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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他们两人一有空就浸在资料室里,翻卷宗查记录,那工作量,实在大的让人有点儿吃不消了。
柳弈觉得,他们现在急需一个细心、靠谱又能保守秘密的帮手,替他们分担那些最繁琐的资料翻检工作。
他原本想要让自家研究生江晓原来帮这个忙,但转念一想,小江同学毕竟还只是个学生,有些事既不方便插手,也不应该知道得太多,不然万一卷进什么危险之中,他就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于是只能作罢。
但若是换成林郁清,那问题就好办多了。
柳弈瞅着这娃虽然书呆子了点,但人还是聪明又靠谱的,加上好歹是个刑警,又是自家小戚警官的搭档,最起码自保能力和可靠程度都是值得信任的。
而且,他记得戚山雨说过,林郁清家里人也是公检法这条线上的,说不准必要时还能替他们疏通疏通关系,方便他们对嬴川进行调查。
柳弈将自己的考虑对自家恋人一一说了,戚山雨一开始并不太赞同,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转头看向在一旁等得着急的林郁清。
“我们最近在调查一个案子。”
他觉得,既然想让搭档帮忙,就更不应该有所欺瞒,不能先斩后奏把人硬拖下水,“你愿意帮忙吗?”
林郁清闻言,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如捣蒜,“嗯嗯嗯嗯!”
戚山雨:“……”
他很想说,到底是什么案子,你连问都不问一下吗?
但他看到林郁清那副急不可耐巴不得立刻就能帮上忙的样子,知道多说无谓,只得叹了一口气,“那好吧,你跟我们一块儿来吧。”
X大附院的门诊楼一共有十二层,从顶部俯瞰下去,是两边短、中间长的凹字型结构,楼梯在中间长边的正中。
柳弈、戚山雨和林郁清三人穿过六楼长长的走廊,拐了个弯,来到左侧翼楼中。
拐过弯以后,“心理科”的指示牌就出现在了几人面前,而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群也霎时间消失了大半,整条走廊显得空旷了不少。
柳弈走到服务台前,报了自己跟谭夫人的预约。
高挑而强壮的护士姐姐回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回答说洛医生在八号诊室,现在还有个病人,请他们稍等一会儿。
于是三人坐在候诊区的一排椅子上,耐心地等着。
X大附院是鑫海市一所很有名气的综合性三甲医院,日均门急诊量近万,整栋门诊楼走到哪里都是人人人人人,大部分的诊区连找个能坐的地方都很难。
在所有区域里,大概也就心理科这边,病人还算比较少了。
虽然周围的病患不多,但林郁清紧张地四处瞅着,仍然感到有些惶然。
他看到对面坐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白领打扮的年轻姑娘,穿着得体的西服套裙,头发束成马尾,连鬓角都一丝不苟,整齐得简直像是戴了顶假发套一样。
姑娘一直低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们这边,两片嘴唇一翕一张,不停地喃喃自语着。与此同时,她的左手手腕上还绑着一条细细的橡皮筋,而右手的两根手指正捏起那根橡皮筋,一抽一拉地弹着自己的手腕。
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已经红了一大片,但姑娘却好像根本不觉得疼痛一般,依然面无表情地把橡皮筋拉到最紧,然后再倏然松开,“啪”一声打在她的手上……
不知为何,林郁清莫名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继续盯着姑娘看了,连忙一扭头将视线转到了左边。
然而他这视线一偏转,就看到几个人正沿着走廊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有老有少,看样子是一家子。
人群中间,两个小伙儿一左一右夹着一个牛高马壮的年轻人。
此人头发蓬乱,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表情却很狰狞,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地大声叫骂着一些旁人无法听懂的方言,时不时还大力挣扎几下,把旁边搀着他的兄弟们搡得左右踉跄。
几人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中间那个精神明显不正常的男人扭头看向他们,刚好和林郁清的视线撞了个正着,突然毫无预兆地就朝他吐了口唾沫,要不是准头不好,大概就要吐到他身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的几个家属连忙向他道歉,林郁清当然连连摆手说不要紧,但此时他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已经从隐隐不安升级为坐立难安了。
他此时开始有些后悔,刚刚怎么就不先问问戚山雨和柳弈,他们在查的到底是什么案子呢?
就在林郁清又开始脑内跑马,琢磨着他们那儿还有什么旧案没了结干净的时候,八号诊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神情憔悴的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然后身穿白大褂的谭夫人也从门内探出头来,看到他们时,勾唇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
柳弈、戚山雨,还有面带忐忑的林郁清走进八号诊室,反手锁上了房门。
几人互相寒暄一番以后,柳弈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打搅您看诊?”
谭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下一个病人的预约是在一个小时以后,请坐吧。”
她招呼几人坐在诊室角落的一套小沙发上,还给他们倒了茶。
“好了,说说吧。”
谭夫人在他们三人对面坐下,“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看我们科的门诊病历资料?”
林郁清也扭头看向他的搭档,一脸茫然。
“说到这个,您还记得肖斌吗?”
柳弈在回答之前,先问了谭夫人一个问题。
谭夫人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肖斌是谭夫人以前的病人。
他大约在两年半前在X大附院心理科确诊了重度忧郁症,然后一直由她随诊。
肖斌在受谭夫人治疗的两年里,病情一直有些反复,到后期还出现包括幻听、幻视、被害妄想在内的精神分裂症状,还有明显的自杀倾向。
谭夫人虽然对这名患者极为关注,但最后他还是自杀了,选择的方式还是非常惊悚的钉板穿身,把自己的死亡现场模仿成一个“刀山地狱”,而柳弈正式当初帮他做尸检的法医。
可以说,肖斌的自杀案,是柳弈他们和谭夫人熟络起来的契机,结果到头来,事情还是绕回了这个案子上,现在想来,这也算是某种“缘分”吧。
“您先看看这个。”
柳弈包里抽出几张纸,递给谭夫人。
谭夫人接过一看,发现上面的是某个医疗咨询论坛的对话截图。
首楼是一个名叫“用户JK324331”的人在去年9月底的发言,咨询自己经常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唔,我觉得大家大概都忘了,为什么一会儿谭夫人一会儿洛医生的OTZ
其实这位医生姐姐姓洛啦,谭是她丈夫的姓,所以叫夫人的时候,前面称丈夫的姓啦~
第193章 11。the skeleton key…06
楼主的发言遣词造句十分凌乱; 长长一篇两千多字下来,几乎没有几句重点; 而且主观表述颇多; 还掺杂着许多过于情绪化的描述,绝大部分人怕是只匆匆浏览两三行就会忍不住叉掉网页了。
不过作为一个经验非常丰富的精神科医生,谭夫人还是很快用她的专业眼光解读了主楼的帖子。
患者情绪低落; 活动兴趣丧失、快感缺失,自罪自责,思维奔逸,并出现了幻听、幻觉和妄想症状,以被害妄想为主; 伴有嘲弄性和谴责性的幻听,同时还出现了睡眠障碍、头疼、胃疼和食欲减退等躯体症状。
谭夫人几乎可以断定; 这是一位非常典型的重度抑郁症患者。
“这个用户JK324331; 就是肖斌。”
柳弈对身穿白大褂的温柔女医生说道。
“他的注册账号绑定了手机和邮箱号码,我们已经请专人代为核实过,确实是肖斌本人没错。”
“原来如此。”
谭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看来; 他还是不相信我啊……”
自从网络普及以后,现在的年轻人; 但凡有些什么头疼脑热、病痛不适; 都非常习惯于到网上寻求帮助,“隔空看病”已经变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就像传统中医看病讲究“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西医也一样。
除了问诊之外,还要“视触叩听”,以及许许多多现代检验、影像、病理等检查技术的加持与配合。
即便是经验再丰富的医生,仅凭一条网线,还有病人相对主观和不够准确的文字描述,想要诊断清楚某样疾病,尤其是比较复杂的那些,风险性还是很高的。
作为一个重度抑郁症患者,肖斌的情况又和其他器质性病变的病患有点不太一样。
绝大部分的精神病患者本就比正常人更为多疑。
尤其是当他们开始出现罪恶妄想和被害妄想的时候,更是常常会觉得自己身处窥探、监视之中,时刻可能被人控制思想,进而对其他人——尤其是身边亲近的人产生强烈的不信任感。
很显然,肖斌的情况就是如此。
在他上网向陌生的医生求助的时候,就表示他已经把谭夫人这个给他治病治了两年多的医生归类到了“不可信任”的人里面。
对此,谭夫人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医生也不是万能的,从她入行以来,已经见过许多无能为力的事情,肖斌自杀的悲剧,也是其中之一。
“您再往下看看。”
柳弈提醒道。
于是谭夫人花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将柳弈给她的几页纸全都浏览了一遍。
在肖斌提出问题之后,陆续有几个网站的注册医生给他提供了分析。
他们有的只是给楼主复制黏贴了一遍精神病学里关于抑郁症的说明,又或者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这是有病,得去心理科看看之类,一看就不是精神病学专业的医生给出的建议,而且对于肖斌的追问,也没有再提供什么有价值的补充。
直到十几楼以后,一个名叫“今令秋”的医生,给肖斌回了一贴。
那人用诙谐而略带调侃的语气,先是肯定了肖斌本人那些状似胡言乱语的发言的可能性,再好像探讨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询问他的所见所闻所感。
回帖一出,很快就引得肖斌在下面又回了长长一篇几千字的说明,跟讲故事一样,向这位愿意听他说话的医生仔细描述自己昨晚又“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云云……
就这样,肖斌和这位“今令秋”医生就仿佛一对网上笔友一般,你来我往地聊了二十多个来回。
虽然两人聊的内容,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在天马行空地瞎扯犊子,既缺乏逻辑性,又枯燥琐碎。
但谭夫人以一个心理学专家的眼光来看,这位姓今的医生,肯定也是个精通于心理疏导之道的专业人士,很懂得如何引动患者的倾诉欲,让对方觉得自己受到重视、被人尊重。
而且,这位今医生在当一个称职的聆听者之余,还能巧妙的回应和引导患者讲出自己病症的发生时间和持续情况,并且对其进行恰如其分的开导。
谭夫人看得出,随着交谈的深入,肖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医生越来越信任,到最后简直引以为知己,只恨不能求他替自己看诊治病了。
看完整个帖子,谭夫人中肯地评价道:“很不错的医生。”
“对,确实是很出色的心理医生。”
柳弈也点了点头。
他停顿了两秒,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