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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良久江妘笙才吐出一个子,声音虽低,但已下了决心。她在宫里已经做到了瑶章,得到过荣宠,也下过监牢。她说过,不会步明如月的后尘,要害一个人,就一定要让她永不翻身。在宫里,绝不能留下隐患。而现在,郁诗岚确实已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她若生下孩子,那自己在皇上心里还能有多少分量?她若生下孩子还会让自己摆布?她若生下孩子,母凭子贵,她难道不会害自己?是了,连陆琣都说,别忘了那个香囊……想到这里,最初想要搭救郁诗岚的那一点点怜悯之心和想要利用她的一点点算计之心全都成了泡沫。不,比泡沫还不如,连一点儿踪影也没了。
再听着慕容瞮一句一句问出来,江妘笙越发得害怕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是否抓住了皇上的心。慕容皓是对她好,但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处子之身。这由不得她不害怕。
“不过,与其让宸妃动手……不如……”江妘笙抿了抿唇,干涩。“不如嫁祸给宸妃……”
慕容瞮失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江妘笙。
“你……”
“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样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江妘笙的手握成了拳头,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冰凉。“昱王殿下不必这般惊奇。我说过了,我亦是后宫中人……其实,走到这一步,谁又是良善之人……”江妘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早已打算谋害他人,良善二字,实在是沾不上边了。
“你明白就好。”慕容瞮脱口而出,说出来连自己都有些吃惊。不知怎的,见江妘笙能理解自己所做,能不鄙夷那些阴谋手段,慕容瞮心里竟是有些轻松的。
江妘笙看着窗外的天光,是了,她亦是后宫中人。
妘笙,好好走下去吧,一步也错不得。那个人还好好地活着,你怎么可以先死。莫要忘了自己千辛万苦的目的。
“你打算怎么做?”慕容瞮略想了想,江妘笙所言确实是一箭双雕。至于以后若还有皇子出现,想必江妘笙会处理的。有些事只要做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
“我会好好安顿郁诗岚,回宫后还是要把郁诗岚怀孕的消息透露给宸妃。到时候宸妃有所动作,不怕没有破绽。”
“好,我会尽量安排人手,到时候好配合你。这一次若能除掉宸妃,这个罪名也能灭了白家……”
“嗯……”江妘笙应了一声,不如慕容瞮那样踌躇满志。她已觉得自己的手沾满了血腥。她怕,她厌恶,但是她不会退缩。她退,别人就会让她退吗?她不害宸妃,宸妃就不会害她吗?
在看到千万人向自己下跪的时候,人的手总是负在身后,因为那双手早已不复洁净。
“你的并不要紧吧?”
“没事,只是没有休息好罢了。你放心,我死不了。”
“那就好。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就该被人看出破绽了。”
“对了,空明大师去了哪里?”江妘笙抬起头,这时才有了空隙追问这些事。
“同你父亲去喝茶了。”
“我父亲?”
看着江妘笙疑惑地样子,慕容瞮故意卖起了关子。
“江大人难道不是你父亲吗?你难道不是江瑶章吗?”
江妘笙眨了眨眼,她还不知道江老爷就是谢天下。她以为慕容瞮当初救她是因为要利用她。其实她若再想想就会觉得不通。宫里已经有了萧络惜,慕容瞮又何必多事去救她。
慕容瞮也是有些想不通的,江老爷既然是谢天下,为何不直接杀了那人?为何还要江妘笙入宫?他又和那人有什么恩怨?
然而容不得慕容瞮多想,外面妙彤已扬声道:“主子,郁容华来看您来了。”话音刚落郁诗岚已推门进来了,妙彤跟在她身后,显然是没能拦得住她。
“我听说姐姐醒了就想来看看姐姐,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姐姐不怪。”依旧的乖巧让人挑不出错儿来。江妘笙听得如此又还能说什么。
“让你担心了,我不过是倦了。你瞧,真是的,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心。大师放心去吧,我没事了。”江妘笙看了“空明大师”一眼,转而命人给郁诗岚看座。
事已定下,慕容瞮虽有些担心江妘笙的身体但还是没有多留。同江妘笙和郁诗岚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姐姐,大师来做什么?”郁诗岚看着“空明大师”的背影问道。
江妘笙笑了笑:“不过是来问候罢了,怕我出了事不好交代。”
“姐姐也真是吓人。”郁诗岚转过头来,面上关切。“姐姐,不如我们早些回宫去吧,要是你真的病倒了,我可不知要怎么同皇上交代。”
“既然出来了,我倒想多呆些时候。”
“这……”
“你这么早回去,又能做什么?不如先想好了再说。”江妘笙略直起了身子,看着郁诗岚道:“你要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再者,这里是皇家寺庙,亦不会有人胡作非为的。”江妘笙又躺了回去。“我是真的有些倦了,在这佛门清净之地休息休息,你若真的不愿呆。我命人送你回去也罢。”
听江妘笙这么说,郁诗岚自然不会再说回去的话了。目前她只是不安,但还不愿意得罪江妘笙。
“那姐姐先好好休息吧,诗岚既告诉了姐姐,当然是相信姐姐的。”
“嗯,你先回去吧。安心静养……现在你的身子要紧。”
“嗯,那我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浮生若梦【第十七章】
终是满目翠绿时候,春日已在,离人未归。
前几日似乎还是冬天,可这春风一吹,万物都复苏了。那些绿,盈了满眼满心,江妘笙此刻只觉得生机勃勃。抛开连日愁绪,难得一番清净。随意折了一片叶子,对着阳光读它的脉络。似乎这样也是快乐的。
一月之期已经过半,江妘笙越发的贪恋这自由的空气。但是她从没想过不回去。
“待到蜀国春意浓,梨花满枝头。”耳畔沉音未消就觉青丝被人一抚。回过头去就撞见他墨色瞳仁倒影出自己。
“我们又见面了。”慕容瞮唇边含笑,指间夹着方才自江妘笙发间抚下的不知名的落花。
江妘笙一怔,随即退开一步。
“王爷?”
“是我。”慕容瞮笑着,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儒雅。同这春天的风一样,轻柔的抚过万物。
江妘笙却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慕容瞮又转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才开口道:“王爷还真是让人吃惊
“多谢夸奖。”慕容瞮上前一步与江妘笙并肩而立。
“王爷此来又是为何?”
“我说来看看你,你信吗?”
“不信。”
慕容瞮越发笑得开心了:“你瞧,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王爷!”江妘笙有些急了,她真的不明白慕容瞮为什么还会来。她觉得慕容瞮真的很大胆。也许她忘了不大胆的人是不会去想帝位的。
慕容瞮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不过是来看看……这山川风景罢了。”不待江妘笙反驳他又接道:“你我就不能平心静气地说说话么?好像本王每次见你总是匆匆。”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江妘笙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王爷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那好,那我是否先恭喜王爷,然后等着王爷兑现对我的承诺?”
“不要这样……这不是你。”慕容瞮听着江妘笙冷嘲热讽并不生气,他上下打量了江妘笙一眼。“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你可没这么……锋利……对,锋利。”
“多谢夸奖。”江妘笙学着方才慕容瞮的语气回道。只是她学得不像,听来有些滑稽。
“说起来你我之间也并无什么承诺。”
“你与我父亲——”
“不错,我与江老爷有约定。”慕容瞮看着江妘笙,那么认真。“所以,我想我应该多了解一下你。”
江妘笙不语,转头看着满目春景,却没了宁静的心绪。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什么让王爷这么不安,居然冒险前来?”
“其实我大可还扮作空明大师,只是突然不想。在你面前,我不想做别人。”慕容瞮的语气比春天的风更轻柔。江妘笙心里一滞,却不敢多想。
“王爷要做什么人与我无关。我只是希望王爷能遵守约定。”
“本王向来是守信的人。你当信我。”
“我谁也不信。”江妘笙转过身子正对着慕容瞮神色坚决,“所以,王爷也大可不必信任我。有一天,说不定就是我要让皇上杀了你。”
慕容瞮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但他却又笑着。
“你不会。”
“世事难料。”
“不要成为宸妃……”
江妘笙忽然不敢看慕容瞮的眼,那一眼的温柔是春天里最美的刹那,但却无人来理。
“为什么不?”江妘笙走开了些距离,“只要能达到目的,为什么不?你,又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我不知道。”慕容瞮的话并无半分做作,一切都那么自然,只是他是慕容瞮,江妘笙不敢信。她谁都不敢信。
春风拂面犹有寒意,慕容瞮与江妘笙站在一处,并肩看着万物复苏。二人再无言语。
禅院厢房,自透着一股清幽宁静。在这里,郁诗岚确实比在宫里睡得踏实一些。但江妘笙所现实的势力却又让她觉得不安。徘徊不定一向不是她的作风,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竟也这般。
“郁容华。”妙彤提着食盒穿过青石小路在外禀了一声,“妙彤求见。”
郁诗岚正歪在榻上做着针线。那是一幅幼虎的刺绣,针脚细密,看上去活灵活现。想必她在绣这个的时候,想到了她的孩子。听到外面的声音,手中的针一下子扎到了自己,幸未出血。她抬起头示意婢子前去请妙彤进来。她也站了起来,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
妙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郁诗岚的婢子提着那食盒。
“给郁容华请安。”妙彤欲拜,郁诗岚早一步扶住了她。
“这里又没有外人,不必如此。”郁诗岚看向她身后的食盒。
“这是主子吩咐我送来的。”
“劳烦你了。”
“这是奴婢该做的。“妙彤说着就取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来。食盒分两层,下面一层放着滚水,中间有镂空的阁子,其上放着一个彩绘瓷盅,揭开盖子,一阵醇香的气味引得人口齿生津。郁诗岚上前一看,是极品的燕窝。
这些日子江妘笙对郁诗岚很好,隔三岔五就派妙彤送些补品过来。但郁诗岚在心里却不见得领情。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认定了一个人坏,那无论那人做什么都是坏。认定了那人好,那无论他怎么害自己,自己也能找着理由为他开脱。郁诗岚已认定江妘笙不可信任了。她现在很矛盾,一面想要借助江妘笙帮自己,一面又害怕江妘笙谋害自己。因为有了孩子,越发地如履薄冰了,并且越发的敏感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每一个做母亲的都会激发的潜能,为了孩子,敏锐地觉察到危险……
“容华尝尝看。”妙彤殷勤地为郁诗岚盛了一小碗。
郁诗岚接过来用勺子微微搅动,心里突突地觉得不安。她笑了笑,将碗放下。
“看着极好,不过我才吃过东西,这会儿不饿。你且放在这里,我一会儿饿了再让铃儿热了来。你回去替我谢谢江姐姐。”郁诗岚走近了些拉着妙彤的手温言说道,“宫里这么大,只有姐姐肯为我着想了……”
妙彤微微笑着,她看了一眼那燕窝,又看向郁诗岚。
“主子对人好,郁容华安心静养就是。一切有主子在呢。”
郁诗岚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很相信江妘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