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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箫暂且无声,面对这样一个儿子,再多的言语也难以表达他此刻的感受。
“不要让人知道你会说话。”良久之后,燕箫轻叹出声。
燕京不解:“为什么?”
“你想被人当怪物吗?”燕箫话语很平静,神色更是平静到了极点。
“我不是怪物。”燕京的声音忽然变得尖细而高昂。
燕箫看着燕京,沉静的澹笑,漆黑的瞳眸里面掩映着嘲弄,“你怎么向人证明你不是怪物呢?靠你的红眼睛,还是你的话?”
燕京有些不服气,气鼓鼓的哼道:“……怪物没我长得这么好。”
“……”燕箫再一次沉默,不过眉心却拢了起来。燕京这是像谁呢?他母亲?燕箫看了看凤夙,脸色清寒,一点也不像。
像他?他何曾如此厚脸皮夸过自己?
“叩……叩……”敲门声打断了初初浮上来的沉寂。
片刻后,刘嬷嬷的声音在外响起,苍老低哑:“殿下,奶娘找来了。”
还不待燕箫说话,就听燕京嘟囔道:“除了我娘的,其他人的奶水我不吃。”
燕箫瞬间寒了脸。
“我没有。”凤夙脸色也不太好。
燕京无所谓道:“我喝面糊糊就行。”
“你干脆盘腿坐着,准备修道成仙吧!”凤夙面无表情的甩了一句话给他。
静静的,燕京忽然开口说道:“我不想造孽。”
“你说什么?”凤夙一时没听清楚。
燕京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改口说道:“……我说,一个又一个女人当着我的面宽衣解带,我难为情。”
凤夙含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抱着他,直接塞到燕箫怀里:“你儿子,给你。带他离开这里,总之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踢飞他。
这么难缠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只不过是吃奶罢了,瞧瞧他都在想什么?宽衣解带?难为情?不想了,不想了……折寿。
凤夙把孩子塞到燕箫怀里的时候,燕箫下意识接住,父子两人目光相触,在目睹燕京笑容灿烂的表情时,燕箫下意识皱了眉,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打开门,将他交给刘嬷嬷之前,燕箫低声对燕京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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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燕箫正在跟刘嬷嬷浅声低语,从凤夙的位置望过去,正好可以看到燕箫的背影。
挺拔如青竹,孤傲中却又带着几分清雅。她知道燕箫幼年在隐宫呆过,十岁的时候才离开那里,出宫后,一直不受燕皇待见,在宫中和刘嬷嬷相依为命,如履薄冰,每天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虽然他适才对过往之事只是一笔带过,没有深谈,但她可以想象。
八岁时,他母妃被白玉川糟蹋而死,随后他和刘嬷嬷又在隐宫呆了两年。那两年也许才是他最苦的两年。
一个失去父皇疼爱,母妃庇护的孩子,想要在繁重的劳役中生存,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
况且,白玉川向来心狠手辣,糟蹋他母妃之后,虽然不知燕箫当时就在床榻之下,但多少会心存芥蒂。
“白玉川不曾为难于你吗?”待房间只有她和燕箫时,她淡淡的问道。
“一次失火,一次被人推入池塘,两次食物中毒,四次被隐宫管事罚跪雪地里受罚,无数次被人恶意浇湿过夜棉被,时常被一群孩子围殴……”燕箫眼底拢上了一层阴霾,似化不开的乌云,“这不算什么,有孩子让我从他们胯下爬过去,我带着微笑,像个胆小怕事的傻子一样,窝囊的钻了过去。胯下之辱,我都能忍,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没关系,后来他一步步有了权力,那些人统统被他杀了,他让他们生不如死的离开人世,生不如死……
“后来又如何?”凤夙问。
燕箫讥嘲一笑:“十岁那年父皇大概良心发现,巡视隐宫时,发现了衣衫褴褛,做着粗活的我,于是父爱发现,赦免了我的劳役之苦。”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我在隐宫呆过,难免受尽兄弟间的排斥和讥嘲。就这样在他们的奚落里呆了四年之久,直到我遇见了……她。”
凤夙皱了眉,瞬间明白这个她指的是谁了。
“我和夫子相守八年。阿七,我希望你明白,没有人可以取代夫子在我心中的位置。”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凤夙眼中的光微微聚拢。
“不是要说心里话吗?我把我的心里话说给你听,无非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句实情。”
凤夙目光变幻:“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何会没有心跳?还有……”燕箫黑眸幽光一闪,随即沉寂:“你寒症发作的时候,唤了我一声……箫儿。”
改变,有子折寿
室内一片死寂。爱夹答列
凤夙寒症发作的时候,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没有丝毫印象,所以当燕箫说她当时唤了他一声箫儿时,委实愣了愣。
她……真的唤了他一声“箫儿”?
“抱歉,我没有印象。”打死不承认就对了,要不然该怎么说?对,我的确唤了你一声箫儿,而且唤了八年之久。
这样的说法,无疑是找死,她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她的真实身份,但如果是别人查出来或是猜出来,诸如楮墨一般,那就另当别论了榕。
只不过,楮墨经历过幽冥之事,死过一次,所以对于鬼魂之说深信不疑,但燕箫就不一样了。
燕箫锦衣华服,仆侍成群惯了,再加上燕皇极为厌倦鬼魂之说,所以连带皇子为讨他喜好,从小就颇为排斥。由此看来,若让燕箫相信这世间有鬼魂之说,怕是比登天还难。
但,燕箫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糊弄的,凤夙说她没有印象,试图敷衍过关,若在平时,他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事也就过去了,但今天不行,疑惑既然浮上心头,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孥。
“在世上,唤我箫儿的人,少之又少。”燕箫的双眸如浸入冰水中一般,透着凛冽的寒。
“是么……”多么漫不经心的回应。
燕箫带着难得的森冷神情,注视着凤夙,“父皇多是唤我老六,除了母后唤我一声箫儿之外,当今世上唯有一人敢如此唤我,那便是我夫子顾红妆。”
凤夙笑的澹然雍容:“殿下和顾太傅师生情深,臣妾当真是艳羡不已。”凤夙把臣妾两个字咬的很重,似是在提醒某人她的身份一般。
“你唤的那声箫儿和夫子唤我一模一样。”
燕箫低沉磁性的声音灌满耳际,凤夙抬眸,望进一双犹带冷寒的双眸,凤夙道:“那可真荣幸。”
“夫子服食天香豆蔻醒来后,虽然时常唤我箫儿,但……”燕箫忽然欲言又止。
“怎么?”凤夙微微皱眉。
沉思片刻,燕箫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虽然仍是记忆中的夫子,但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呃……”凤夙听了燕箫的话,眼眸有光闪过,随即又归于最深处:“殿下,你这是在跟我谈心吗?”
燕箫眼神清透,睨着神情淡定的凤夙,清朗的声音竟含了几分真诚:“只盼你说句实话。1”
室内忽然沉寂,阴霾深沉。
凤夙眉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你适才把你的过去讲给我听,虽说是看客和听客,但也没有免费的说书人,我总要回报些什么才是。有些事情我不便说给你听,但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可以答给你。”顿了顿,凤夙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抹冷嘲:“你问我为何没有心跳?我这么回答你吧!能够熬过地牢种种酷刑不死,能够七天怀孕,能够生出鬼儿之人,又怎会是常人?至于我是何人?殿下与其听我狡辩推辞,为何不自己找出答案呢?”
燕箫意有所指道:“若到时仍是狡辩不明呢?”
“若你查明,我又何须狡辩?”就怕你查不到。
“如何才能信你?”
“你又什么时候相信过我?”这话,凤夙说的很冷。
燕箫目光沉冷如利刃,好像从寒潭中捞起一般,“楮墨在草堂之内和你走动多时,若我不是亲眼所见,你还需隐瞒到几时不说?”
闻言,凤夙的眸子更是带着凛冽的光华,逼视着燕箫:“草堂被封,你杜绝任何人前来草堂,每日只有刘嬷嬷为我端来一日三餐,但即便如此也是避我如蛇蝎。楮墨正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试问我如何告知你,楮墨在我这里?”
“不是说有刘嬷嬷吗?”听了凤夙的话,燕箫眼中闪现的怒气和戾色一点点的隐藏在眼眸最深处。
凤夙重重出声:“我凭什么要把楮墨的行踪告知于你?其一,我不是你的臣下,所以无需事事禀报于你。其二,我是你的后妃,但嫁你前后,处境多次堪忧,若不是我命大,早就命丧黄泉。如今能心平气和谈话,已是上限,若是揭发他人,试图讨你欢心获宠,我想……我还不至于如此作践自己。”
燕箫眉目一沉,脸上已有不悦之色:“若心无愧,又何须藏着掖着,这么多的话,无非也只是借口罢了。”
“殿下,我和楮墨之间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你可以说我是他派到东宫的细作,也可以说我和他意图不轨,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但却可以左右我的人生。”凤夙的声音如寒冰般,不带分毫温度。
燕箫无声笑了笑,苍白的脸色,掩不住与生俱来的冷傲尊贵:“你叫我殿下,却叫他楮墨,如此关系还说不好?”
凤夙眼睛深处闪过一抹尖锐的寒光:“他至少真心待过我,可殿下呢?你可曾真心待过我?若说我为何还留在东宫不走,我不防实话实说,放眼天下,只有你的血对我有用,而我需要你的血在月圆夜活命,这就是你我之间唯一的牵连之处,除此之外再也没有。”
燕箫声音如枭,沉声道:“没有吗?”
凤夙抿抿唇,眸光微动,语声无谓:“我忘了,还有一个燕京,他是你我的孩子,殿下既然之前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那么今后也无需……”
“阿七……”燕箫忽然打断了凤夙的话,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第一次唤她名讳时,充满了柔和。
没错,凤夙没有听错,的确是柔和,前所未有的柔和,所以她现如今是不是该表现的很惊喜呢?
但她表情没有变,只是用深幽的目光望着燕箫,一动也不动。
“阿筠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会不承认他的存在?”顿了顿,他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叹道:“莫再说气话了。”
这一次,凤夙忽然沉默了。
经历过昨夜一事,燕箫似乎变了,变得脾气良善,似乎很好说话,至少一直萦绕在身的暴戾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对眼前的男人太过熟悉的话,凤夙会以为她只是做了一场梦。他……演戏,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微微惊讶,所以凤夙唇角微启,燕箫面对这样一个凤夙,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过往,还有她、他和楮墨之间的前世之谜,燕箫有些恍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倏然俯下身去,猝不及防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色很淡,甚至有些发凉,但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一时贪恋不已。
凤夙起先是一惊,随即眼里含了一抹怒色,直接动用牙齿,所以当年轻太子唇破溢满唇齿之间时,东宫太子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离开了她的唇。
没有生气,反而不在意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嘴角笑意温淡,愈发衬得眉色冷峻迷人。
他在笑,那样的笑容不含一丝一毫的虚伪和算计,反而带着得逞后的沉溺。
“很好,今天的吻和之前在沙漠吻你不尽相同。”燕箫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