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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夙知道丑奴是不可能对她多说什么了,只是那么深的恨,究竟是因为什么?
走廊里一片死寂,但是很快就有调兵之声响起,当燕箫的咳嗽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凤夙明显看到丑奴的眼睛亮了一下。
凤夙干脆闭目盘腿坐着,如果这是她的劫,那她只能受着,但她是凤夙,有些劫,她可以承受一时,但绝不会承受一世咳嗽声越来越近,李恪惊呼的唤了一声阿丑,然后就听到丑奴吃力的说道:“殿下,我……我……”
白衣男子走到丑奴身边,看了她一会儿,终是叹息一声。
“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吗?”依然是冷戾的声音,但不同的是里面竟夹杂着一丝感伤。
凤夙觉得真心是讽刺,他对丑奴倒是主仆情深。
丑奴看了一眼凤夙,然后看着燕箫,似有什么话要对燕萧说。
燕萧俯身,李恪抬高丑奴的身体,也不知道丑奴对燕箫说了什么话,燕萧一边咳嗽,一边苦笑道:“真傻。”
“你去吧!杀你之人,有生之年我定杀之为你偿命。”
丑奴似是很欣慰,手臂蓦然垂落,李恪探其鼻息,竟已没了气息。
“殿下,阿丑她……”李恪止了话音,那样的话无需再说,都已明白阿丑已死。
暗牢狱卒,重兵死伤大半,而这些都是一人所为,何人所为?
为何……那么多人出事,唯有凤夙无恙?答案不言而喻。
“都出去!”
仅仅三个字,东宫太子从从容容丢下来,在场那么多人,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带走丑奴的尸体,悉数退了下去。
这就是燕箫,纵使疾病缠身,却依然霸气天成,那样的傲气,足以让人吓得心惊胆颤。
“那人是谁?”燕萧满目阴霾。
“不知。”
有清光流转在他的眼眸中:“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她淡淡的提醒他:“距离十日之期还有一日。”
“不,十日之期已经到了。”
凤夙手指掐算了一下,眸光一凛:“若我不给呢?”
燕萧顿时目光如刀,静静地看着她:“我会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割下来喂狗。”
凤夙闻言轻笑,他可真是她的好箫儿。
“不信?”
“信,怎会不信?”凤夙犀利的眼眸犹如寒潭,迟疑片刻,终是咬牙道:“天香豆蔻我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燕箫眸光一闪,“你说。”
“不考虑了一下吗?也许你会后悔也说不定。”
“说。”语锋冷锐。
凤夙浓密的睫毛遮住寒潭中的沉静幽冷,“第一,帮我把锁骨铁钩去了。”
燕箫讥嘲道:“你自己去不了吗?”
凤夙眼中绽出凛冽的雪色,“我要让你亲手给我去掉,这一幕我要让你永远的铭记在心,等到有一天我忘了,你也不能忘。”
燕箫有些恍惚,面前女子神色霸气外露,不其然想起了夫子……
燕箫沉下心,看着深深嵌进她双肩的铁钩,眸色闪烁,竟然有了一丝不忍,但女子在看,手握铁钩的时候,他说:“有可能会痛,你……”
“现在才想起来我会痛,是不是太晚了?”
燕萧死死的盯着凤夙,忽然出手,铁钩卷动着凤夙肩胛血肉被燕箫拔了出来。
没有燕箫想象中的痛苦尖叫声,凤夙脸色虽白,但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忽然想起李恪之前的呢喃之语:“殿下,此女真是诡异到了极点。”
就在燕箫失神间,凤夙虚弱开口道:“第二,必须娶我,昭告天下。”从没想过,之前那么排斥嫁给燕箫,如今竟然为了活命,逼不得已只有嫁给他。
燕箫微愣,回过神来,怒道:“你……你这个蛇蝎女。”
“不娶的话,我绝不勉强你。”谁稀罕嫁给你?
燕箫狠下心:“好,我娶,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凤夙眼眸似无焦距,却含了极清浅的笑,“每月月底,我要和你同宿欢好。”她必须为月底吸食他的鲜血找一个借口。
燕萧叱骂道:“放荡!”
“你可以拒绝。”
“我应。”燕萧忍无可忍道:“天香豆蔻拿来。”
凤夙伸手,手心里静静的躺着半颗天香豆蔻。
燕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然掷声,“怎么只有半颗?”天香豆蔻竟然在她身上,之前查身的时候明明没有,现如今……
会在她身上吗?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凤夙说道:“今夜不是有人闯入地牢吗?没错,那人我认识,但是我不可能说出他是谁,他给我送来了半颗天香豆蔻,还有半颗在他手里。”
凤夙冷笑道:“剩下半颗,等你迎娶我之后,我才能给你。殿下,为了防止你出尔反尔,我也是逼不得已。”
燕箫目光骤然如刀锋一般,凛冽地看着凤夙,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带着某种浓到化不开的忧郁与决绝,“好,我娶你!”
似乎见他生气,会让她觉得无限欢欣。
那一笑,布满血污的残颜明媚如春花,灿烂夺目,让燕箫险些闪了眼。
燕箫别过眼,不愿再看她。
“你有没有想过,嫁给我,也许迎来的不是生,而是生不如死?”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一天生不如死的那个人会是你呢?”
动心,酒醉情浓
夕颜殿,薰风轻送,庭院深深。爱咣玒児
“娘娘,奴婢打探过了,消息属实,太子殿下三日后迎娶阿七,此刻云阁张灯结彩,假不了。”
白芷正在酿酒,上好的醉花红,做工繁复,在此之前她花费半月有余完成了数十道工序,如今是最后一道,但她的动作停了,霍然抬首,目光灼烈。
春风过,卷动庭院落花缤纷,漫天花雨飘扬落下,掩去了她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一向镇定自若的白娘娘,敛起眼中狂潮,半晌后伸出手,继续酿制花酒韪。
她动作僵硬,又因为极其缓慢,所以酿酒时卷动花酒发出浅淡的响声。
抱琴站在一旁,目含担忧,一时也不敢吭声。
没有人看见,也许抱琴还是看到了,在白芷的眼角,有一滴眼泪快速的砸落在酿酒坛子里璧。
抱琴心一紧,这坛酒……毁了。
白芷冷冷的看着冒着气泡的花酒,沉默起身,原本洒落在身上的花瓣缓缓落下,她走了几步,忽然折返身子,一脚踢翻那坛醉花红,浓郁的酒香在空气里寂静蒸发,她失神看了一会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她步子走得很急,连带卷动的风都带着尖锐的冷意。
“娘娘——”抱琴在身后担忧的唤她。
她笑,起先笑声很小,然后那笑声竟是越笑越大,但就是那样明明盈盈春动的清冷之笑,竟让人觉得悲愤难平。
“纵使不是她,纵使只是她的替身,你也要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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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阁张灯结彩,随处可见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和大蜡烛。庭院主干道路皆都铺了红毡子。
这是凤夙的要求,她说:“不成亲则矣,一旦成亲势必要弄得人尽皆知。”
燕箫应了,在没有得到天香豆蔻前,他应她所有,此举不是讨好,而是愤而受制。
这满堂的欢喜,正主男女却像是置身事外的仙外来客,燕箫从未涉足云阁院落,就连凤夙也是每日闭门不出,所有事宜一概交由李恪打点。
显然就连李恪也不怎么待见凤夙,又将婚事推脱给了云阁主事刘嬷嬷。
凤夙每日在庭院中,都能听到刘嬷嬷训斥宫人的冰冷声,那声音竟也夹杂着尖酸之气。
凤夙听了,唇角笑意加深,任由她借机迁怒宫人。看样子,逼迫燕箫迎娶她,这东宫将她视为蛇蝎之女的人大有人在。
也是,想那燕箫是何人?冷峻清雅的东宫太子,未来储君,有多少女人巴不得每日腻在他身边在东宫占有一席之地,她凭什么?丑颜?一副遍体鳞伤,现在还冒着污秽黑血的身体?
如此看来,确实是她高攀了。只是,真的是高攀了吗?
可就在这时,那位平时懒得踏入她庭院的刘嬷嬷,迈动着缓慢的步伐,苍老的声音里带着阴郁之气:“姑娘,嫁衣图送来了,可能需要你亲自挑选嫁衣款式。”
凤夙躺在庭院中的竹椅上,仰脸看着高空,应的无心:“不用,只要是红嫁衣就行。”
刘嬷嬷嘴唇嗫嚅了几下,盯着凤夙看了好一会儿,奈何人家愣是没看这位老婆婆,于是刘嬷嬷阴着脸转身离去,脚步声落得倒是很重,可见刘嬷嬷虽说年龄颇高,但身子骨倒是硬朗的很。
院门外似是有宫女侍从聚在那里偷听她们说话,因为凤夙很快就又听到刘嬷嬷足以撕破耳膜的尖锐声。
“一个个都聚在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还奢望里面那位请你们进去喝茶吗?还不都给我滚回去。”
那群宫女内侍于是唯唯诺诺的一窝蜂四散离开了。
庭院沉寂,有落花飘落在凤夙的肩头,那里缠裹着纱布,如果她有痛觉,她势必会将这份痛渗透进她的骨血之中,但是她没有痛觉,于是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有的只是叹息和自嘲。
就在几个月以前,幽幽东宫之中,她位居一人之下,别说宫女内侍了,就算是太子妃也要对她礼遇三分,哪容旁人擅自欺凌?
但如今,今非昔比,就连刘嬷嬷都对她……如此不待见啊!
犹记得当初,每到梅雨季节,她腿痛难忍,守候在她身旁的如果不是燕箫,就一定是刘嬷嬷。
那时候,刘嬷嬷也是如同现今这般,唤她一声姑娘,不过那时的“姑娘”和蔼怜惜,不似如今这般尖酸冷漠。
刘嬷嬷给她端来汤药:“姑娘,这几日万不可下床,绿芜一人伺候不妥,我略懂针灸,虽说不能去根,但却可以减轻一些痛楚。”
刘嬷嬷对燕箫说:“王爷,姑娘为你尽心尽力,你今后万不可负了她。”
后来,燕箫位居东宫,刘嬷嬷曾问过她:“姑娘,您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吗?您当真没有对殿下动心过?”
一阵春风刮过,卷动树叶,发出“哗啦——”的响声,刘嬷嬷过往之言犹在耳边盘旋,凤夙却闭上了双眸,搭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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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墨来找燕箫,听李恪说,燕箫在沉香榭,犹豫了片刻,接过李恪手中尚还冒着热气的药汁,身形一闪,穿过羊肠小道,木竹双排拱门,走进一座颇显冷静的院落中。
春末,地上落花点点,燕子墨走在上面,花碎成泥。
寂静无声,世外桃源般的农家小院仿佛置身于高山绿水之中,而宫内喧嚣浮华好像只是一场梦。
又是一阵春风过,花瓣扑簌簌的落下,飘落在燕子墨的肩上,然后慢悠悠的滑落,在半空中打了个圈,缓缓飘落在药汁里。
一眼就看到了燕箫。
有谁能够想到堂堂东宫太子,那个在下属面前冷戾无情的男人,他掌握着生杀大权,却掌握不了他的宿命。
他在木梯上坐着,旁边放着一坛酒,燕子墨心里一惊,快步奔去,放下药碗,抬起酒坛子晃了晃,喝完了!
怒气一下子涌上心头:“六哥,你怎能这般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明知酒尝不得,平时小酌倒也算了,如今怎能这般不知轻重?”
放眼天下,唯有三人敢对燕萧说此话,一个是自小看他长大的刘嬷嬷,一个是顾红妆,还有一人就是他。
有人关心,有人为他担忧,总归是好的。但燕箫看着满院落花,尽是寒冷入骨。
这座庭院里,她手握长枪,清浅一笑间,道不尽的满心欢欣。
“箫儿枪法如神助,这般身手若是有朝一日决战沙场定是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