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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细节,唯独黎雪英,望着黎莉放在小腹上的手,若有所思皱起眉。
“说说你的具体计划。”黎莉饮口茶,望住邢默,“我在这里不能待太久,冯庆看住我的司机已让我替换成我的人,但露面太久仍旧会被其他人怀疑。”
“那么我简单说一下。”邢默点头,“冯庆几年前开始洗黑钱,主要途径是夜总会,娱乐城,拍电影和卖古董。夜总会和娱乐城要处理很麻烦,但也能够做到。O记一直在找他场中各种违法证据,虽不能一劳永逸,但也能让他洗钱洗得不痛快。他手中的几支证券股,黎小姐你应当最清楚,看似是他的钱,实际上洪门在背后都有分成。这几个月,我负责让他们看中的所有的钱,都再也出不来。”
“你是说……”黎雪英变色,“不,这不可能,他有自己的人把控。”
“我有我的办法。”邢默道,“这个回击,足够压低他在洪门的头。”
黎雪英缄默,而黎莉接话道:“那么,要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呢?”
“洪门最看重的除了利益外,还有什么?”
“信任,他们彼此看守的秘密。”
邢默搓了个响指:“那就用他们的秘密来换。”
黎莉离开了。
她话别前留给黎雪英一袋巧克力,那是细佬最中意口味。
但此刻的黎雪英完全无法被它吸引。
他攥紧手中的巧克力袋,惴惴不安地出神片刻,直到邢默唤他回魂,黎雪英才魂不守舍地望住他好片刻,问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邢默笑了。
昏暗的咖啡馆后台里,空无一人,稀薄的空气从方寸大的窗口流动进屋,极寡淡的光束中剖白细小的浮游。
他反手扣住黎雪英的后脑,将他按向自己。两人额头相抵,是个无比温存的姿态。
“承担再次失去一切的风险。”邢默温声道,等捕捉到黎雪英稍纵即逝的不安和疑惑,他扣住他后脑的手顺着他的后颈,用力抚摸下去,脸颊,耳朵。郑重而真诚,“比起能同你光明正大,共肩走在光明中。没什么更重要。”
邢默看到,近在眼前的黎雪英的眸,忽然睁大,水光流淌,那眼中的茶粉清清淡淡,如同川流活水。
邢默压低声,不自觉喑哑:“阿英,再这样,我忍不住要吻你。”
他话尾才落,黎雪英的唇已主动迎来,轻薄而短暂的一个吻,一触即分。
邢默眼中光瞬间深沉几分。
“我头一次上工时候。”黎雪英的话打断邢默灼热臆想。
开口刚话一句便说不下去,好气又好笑地冲邢默笑了下:“给我支烟。”
于是邢默沉默地递上烟。这是黎雪英第一次开口对他讲这五年中,他所缺席的部分,邢默生怕惊动。
烟雾缭绕的氛围,似乎总格外适合听一个又湿又冷的故事。黎雪英深吸一口,熟练地吐出,烟雾将他白生生的眉眼勾勒得更加生动。
“头一次上工时候,很紧张,尽管练习许多次,却依旧不能习惯那样声色场所。大佬,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行不行?我真没有被怎样。白日里衣冠楚楚,或有一份体面工作的成功人士,在赌场中同亡命之徒没有任何差别。他们双眼通红,脸色狰狞,押上身家性命和全部钱财,陷在欲望的漩涡中不可自拔。”黎雪英说着转头抽口烟,“因为我的样貌奇特,冯庆要我去掉掩盖,这也的确吸引不少人,后来。”
邢默的眉越皱越紧,拳头已不自觉攥起。
黎雪英注意到,不得不将烟换只手,就像刚才他安慰自己一样,在邢默手背上抚弄了一下:“放心,我也有自己保身的方法。换句话说,本身就连性都不保,还有什么不可失去?”
“你还有你家姐,你还有我。”邢默话道。
他很快意识到这话中不妥,也想起曾经失约的自己。那个说要保护好他,令他无风无雨的承诺,并没有兑现。
黎雪英笑笑,没有接这个话,继续道:“后来就渐渐麻木。有一日,我记得那是个冬天,天空飘着小雨,夜很凉。我在换班时出来抽口烟,看到个男仔,大约七八岁年纪,手里拎着一份卤杂,穿得破破烂烂站在门口,像在等人。他很冻,快要僵掉,我便将我的围巾给他,问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说他在等他爸爸。他爸爸在赌场里,彻夜不归家。他说是他阿妈让他来,还带着他爸爸平日最爱吃的卤食,希望他回头是岸。”
黎雪英话道这里笑笑,低下头缓了片刻。
“我就问他,为什么不进去。他说不想进去。我说,难道你不想你爸爸回家吗?他说,是他阿妈想,其实他并不那么想。他阿爸是丧心病狂的赌徒,因为赌输掉全副身家,还几度差点被人斩死街头,都是他和他阿妈变卖家中东西,和努力上工,才保住他阿爸性命。可是那个男人不知悔改。他说他妈妈想用一袋卤肉换回阿爸,是做白日梦。但他不能违悖她,所以只能拎着准备好的卤肉,好几次来赌场门口等。”
“是个可怜的孩子。”
“是啊。”黎雪英将燃到底的烟又猛吸一口,“后来每次我上工,偶尔就会碰见他,聊两句。他问我,为什么我这样白,我的头发和眉毛,为什么都是这个颜色。我同他讲完我的病,他说,你好可怜,你见不了光。”
邢默屏住呼吸,有些烦躁,更不忍心打断黎雪英的话。只能从口袋中抽出一支烟,再次点上一支。
“后来我想,他小小个,说话真犀利。想想很讽刺,是啊,不论我的身体还是心,都深深现在泥淖里,见不得光。”
“阿英——”
“但是。”黎雪英急促地打断他,“但是你回来了。我以为我们再不可能像曾经一样,你我变化都太大,渴求的东西也和当初不同。可慢慢的,你同我渐行渐近,最后竟然同我再次并肩走到一起。默哥,你不知我有多高兴。你是我这五年来接触到的第一束光。曾经我已决定,一世做个再见不得光的人,甚至将秘密带进坟墓,准备在牢狱中度过余生。”
他忽然笑起来,细小的光尘萦绕在他周围:“现在你回来,让我又重新相信——自己能再一次地,挺起胸膛走到阳光下。”
你就是那束光。
第五十七章 决策
邢默离开那一天,黎雪英并不知发生什么事。刘方方未曾同他讲得太明白,实际上,那时刘方方一门心思全然扑在如何补救的路数上。而邢默,更是引火烧身自顾不暇。黎雪英暂且在纪耀身边呆过几天,后来又同邢世怀联系过几次,只是他父亲黎鹊的情况并不明朗,那二人依照当时情形,并不方便向李雪英透露太多关于黎鹊内部消息进程。最后还是黎雪英几乎跪在邢世怀面前,邢世怀才动容,告诉黎雪英事情比较麻烦,但还算不上严重。
最终结果落下,是黎鹊身份不干净,当初同洪门黑道有染,更有几个活似人托的市民,前来告黎鹊几年前警匪勾结,亲眼见到他给冯庆的人做暗线,帮他们买卖警方内部消息。
不论当时经事人多不可置信,尤其黎雪英同黎莉,但最终事情便是如此敲定。上边最终保留意见,在对黎鹊的处罚上究竟是革职还是停职上难以决策,最终定性念在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在警务司中恪尽职守,将功补过,因此保留黎鹊职位。
同时,那也是黎鹊最后一次见到阳光。
“就好像你面前巍峨的一座山,从出生起便在那里,忽然有一天倒塌。我同家姐自然不相信,纪耀叔对外什么都不言语,但对我们他却说,知道我阿爸其中关节复杂,绝不是一两句说得清楚,因此要我同家姐打起精神,等我阿爸回家定会同我们讲清楚来由。”黎雪英说到此刻,轻轻捉住邢默手,是个十指相纠缠,十分依存的姿态。他的申请并无任何不自然,但邢默反手一握,紧紧将他握在手心中,拇指重重搓了两下他的手背,安静地听他说。
“我们在树下等他,以前我阿爸归家太晚,家里头饭都准备好,家姐便总在楼下那棵树等他。我们以为这回也同以往一样,但是我没有见到他。后来纪耀叔同我讲,我阿爸在大桥上被人拦截,是远程阻击。这样的暗杀手笔,也只有冯庆做得出来,可没有证据,后来也没有捉住烦人。但我知道是他,一定就是他。”黎雪英边话语,一边无意识微微捉紧邢默的手,“后来我家姐……我家姐确认过这件事,然后决定留下。冯庆同我阿爸究竟什么仇怨,这些年我都在打听,哪怕有跟他们过去任何相关的蛛丝马迹,我都会深入调查。可有人做得比我更绝,一旦有任何能追查到跟过去相关的人,一周之内必定死于非命。冯庆不想让我们知道,关于当年的真相……可我不明白,他想要的,都已达到目的,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掩盖当初真相?”
“或许因为,还想将黎莉留在身边。”
黎雪英沉默片刻,回答道:“不,家姐一开始便是因为他强行留下,这点冯庆一定清楚。她不走,只不过后来能走时,再次选择留下而已。”
“阿英。”邢默说话时,声音低沉喑哑,甚至还带情欲后的一分颜色,将黎雪英思维从那些黑暗过往中拉扯出来。
他的眼还有一瞬迷茫:“嗯?”
“我想你都会知,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迷雾散去,留下的便只有真实。过去的日子对不住,往后的日子我留在你身边。”
黎雪英于是眼睛弯弯笑起来:“好。”
他话过,还要轻扯住邢默手,食指在他指甲盖上逐一划过,漫不经心地如同玩耍,掩盖一丝紧张:“你的呢?默哥,这些年,你又如何过。你手上这些伤疤,还有……身上留下那些痕迹,我想你定要辛苦过我。”
“我应你,迟早有一日我定一字不差告诉你,但不是今天。”邢默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皮,感觉到他温热眼睛在唇下转动,“今天你开口已经好难得,我的故事,留给下次再讲。”
邢默算个健忘的人。
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若不是过分在乎,每过段时间,就会逐渐淡忘记忆中许多细节。
可后来,当他回想起黎雪英这些话时,竟几乎能一字不差背过。他记得空气中霉菌和发潮的味道,空气中每个漂浮光尘的轨迹,黎雪英粉色通透的眸,他轻轻笑起来的温度。所有的细节都像慢动作被注入底片,当邢默回想时,便十分高清地在他脑内循环播放。
曾经因为他命硬,所以不信命。他也见过太多不幸和不公,因此不信鬼神。所以邢默很少为许多事震动,能感动他自己的,通常就真的只有他自己。
但很久后他想起黎雪英这番话,仍旧会久久感到切身震动。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起,他想自己是没救,从此后愿意以命换命,用他所拥有的所有去换黎雪英的爱。
保他平安,为他喜乐。爱他,信他,保护他,永远做他心中那天光。
回去之后,邢默坐在阳台上正正两个小时,最终给一个人拨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火炮连天。
罗修声音很愉悦,告诉邢默稍等他几分钟,他们正在轰炸军营。
于是邢默面无表情听他们在电话那头轰炸射击。
“OK搞定。”罗修稍微喘口气,笑道,“千年等通电话,真是难得。这回有什么要帮忙,你尽管说。”
“看来我分量还挺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