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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屑,是因为纵使他没有帝王之相,他也绝对会扶摇直上。她说他以后能够造福一方,他所想、所念的岂止是一方天下,而是乱世四国的领土上,有朝一日全都插上楚国的旗帜。
但当时风云变迁,他深陷泥潭,适逢有这么一个人,适逢又说了那样一番话,无疑是暗夜指路明灯,虽然不能照亮前路,但至少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楮墨失笑摇头,打断过往思绪,虽没有看向碧水,但也知道此刻碧水的脸上定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平淡又何尝不是悲痛欲绝的最高境界?
碧水不能言,如果她能说话,她想她会告诉楮墨,自从微澜死后,她就早已心如槁木。现如今的手段狠辣,现如今的残忍疯狂,都只是因为哀大莫过于心死。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会比微澜先行一步跳下剑炉,她的弟弟微澜现在会好好的活着,他会慢慢长大,遇到一个素净淡雅的女子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以后他还将有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一定跟微澜小时候一样乖巧懂事,惹人喜欢。
但生活就是如此,它不会让人永远都称心如意。她和微澜的悲剧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从小陪伴在她身边的弟弟,因她而死,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痊愈的痛。
昔日庄园在烈火下熊熊燃烧着,那时候的她就早已知道,这一把火下去,烧的不仅仅是剑庄,还有她的过往。
剑庄化为灰烬的那一刻,她的笑靥如花,她的善良也被埋藏在了里面。
现如今抱着微澜剑的她,又何尝不是在无望的守候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日胜似一日,好像记忆中那个在微澜面前笑靥如花的少女,从不曾改变。她只是笑得时间太长,所以眼中才会失去了光彩。
都说她无情,这样一个她心中总归有几分温情。她的有情需要放在无情中方能显得越发晶莹。
楮墨说她也许会爱上燕箫。她不会,她在满身罪孽下成长,痛苦和绝望像海藻一样缠绕在她的骨子里,所以纵使有再大的深情,再令人无限向往的情爱,都不能为她所动……
碧水想起亡国公主凤夙。那个女子镇定自若,淡静无波。明明是刀疤丑颜之貌,但却让人觉得美而妖,容华风姿,活脱脱就是妲己之媚、妹喜之妖!
那样一个女子,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表情。
现如今呢?现如今她被打入地牢,定是受尽百般苦楚,是否还能面不改色,冷静淡漠如斯?
碧水浅作犹豫,比划道:“事已至此该如何行事,还请皇上明示。”
楮墨将一只锦盒递给碧水:“你去一趟燕国东宫地牢,把这个交给她,就说下人疏忽职守,不小心拿错了天香豆蔻,请她多加海涵。”
“凤夙不会相信。”
楮墨淡笑如熏,深邃的眼底,却有着一抹幽淡的精光,“她自然不会相信,但她只能选择相信,因为现在的她急需天香豆蔻护住性命。”
“皇上就不担心,凤夙就此恨上我们楚国了吗?”
楮墨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却如刀剑般冷光四射:“若恨楚,又怎会不恨大燕国呢?”
身旁女子脚步声渐行渐远,楮墨视线落在庭院中的人彘坛子上。
人彘。
人质。
巍峨红砖绿瓦间,困住你们芳华的是一只小小的坛子,可是困住朕的又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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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斐十五年三月,楮弘斐寿辰迁移到悦城大肆举行。本是举国同欢之际,帝都洛城却传来太子褚涛举兵作乱,发动宫廷政变的噩耗。
楮弘斐立即命令相国魏卓、御史大夫霍启和霍元率兵围剿太子褚涛,并悬赏:生擒太子,赐钱万金;杀之,五千金。
军心震荡,帝都楚王宫一时间血流成河。
宫殿青石板被鲜血洗涮,楚王宫在晨曦的阳光下浸透出无言的沧桑。
那日,褚涛为乱,兵败而逃,魏卓趁胜追击,霍元尚留悦城护驾,至于霍启自是肃清整顿帝都楚王宫。
褚涛原是楮墨兄长,系一母所生,发动政变竟是母亲外戚试图篡位怂恿而致。
那日,楮墨眼睁睁的看着母亲亲手杀了褚涛,她下手太快,当他察觉的时候,褚涛已经不敢置信的躺在地上气绝身亡。
“他是你亲生儿子,你怎能对他下此狠手?”楮墨朝母亲咆哮道。
母亲看着褚涛的尸体,痛苦的说道:“涛儿不死,就只能我们死。”
“你以为你这么做,父皇就不知道是你指使哥哥的吗?”
“所以,我用我和你哥哥的死换取你的生。”母亲说着,竟然诡异的笑了。
他当时不明白母亲笑容背后隐藏的意义,直到母亲拿着长剑,锋利的剑尖指向他。
母亲的姿势原本冷硬而强势,剑指着他,非但不见颤抖,反而越发沉稳。
“你要杀我?”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他甚至觉得母亲已经疯了。
“不,我是在保全你。”那一刻,母亲百感交集。
那天,一位孩童凄厉的尖叫声划破阴沉沉的天际,楮墨的双腿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尽数挑去筋脉……
母亲被捕,车裂示众,同党悉数砍头悬吊城门。株连四千家,杀上千人,迁徙上万人。这些都足以隐喻楮弘斐的怒气有多深。
母亲的确保护了楮墨,她用蛇蝎母亲的名声,牺牲了楮墨一双腿,但却让楮弘斐心生不忍,给了楮墨生存的希望,并把太子之位给了他。
残疾太子,不利于行,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儿子放在身边很安心,纵使他有反叛之意,难道还担心一个断腿儿子可以翱翔苍穹吗?
过往记忆复苏,楮墨紧紧的握着轮椅扶手,力道太大,手背上青筋暴露。
一双腿,一个天下。究竟是值,还是不值?
暗牢,师生对峙
暗牢之外,月似银盘,光华四射。爱咣玒児
暗牢之内,鲜血如锦,铁钩深深的扎在凤夙双肩处,随时有污血顺着锁链流出来,味道极其难闻,散发出一阵阵的腥臭之气。
在那些漆黑无边的黑暗角落里,似乎潜伏着无数魑魅魍魉,正在等待随时扑上凤夙的身体,瓜分她的血肉。
沉寂的暗牢内,遍体鳞伤的黑衣女子仿佛浴血修罗,缓缓抬起血污的脸庞,那是再平静不过的神情,但却给人一种阴森的寒气,见者莫不寒蝉若惊。
鲜血的气味让厉鬼蠢蠢欲动,黑暗中缓缓伸出一双惨白无比的手臂来,一点点的朝凤夙爬去峥。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很小的女孩子,她闻着地上的鲜血,然后伸出血一样的舌头一点点的舔舐起来。
虽然没有嗅觉,但凤夙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早已变得腥臭不堪。闻着都觉得生厌,更何况是舔舐了。
显然,小女孩不满足仅仅只是舔舐鲜血,她抬起脸庞用幽幽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凤夙,稚嫩的嘴角缓缓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客。
凤夙的眼角泛着微光:“现在退回去还来的及。”
小女孩爬行动作微滞,但很快就继续朝凤夙爬去,“姐姐,我很饿。”
她的确很饿,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能不饿吗?凤夙看得出来,小女孩生前是被活活饿死的,换言之这种鬼不管吃什么,吃多少食物都吃不饱,因为她总会觉得饿。
凤夙眼睛凛冽如万里风沙,但又灼烈如火,散发出万丈光芒,她无动于衷的看着小女孩。
她已经爬到了凤夙的脚下,一双无辜的眸子纯真的望着凤夙,身体在微微颤抖。
她试探的飞快触碰了一下凤夙的鞋尖,见凤夙闭上了双眸,小女孩眉角忽然一扬,咧来血红的嘴,眼里放出奇异的光芒来,小小的身体蓦然扑向凤夙。
伴随着“啊——”的一道惊叫声,小女孩的身体被一道金光击散,肢体四散落地,触目皆是蛆虫和腥臭的鲜血。
小女孩原本快要扑向凤夙时,有厉鬼已经做好了随时分食的准备,如今见小女孩魂飞魄散,立时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离凤夙最近的是位少女,目光里尽是恐惧和害怕。
凤夙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静静的说道:“你过来。”
少女眼神惶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吃你的肉了。”
凤夙扑哧一声笑道:“你怕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句话而已。”
凤夙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可抵抗的魔力。
“真的?你别杀我。”少女朝凤夙走去,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眼睛里弥漫出深深的恐惧。
少女走近凤夙身边时,凤夙示意她再近前,然后少女就听凤夙清清冷冷的说道:“除了自己,永远不要相信别人。”
“呃……”少女正疑惑凤夙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胸口忽然被一道金光穿透,然后她无比缓慢的看着她的心脏飘荡在半空中,一旁伺机而动的厉鬼忽然扑上去,一把抓住少女的心,放在嘴里吃起来。
少女想尖叫,想大哭,但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憋得涨红,然后红色变成深紫色,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少女的身体瞬间炸成了碎片。
凤夙毫无声息的笑了笑,笑得如此厉害,以至于布满血污的容颜郁郁如春花。
凤夙看着隐身在暗处的厉鬼们,淡淡的说道:“能冲破钟馗捉鬼图进入地牢,可见各位修行颇深。做人不易,做鬼更难,除非万不得已,我并不想大开杀戒。虽说我现如今受制不能动,但各位想瓜分我血肉,注定是白忙活一场了。”
凤夙眼眸被暮霭烟雾笼罩,唇齿间更是弥漫着一股血腥气,那是长时间经受严刑之苦的人才会如此。
她声音虽然清幽无波,但是众鬼都能听出来她话语间隐藏的威胁之意。
缠绕在凤夙手腕上的阴沉木佛珠忽然间散发出万道金光,将凤夙重重包围着,鬼魂之气远远感受到金光普照,宛如鸐鸟一般,怪叫着仓惶四散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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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殿书房内,燕萧正在批阅公文,李恪来回出去了好几次,每次回来见燕箫在忙,只得将话音咽了回去。
“有事?”燕萧挑了挑眉,淡淡的看着李恪。
李恪低声说道:“殿下,齐将军有要事求见,已经在外面跪了好一会儿了。”
笔锋微停,燕萧漆黑的眸子望向一旁的窗柩。
李恪会意,连忙上前打开窗子。
窗外,庭院春花洒落一地,月光辉映下,宛如一片春日花海。齐天佑穿着一袭银色盔甲跪在青石板面上,有晦暗的影子投射在上面。寂静无声。
齐天佑听到开窗声,目光对上燕箫,但很快就低下头:“殿下,犯人松口提出要求,她想单独跟您见一面。”
燕箫漆黑的眸子闪烁出冷幽光彩,无声看着公文,片刻后放下笔。
她终于松口了吗?
暗牢外,乌鸦挥动着黑黑的翅膀,划破夜空,飞落在高耸入云的宫顶上,阴霾的眼珠子灵活的转动着,似乎随时都在准备捕捉猎物。
燕萧仰脸看了一眼头顶扑簌簌乱飞的乌鸦,迈步朝牢内走去。
还没走进用刑室,燕萧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不知为何,竟然下意识皱了眉。
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来这里了,之所以不来,是因为公事繁忙,是因为被用刑的人是她。
她有一张和夫子一模一样的面容,看到她受刑,虽然知道她不是夫子,但总归觉得心里添堵。
菩提寺阿七,遗世而独立,清冷淡漠,他早知道她惊才绝世,才识过人,但却没想到她会私自窝藏天香豆蔻,拿出一颗假的天香豆蔻糊弄他。
在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如此大胆的糊弄他。
他听闻她现如今身无完整,但亲眼所见,还是皱了眉。
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