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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罪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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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体重迅速回落,瘦得快要皮包骨头,但瘦下来的她,不仅没有恢复从前的美貌,反而脸色枯槁、皮肤蜡黄,仿佛在短短的几年间苍老了不止二十岁,虚弱憔悴得令人不忍直视。
  在这几年里,嬴川一直等着他的妈妈病死。
  但禹雅惠却坚强得出乎他的预料。
  然后有一天夜里,嬴川走进禹雅惠的卧室,看到了那个靠坐在床上的疯女人。
  禹雅惠的身体已经瘦成了人干,脸色苍白灰败,眼袋又深又黑,法令纹从鼻翼一直耷拉到两腮上,好像只剩薄薄的一张皮囊蒙住她的骷颅架子一般。
  而她正咧开嘴,痴痴地笑着。
  止不住的唾液从女人干裂且遍布溃疡的唇角流下,淌过下巴,滴在了被单上。
  此时,一个强烈的想要现在就结束她的生命的念头,好像一团海绵被扔进了水中一般,迅速地膨胀起来,占据了嬴川所有的思绪。
  他感到了悲伤、愤怒和怨恨。
  禹雅惠,这个自己曾经恋慕过的美丽女人,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地去死呢?
  为什么她非要用这般丑恶的样子,继续活在世界上呢?
  ……
  这大概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冲动。
  当时嬴川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女人,从床边的窗户推了下去。
  其实当时禹雅惠的房间只是在别墅的三楼,从这个高度摔下去,如果运气够好的话,或许不会致命。
  但禹雅惠却死了。
  她摔进了后院的花坛里,后脑撞在花坛边上,当场气绝身亡。
  那日嬴家的保姆刚好有事请假几天,而其他工人也在做完白天的工作之后各自回家去了,偌大的一栋别墅里,此时仅剩的活人就三个——嬴良才、嬴川和年仅四岁的嬴兰。
  妻子坠楼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嬴良才,他匆匆从屋子里跑出来,看到倒在血泊中已然死去的妻子时,当场就懵了。
  一开始,他觉得这可能只是桩意外,但很快的,嬴良才看到了禹雅惠身上撕烂的睡裙,还有手上胳膊上因挣扎留下的伤痕。
  紧接着,嬴川也从楼上下来,出现在了父亲的面前。
  而他的儿子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明显是女人抓挠出来的指甲印儿更是向嬴良才证明了,他就是那个让禹雅惠坠楼的元凶。
  ——不能报警!
  ——如果报警,嬴川就完了!嬴家就完了!
  ——连他一个区区商人都能看出来的异常,警察更不可能毫无所觉!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嬴良才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喉间呜呜悲鸣,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这时,嬴川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父亲的面前。
  “不能报警。”
  他平静地开口说道:“我们在院子里找个地方把妈妈埋了,再把这里收拾干净吧。”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刮下老式镜子的涂层,口服后因汞氧化物中毒的案例是真实哒!不过是自杀案呢~


第211章 11。the skeleton key…24
  后来; 嬴良才和嬴川一起埋了禹雅惠的尸体,并且为了将来方便二次转移; 还将埋尸地点选在了院中那颗歪脖子的蓝楹花树下。
  处理完尸体后的第二天早上; 父子俩报警说禹雅惠因为精神问题离家出走,而警方也没有对此产生怀疑,就把这事儿当成失踪人口案处理了。
  那之后; 禹雅惠的尸首一直孤独地躺在暗无天日的土层深处,默默腐烂,无人知晓。
  直到十多年之后,嬴川大学毕业那年,才将她已经烂得只剩下骨头的遗骸起出来; 略做干燥处理以后,全数丢进一只大铁桶中; 浇上汽油; 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骨头在超过一千度的高温中被烧成了灰白色的煅烧骨,嬴川再将这些脆弱的骨头一点一点敲碎或者研磨成粉末,最后成为了一大捧无法分辨的灰烬。
  然后,嬴川将他的妈妈仅剩的全部“遗物”冲进了沟渠里; 只留下小小的一把,装进一只水晶瓶里; 做成吊坠; 以此作为对自己初恋的纪念。
  这是嬴川亲手犯下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他杀死的第一个人。
  虽然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整个过程纰漏太多; 破绽频出,实在算不得做得多漂亮。
  但禹雅惠却当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而且时隔多年,连遗体也灰飞烟灭,早就查不出一点儿证据了。
  然而,嬴川唯一没有算到的是,当年才只有四岁的妹妹嬴兰,竟然目睹了妈妈坠楼和他们埋尸的情形。
  当时嬴兰还太小,完全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在她还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的时候,她妈妈就得了产后抑郁,整日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乎从来没有亲自带过这个小女儿,所以嬴兰对禹雅惠并不亲近。
  因此,嬴兰只是把自己那晚见到的事儿当成是一场噩梦,随着年岁渐长,慢慢地就遗忘了,也从来未曾向其他人提起过。
  后来嬴兰得了抑郁症,继而发展为精神分裂,嬴家人就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里,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疯了以后的女孩儿,反而重新记起了自己在幼儿时代看到的可怕一幕,时常会跟其他人说,自己看到哥哥杀人了,还和爸爸一起,将妈妈的尸体埋在了树下云云。
  不过,嬴川并不太在意妹妹到底对其他人说过些什么。
  因为一个疯子,尤其是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疯子,她所说的话,是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 ……
  ……
  “白洮到底想做什么?”
  嬴川坐在车中,双手抱臂,将视线集中在角落的充电桩上,轻声说道:
  “不……不可能是她一个人想到的,肯定是有人教她那么做的……”
  &&& &&& &&&
  晚上十点,鑫海市又下起了瓢泼大雨。
  柳弈站在窗户边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将窗帘拉了起来。
  “这雨,怕是要下到月底吧。”
  他说着,脱下披在睡衣外面的家居服,飞快地跳上床,蹿进了被窝里。
  戚山雨靠在床头看书,这会儿已经看了有一阵了,早就把被窝躺得暖烘烘的,柳弈倒也半点儿不客气,直接贴上去,靠在了他最喜欢的人体热源上,还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
  戚山雨在被窝里调整里一下自己的姿势,将柳弈因为没穿袜子而冷飕飕的脚丫子夹在自己的两脚之间,“你刚才在外面给谁打电话呢?”
  “嗯,打给小江了。”
  柳弈回答:“叮嘱他明天机灵一点儿,照我说的话去做。”
  戚山雨眉心微微蹙起,有些不太放心地问道:“你确定小江不会露出马脚吗?”
  “嗯,别担心,小江那小子鬼精得很呢!”
  柳弈点了点头。
  他对自家学生江晓原倒是很有信心,“再说了,我也不是要他说谎嘛。”
  戚山雨将书签夹回到书页里,又将书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拉高被子将两人盖住,再侧身将柳弈搂进怀里。
  “我还是有点儿担心……”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事情真的会顺利吗?”
  “其实咱的计划顺不顺利,我猜大概明天……最迟后天,就差不多应该知道了。”
  柳弈抬起头,在戚山雨的颈窝里蹭了蹭:“我估摸着,嬴川也差不多应该来找我了。”
  在白洮出现之前,柳弈和戚山雨为了怕打草惊蛇,引起嬴川的警觉,对他的调查一直都很隐密。
  只是遗憾的是,虽然他们确实发现了不少嬴川留下来的犯罪痕迹,但没有任何一个实打实的证据能够将他送进监狱里。
  但现在他们的同盟者多了一个白洮。
  所以,他们决定改变策略,来个引蛇出洞,合作布下一个逼迫嬴川出手杀人的局,抓他个现行。
  在柳弈、戚山雨和白洮三人商定的计划中,白洮会先回嬴家老宅,找嬴川的父亲嬴良才试探禹雅惠失踪的细节。
  白女士本身就是心理专业的博士出身,想要对付嬴川可能不行,但想要从一个完全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老人的反应中看出破绽,还是能够做到的。
  经过白天与嬴良才的对话,白洮几乎能够完全肯定,禹雅惠并不是失踪,而是已经死了——她的死和嬴川父子俩有直接的关系,而且尸体恐怕确实在院子里的蓝楹花树下埋了一段时间。
  所以她按照柳弈的指示,故意在嬴良才能看到的时候,取了树下的一抔泥土。
  因为柳弈告诉她,现在的检验技术,已经能够在埋尸的土壤中分离和检验出尸体腐败后留在土中的DNA了。
  他们这些法医,平常在遇到腐败严重的尸体时,不仅要将尸骨本身带走,还要将尸骨身下的泥土也一并采样,拿回去进行化验。
  但像这样从腐尸周遭的土壤中分离出DNA的情况,常常仅限于腐败时间不长的尸体。
  因为泥土中的理化成分复杂,而且降雨、施肥、腐败的植被,还有细菌、昆虫、植物、真菌等活动都会让残留在泥土中的血肉迅速降解。
  而禹雅惠从失踪到现在已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了,这也就意味着,她恐怕也已经死了二十余年了。
  就算她的尸体一直埋在树下,没有人动过,这会儿肯定早就烂得只剩下骨头了。
  更何况嬴川在“犯罪”一道上造诣颇深,在转移他妈妈的尸骨时,八成也会考虑到这点,然后对埋尸点附近的泥土做过一些能够破坏残留的蛋白质和DNA的处理。
  所以柳弈他们也没有指望着,真能从白洮拿回来的那一小抔泥里检查出什么线索。
  他们要做的,是让嬴川知道,白洮正在调查他,而且她的背后还有刑侦和痕检专家的支持。
  至于专家是谁……
  柳弈他们觉得,以嬴川的“聪明”程度,不可能猜不出来。
  如果柳弈所料不差的话,嬴川也差不多要主动来和他接触,旁敲侧击以证实自己的猜测,同时试探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了。
  接下来,柳弈等人所要做的,就是让嬴川觉得,他们已经知道了很多,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住了一些他忽略掉的相当重要的证据,并且准备顺着这些罪证顺藤摸瓜,继续追查下去。
  接下来,若是他们没有猜错的话,嬴川就该采取“某些”行动了。
  不久之前,白洮曾经问过柳弈一个问题,她说,“如果在某个人的身边,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当时,柳弈给出的回答是:
  “如果某人身边常常有人因各种非正常的原因死亡的话,那通常意味着——‘死亡’对某人来说,是用以解决某些麻烦时的优先选项。”
  嬴川杀死了自己的妈妈,而且很可能也杀死了白洮的前未婚夫关嘉铭,那么,他在面对自己的妻子,还有柳弈这个他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法医时,又会怎么处理这两个新增的“麻烦”呢?
  柳弈可不认为,嬴川会下不了手。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白洮是跟他关系紧密的妻子,而柳弈则是已经察觉了他太多秘密的人,嬴川才更不会留他们两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和以前一样,用“杀人”来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可是,如果计划顺利的话……”
  戚山雨摸着怀中人的背脊,“我怕你和白女士会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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