别。因此,大队办公室就长期闲着。胡干大说先借给知青当灶房。
办公室窑洞就在那晚知青开会的院子尽西头。座北朝南,东边并排紧挨着两孔窑作为队上的库房,上着大锁,存放着耩子、犁铧等集体农具、杂物和谷种。再往东,东崖下还有两孔窑洞,座东朝西,各住两户人家。一户就是德茂老汉,他是单身一人,窑门成天大敞着。还有一户,长期锁着,搞不清是公窑还是私窑。这院子处于村的中心位置,不高不低。多年风吹雨打,窑洞略显陈旧,硷畔凹进,三面有崖,面对坡下的一面还有半堵墙,显得相对逼仄。
马上第二轮派饭就要结束了,要赶在结束前把灶房建起来。
老胡叫来吴长贵,三人齐动手半天时间,垒了一个大灶堂,挖好灶眼,摆上炉篦,砌平灶台,再盘好两个锅眼。把牲口圈的大锅暂时借来,锅里倒上水,烧了一把柴,泥干水热。打扫干净,把破办公桌修好擦净,又从库窑里拽出一张破席,擦干净了铺在炕上。灶房算是有了。
这个窑洞很宽大,胡干大坚持要在灶房再摆几个粮囤,说你们十几个人,队里分了粮要有地方放,一些早熟作物像豌豆、黑豆、甚至麦子可能会提前分一些,没地方放,就糟蹋了。树青本嫌麻烦,觉得不是当紧家什,好在这个窑洞硕大,有的是地方,也就随他。拉来两个大柳条囤子,架在了原有当板凳的树桩上,叫吴长贵在囤里抹上了泥。老胡说:“这囤就算在你们安家费里了,是要记账的啊。”
树青和胖涛把需要的东西开了一个清单。第二天赶了一辆架子车到城里把配给的粮食和一应家什和油盐酱醋都买回来了,还捎买回来一些青菜。当然这些不算出工,也不给记工分。
第三天又去冯富川的炭窑沟驮了一回碳。幸好听了吴长贵的话,拉上邢飞、元兵两个壮劳力。那些驴可儿了,驮到半路,乘你不注意,甩下背上的碳口袋就跑,把它驴日的追回来,再把一庄庄羊毛口袋碳重新掐到驴背上,没有一把子力气哭死都没法。回来累得半死,三人都嚷嚷,打死再也不去驮碳了。当然还不算出工,不计工分。
第四天树青又没出工,帮着胖涛收拾灶房,安上新卖的锅、搭上新买的案板、担水、生火,洗菜、和面(棒子面),蒸锅、炒菜。一早起就通知大家,晚上都到灶房吃放,各家不再派饭了。
白天做饭的时候树青就和胖涛商量着,集体灶得有个章程,要不怎么维持呢。你一句我一句凑了几条。
晚上,知青们从地里回来直奔灶房。墙根下几个洗脸盆盛满了清水,热腾腾的棒子面窝头飘荡着京城风味、冉冉的小米稀粥飘荡着陕北的情怀、一盆干炒青菜是知青们久违的佳肴。同学们吃的香喷可口,肚饱心爽。树青见大家吃得高兴,就说:“这都是胖涛辛劳的结果。”
“胖涛辛苦!”“胖涛伟大!”“给胖涛戴花!”边吃边夸着。
树青接着说:“今天就算把集体灶建起来了,为了能维持下去呢,咱们定几条章程。”
邢飞说:“麻烦什么呀,能吃上就行呗。”
树青继续说:“一是集体灶的饭大家轮流做,排出顺序来,排到谁、谁必须做!”
嘈杂的声音开始降低,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二是做饭的工分由大家给平摊;三是队上分的粮食、物件不得私分,全部归集体灶;四是集体灶的大活,像卖粮、卖菜、驮碳什么的大家要听从分派;五是大家发扬集体主义精神,主动帮助集体灶干些家务活,像洗碗、担水、打扫卫生啦;六是账务定期公开,大家监督。先说这六条,大家看行不行。”
“太好了,这不成共产主义了吗?”金豆子嬉笑道。
“什么共产主义,就是部队过去的供给制。不过这样好,一心干革命,不用操心生活问题了。”元兵这次表示了同意。
“分的粮食都充公了,要工分还有什么用?干多干少不都一样了吗。”建光说。
有些沉默,大家都还没想好这些问题。只听见吸溜喝粥的声音。
“工分还是有用处的,它代表了我们每个同学下乡受苦的成绩。我们知青在农村表现的好坏也只有工分能衡量出来了。”李新华缓缓的说,看来她有过思考:“生产队分粮是要按工分分的。咱们每个人的工分有多有少。建光说得对,大家要想好了,不要将来再计较,闹矛盾。”
“既然是集体灶,就要随大溜,谁计较谁单过。”邢飞说。
“能吃多大亏呀,哪个小心眼,早点站出来。”文莉说。
“我说哥哥、姐姐们,大家在一起多好啊,谁愿单过呀。”金豆子说,他原先反对集体灶,现在又高兴的,就是个孩子。
“我同意树青的章程,尤其第六条,大家要把账算清了。日子长着呢,万一以后出现什么矛盾,也好拜斥清楚。”建光说。
同意的多数。
刚到农村几个月,大家的工分都没挣到多少。队里还没给他们分过粮食。他们还不懂工分对他们生存的意义。就像李新华说的他们还只能把它看成学生时代的成绩单。正因为他们的懵懂和单纯,也正因为树青的一纸“章程”,使冷庙沟的集体灶开张运转了起来。大家都高兴,树青却高兴不起来,有四天没记公分,将来论起下乡的成绩表现,他就会落在别人后面。
又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回到了从前。但是生活却与以前有了不同的感觉。知青往地里送的饭都是大铁桶,再不是一家一样的陶罐了;每天晚上有了相聚相会的时间,一起吃饭、一起洗涮、一起聊天、一起争论。有了自己的空间和自己的话题。这样就无论如何也抹不掉他们身上城市的痕迹、意识与习惯了。
第五节 迁灶
但是过了些日子,知青们觉得灶房这地方不方便,总是有种寄人篱下,不是自己家的感觉。那地方太过中心,过去就是生产队集中办事的地方,存取谷种、收换农具、记分算账、开会碰头总在此进行。村里人过来过往,担水磨面歇脚的、议事谝闲传的、贪便宜混勺的、唱道情熬半夜的。这硷畔四面有墙,太过封闭,人一多,摩肩擦背的,特别是晚间,正是知青吃饭时间,来此办正经事和凑热闹的人就更多,渐少了知青们的私密空间。尤其女同学,想弄个方便之处,或洗或涮,或换或擦,那些儿娃子们总是鬼迷恃敛的在这硷畔上窜,烦人。大家一商议:既然是集体灶了,那就得回自己的家,迁到新窑去!队里舍不得花钱误工,咱们自己干!
新窑在沟口,离住在驴圈旁的秀才几个、住在羊圈旁的新华几个、住在老申家的建光,住在学校的元兵都近。新窑偏离村中心,算是尽西边村口了,再往西就没有人家了,硷畔下还有一条路直通后沟,因此进出村不必经新窑,也不是村里人担水磨面必经之路,远离了嘈杂和烦扰。新窑担水虽远,但不用爬高,一溜平路直达井边,也省不少力气。再有,一排七孔窑,有一个十几丈长的大硷畔,面对平缓的南坡和幽深的冷庙,开放宽敞,可任由十几个知青折腾,总归,那是自己的窑,自己的家呀。
那歪木匠已经把门窗安好,虽不严实,但新刨光的木材显得光鲜、喜庆。大家决定把灶房搬到新窑。
说干就干,树青、耿四、建光、陶玲几个请了假,选择了新窑紧靠西的那孔窑洞作为新灶房。它的西边是一架突出的峁墚砍出的崖畔,当初在崖根又打了一孔窑洞,又深又大,可作为库房。灶房挨着库房,再好不过。再说,这西窑被西崖畔挡了至少大半天的阳光,好存粮不好住人的。
知青几个本想自己干,有些活计还是拿不准。树青去请吴长贵,正在地里牮地,宝京不让。只好簇拥建光上地里跟老申磨叽,好说歹说把吴长贵请下来,说匀他十五分,再请他一顿饭,只张嘴,不用动手。
新窑啥也没有,活计不少。
按吴长贵的要求,先盘炕。把窑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