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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箫想来有些不太放心,问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顾红妆声音沙哑艰涩,声称睡了这么久,有些头疼鼻塞。
齐天佑在一旁站着,听闻顾红妆的话语,在燕箫的示意下,转身离开,片刻后回来,手中已经多了一个鼻烟壶。
鼻烟壶上面有荷花辉映配以诗词,只是看着就觉得心境清幽。
天佑将鼻烟壶递给宫婢,宫婢拿起弯勺挑了些递到顾红妆的鼻端,味道有些辛辣,透入囟门,顾红妆连打了几个喷嚏。
宫婢连忙收回弯勺,燕箫则坐在床榻上轻拍顾红妆的背顺气。
顾红妆顺了几口气,竟觉得呼吸通畅了起来,淡声开口道:“味道虽然刺鼻,但却很好使。”
燕箫解释道:“这鼻烟壶,是天佑随身携带之物。”之前天佑随他出征,他曾见齐天佑用过。
齐天佑眸光微动,缓声道:“战场上餐风露宿,伤风感冒是常有的事情,鼻烟壶有时候必不可少。”
顾红妆一时无言,嘴角含笑,伸手似乎在寻找燕箫的手臂,燕箫伸手过去,被她一把紧紧抓住。
燕箫示意天佑离开,就听顾红妆迟疑开口:“我……是不是杀了人?”
燕箫凝眸瞧着顾红妆,问她:“夫子对杀人之事可有印象?”
顾红妆茫然摇头:“只有零星画面,做不得准。爱夹答列”
“暂时不要多想,身体为重。”燕箫话语从容淡定。
顾红妆茫然的“看着”燕箫,神色复杂:“箫儿,自我服食天香豆蔻苏醒之后,诡异之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你不感觉很奇怪吗?”
燕箫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是说天香豆蔻有问题?”
“我以前从未这样过。”顾红妆双手交叠,声音迟疑。
燕箫抿唇,脸上的神情有些飘忽诡谲:“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你安心养病即可。”
“箫儿……”顿了顿语气,顾红妆黯然道:“你可曾嫌弃于我?”
燕箫微微拢眉:“夫子好端端的,说这些话做什么?”
“我苏醒后,你虽依然唤我一声夫子,但感觉总不及过往亲密。”此话出口,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萦绕在心。
燕箫慢慢勾唇,笑了:“夫子多想了。”
顾红妆状似苦笑道:“我双眸俱瞎,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燕箫叹了口气,唇角微动,压低声音道:“这话夫子万万不可再说了,你的眼睛终究是被我所害,学生心中只有怜惜和愧疚,又哪里会嫌弃夫子?”
“我不要你的愧疚。”顾红妆明显有些神情激动了。
见她如此,燕箫眼眸微闪,淡淡的问道:“那你要什么?”
顾红妆大概觉得适才语气太过激动,平复呼吸,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箫儿,你……还爱我吗?”
“……”燕箫没说话,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他没有想到这话有一天会从夫子的嘴里迸出来。
“箫儿……箫儿……”没有得到燕箫的回应,顾红妆明显焦急起来。
燕箫握住顾红妆仓惶挥舞的双手:“我在。”
“是不是我的话……”
“夫子,我和你相处八年,你可曾为我哭过?”燕箫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话,
“呃……”顾红妆大概没想到燕箫会这么问,迟疑片刻,她方才叹道:“箫儿,我很抱歉。”
燕箫无声微笑,那笑很冷,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很柔和:“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我和你就能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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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干年前,顾红妆曾为燕箫哭过。
那一年,顾红妆24岁。
倾国之女,自有倾人之误。
燕皇一直对顾红妆心存念想,那一日燕皇醉酒,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将顾红妆横抱而起,大步前往内殿,试图行尽淫秽之事,一派昏君姿态。
满朝文武吓得齐刷刷跪在地上直呼万岁,燕皇气急败坏的吼道:“都给朕滚出去。”
天子意欲染指儿子恩师,传扬出去,只会成为燕国笑柄一件,都知道燕皇醉酒才会如此,但听闻他的话,却也不敢再强行阻拦,唯有燕箫。
“父皇,您看清楚了,您所拉之人不是您的后妃,她是我的夫子顾红妆。”燕箫伸手拦住燕皇,生生断了燕皇前往内殿的道路。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给朕滚开。”燕皇被人搅了好事,顿时勃然大怒起来。
燕箫撩起长袍,蓦然下跪,声音谦恭但执拗:“还请父皇放了我家夫子。”
“老六,再行阻拦之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燕皇是真的怒了,完全忘了帝王的身份,用了“我”这个字,可见完全失去了理智。
“恭请父皇放了夫子。”这一次,燕箫重重的磕头先行谢罪。
他磕的很重,额头当即有鲜血流了出来。
那样的血红之色,激的燕皇戾气丛生,也不管地上跪着的那人是不是他的儿子,竟然一脚踢在了燕箫的胸口。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有鲜血从燕箫的唇角蜿蜒滑落,但他依然跪在原地,话语凝滞:“父皇,她是我夫子……”
话音未落,身体又被燕皇一脚踹倒,燕箫爬起来,执拗的像个孩子,一心一意希望燕皇能够收回成命。
顾红妆看着,眼中不知为何忽然间升起了一层迷雾,然后这层迷雾渐渐变浓,眼内模糊时,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怎样也说不清的滋味,似苦,也似酸,虽不浓烈,却足以影响她所有的情绪。燕皇下手有多狠,燕箫伤的就有多重。
如果那人不是燕皇,燕箫只怕早就将那人的双手斩了下来,但那人是燕皇,大业未成,他的诸多隐忍,最终在顾红妆一事上披露天下。
于是,天下人皆知,燕箫为了自家夫子,不惜和燕皇反目成仇,虽说纲常不悖,但却足见痴情深浅。
那天,燕皇最终在燕箫的阻拦中失了兴致,狠狠甩了顾红妆一巴掌,斥骂了一声:“贱人”,将她甩在了地上。
那天,宫殿无人,燕箫不顾自身伤势,将顾红妆搀扶而起,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脸,痛惜开口:“夫子,疼不疼?”
顾红妆怔怔的看着燕箫,有泪水从眼眶里缓缓滑落。
燕箫原本暴戾的神情在看到她的泪水时明显怔了一下,那是顾红妆第一次在燕箫面前哭。
“这眼泪可是为我而流?”燕箫伸出手指接过她滚烫的泪珠,失神的看着她,温和清冽的语音响起,夹杂着淡淡的愁,淡淡的哀。
她说:“我只为自己哭。”
燕箫似痛似快,淡声开口道:“夫子,你在说谎,这泪分明是为我而流。”
沉寂声中,顾红妆语声缥缈:“箫儿,仅此一次,我不会再为任何人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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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红妆的话历历在耳,她曾为他哭过,他能记得,她自然也能清楚的记得,但合欢殿里,夫子却对他轻声致歉……
走出合欢殿的时候,在燕箫心底看似掩藏很好的感情被瞬间无情撕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殿下……”李恪试图搀扶燕箫,殿下的身体竟然有些摇摇欲坠。
燕箫无声制止李恪靠近,而是望着庭院中的花树失神不语,良久之后,他方才说道:“李恪,或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错了?什么错了?李恪疑惑不解,殿下究竟在说什么呢?
挖心,深夜饥饿
燕国,初夏。爱夹答列
帝都共计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燕皇病重,断断续续的昏迷不醒,巨大的痛楚让他迅速衰老下去,脸部扭曲。但尽管如此,他的嘴角始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样的笑容,令人迷惑不解的同时,却又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太医们束手无策,多番齐聚治疗,但却毫无成果,朝臣皇子,三分真心,七分算计,表面伤心叹息不已,私底下却开始筹谋算计,为今后仕途铺垫徜徉大道棼。
燕清欢一日清晨,“无意中”察觉燕皇沾血龙帕时,他忽然间意识到父皇这一次大概是真的命劫难逃了。
是夜,燕皇陷入了第一次昏迷,燕清欢守夜。
他在燕皇床榻前轻声开口:“父皇,皇位可否交给我?诡”
回应燕清欢的是一室沉默,他不断请求着,他知道父皇能够听得到。
翌日,清晨阳光普照,燕皇睁开了双眸,眼睛晦暗如海,他轻声道:“老四,你该明白,燕国历来只有太子才有资格登基为帝。”
燕清欢跪在燕皇床前,声音恭谦肃穆:“父皇,老六性情暴戾,嗜杀成性,燕国一旦交由他手,届时定会血染天下,难道您忍心看着燕国百姓届时被六弟祸及,生灵涂炭吗?”
闻言,燕皇低低的笑,伴随着他的笑声,牵动肺腑,又是好一番咳嗽:“成大事者,死伤千人、万人,不碍事,乱世枭雄有哪一个不是嗜杀成性的?若想站在权位最顶峰,势必要踩着无数尸骨头颅方能成事。要想做到这一点,非暴戾之人不可。”
燕清欢目光骤然一变,寒意尽显:“您的意思是,老六比我更适合成为天下霸主?”
燕皇似是没有看到燕清欢的神情,淡淡的说道:“你若比老六心肠更狠,这天下霸主交给你来做又有何不可?”
“何为心狠?”
沉默片刻,燕皇轻声呢喃了一句:“朕听说顾红妆还没死?”
燕清欢下意识皱眉:“只是传闻,不可当真。”他确实也听说过,当时竟是惊喜多过于愤怒,但合欢殿守卫森严,他至今还未得到确切消息,顾红妆是否还活着。爱夹答列
父皇既然知晓,可见消息是做不得假的。
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瞬间萦绕在心,复杂多变,一言难尽。
就在这个时候,燕皇说话了:“老四,朕曾经以为全天下最心狠的那个人是老六,但他却在顾红妆一事上失了手,若是你能提着顾红妆的头颅来见朕,朕此刻就能向你许诺,燕国天下将是你的。”
燕清听罢此言,浑身一僵,愣愣的看着燕皇,竟是半晌无语。
燕皇嘴角泛起冷冽寒凉的笑意:“老四,若君不被***迷惑,此生断绝情爱,方能雄霸天下。对于朕来说,若老六不配为君,那么为君之人必定是你。但愿……你不会像老六一样,让朕心存失望。”
燕清欢跪在地上,安放在身侧的双手拳头,开始一点点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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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书籍高耸如云,燕箫坐在桌案后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他仿佛回到了漠北沙漠。
恐怖恶劣的天气,一会儿烈日当空,黄沙滚滚,一会儿狂风大作,漫天黄沙。
在极度缺少水分的情况下,燕箫仿佛看到了冰天雪地,仿佛看到了烈火岩浆,他开始出现了幻觉。
无数血粼粼的尸体在眼前浮动,然后那些尸体幻化成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孤苦无依的老太婆,有丧失双亲的可怜孩子,有饱受饥饿寒冷的少女……他们脚步虚浮,飘荡在空中,似乎极为畏惧他,不敢轻言靠近。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了……她。
她是夫子。不,因为她左脸戴着蝴蝶面具,眉目清寒,那样的寒,应属阿七所有。
黄沙之上,竟然生长着一棵珍稀奇树。
莲花,紫色的莲花缀满枝头,引来无数蝴蝶围绕嬉戏,刹那间芳香迷人。
燕箫第一次看到有莲花不是长在池塘里,而是长在树上,况且这么莲花还是……紫色的。
她就那么站在莲花树下,黑发拖地,白袍裹身,转眸间,眉眼如花。
她微微含笑,朝他伸手,皓齿轻启:“箫儿——”
他心思微动,那声箫儿仿佛唤到了他的骨血深处。
迈步走向她,似是受了蛊惑一般,坚定的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