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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窗户嘛嘛黑; 只有这个框框是亮的。”
小姑娘用自己贫瘠表达能力,努力向两位“警察叔叔”解释清楚自己在27号深夜的所见所闻。
戚山雨不太确定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工厂的这个房间开了灯?”
“不对不对,不是开灯那种亮光!”
女孩听到柳弈的追问之后,连连摇头,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个“C”字型,两指之间隔了大约一厘米。
“就一点点亮,真的就一点点,还摇摇晃晃的闪来闪去。”
要求一个小女孩清晰的描述亮度确实不太可能,柳弈和戚山雨于是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了点头,指着那幅画里的人头继续问道:“那么你怎么确定,这个是倒吊的人?”
“不是人,是鬼!”
小女孩对这一点很是坚持,“我看到他的侧脸了,就半截吧,而且黑乎乎,还歪歪扭扭的,下面是鼻子,而嘴巴……”
她歪着嘴,做了个扭曲的鬼脸,又比了个向上的手势,“嘴巴在上面,他是倒着走路的!”
说完,小姑娘睁着大眼睛,表情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只有鬼才会倒着走路!”
戚山雨想了想,问道:“窗户上的光持续了多长的时间?”
小女孩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那时候吓得去找妈妈了……”
她下意识地去拉妈妈的衣服,想要向她寻求答案,中年妇女立刻接过了女儿的话头,“我陪她去她的房间,从窗户往外看的时候,那个工厂窗户也平常一样,黑咕隆咚的,根本没有看到她所说的倒吊的鬼。”
戚山雨有些遗憾,若是证人只有一个年纪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儿的话,那么描述的真实度和可信度都难以避免的必须打上折扣了。
于是他想了想,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您去您家闺女房间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几点呢?”
妇人努力回忆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道:“大概是半夜一两点吧,反正肯定是挺晚的了。”
戚山雨和两母女对话的时候,柳弈却低头默默地盯着小女孩画下的那张笔法稚拙的图画。
“倒吊”、“窗户”、“光斑”、“歪曲”等等关键词,总让他有种难以言明的熟悉感,使他觉得自己似乎隐约触到了某个一直以来都被他们忽视掉的可能性,但中间又好似隔了一层迷雾,让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隐藏其中的真相的时候,偏偏又落了空。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大姐,从您家小姑娘的房间看出去,能看到工厂的哪几层?”
中年妇人被柳弈的这个问题弄得忽然懵了一下。
说实话,她在自个儿那屋里住了那么久,只知道每个窗户望出去能看到的大致景色,但具体能看到哪一栋楼房的哪一层,她却是从来就没有仔细研究过,也根本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中年妇女和女儿对视一眼,皱着眉很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那工厂院子种了好些树,长得还挺高的,加上还有几间平房挡在中间,视野不太好……所以,我猜……”
她犹犹豫豫地看了看柳弈那对炯炯盯着她的眼睛,“左右也大约不过就是……最顶上那两三层楼吧……”
柳弈在脑海里回忆着刚刚匆匆走过一遍的厂房的内部结构。
他的记忆力虽然很好,但却并没有到“过目不忘”的程度,而且在只有朦胧晨光和手机电筒的照明条件之下,更让人无法看清细节,模糊了一些原本应该注意到的疑点。
柳弈咬住下唇,手指无意思地摩挲着小女孩画的那张画儿,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大约过了足有一分钟,才忽然扭头看向戚山雨,声音里带了一点儿并不明显的颤音:“戚警官,你还记得,五楼最边上的那间仓库的结构吗?”
…… ……
……
“这就是所谓的心理盲区!”
柳弈几乎是一路小跑重新回到工厂,脚步如风地冲在最前面,他的身后跟着戚山雨,还有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小辅警。
“什、什么盲区?”
这小辅警中专毕业以后就入伍当了三年大头兵,今年退伍之后刚刚考上本区辅警,入职还没几个月,平常接触的都是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纠纷,这次被上头派来暂时守着工厂,只被交代过必须看好了,但究竟涉的是什么案子,他却压根没有一点儿概念。
是以现在他眼见着这据说是法研所来的什么主任忽然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就往工厂里冲,完全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没过脑子就径直追了上来。
柳弈根本来不及解释,进了厂房以后,他没有走进一楼的大厅,而是来了个急转,顺着右手边的楼梯,一路爬到五楼,带着另外两人,跑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了最东面的一扇门前。
这一层基本都是仓库,每一个房间里面的空间都很大,这一个房间接近正方形,边长约有十米,面积算下来也足有一百多平米了。大约是为了方便搬运货物,出口留得很宽敞,从四周门框的凹槽看,当时安装的应该是可以左右推拉的玻璃门,只是这会儿已经卸掉了,门洞大开,一眼就可以看到里头空荡荡黑黢黢的空间。
透过不甚明亮的照明,他们能看到这个仓库里还有一些搬厂时并没有带走的旧货架、纸箱、油漆桶、长椅等杂物,横七竖八地凌乱散落在空旷的房间里。
柳弈持着手机照明,跑进房间,立刻往右手边瞧去。
只见房间东侧的墙上,还有一扇正常大小的木门,此刻正半敞着,显示里头还有一个空间。
之前柳弈和戚山雨也检查过,仓库里的这扇门,通向旁边的一个小房间。
在戚山雨的补充下,柳弈记得,那房间很窄,他当时在里面看到一张没有了床垫的铁架子床,以及一些柜子、置物架之类的旧家具,应该是类似仓库管理员的办公室兼值班房。
柳弈闯进值班房,往左手边一瞧,果然看到背面的墙壁上有一扇窗户,窗玻璃关着,上面沾满了灰尘,显得灰蒙蒙脏兮兮的。
确定了窗户的所在之后,柳弈立刻朝右手边转了九十度,延着房间墙壁的长边,向着南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数着步子:“……八、九、十。”
他停在房间南侧的墙上,回头看向戚山雨,以及满脸写着“懵圈”二字的小辅警。
“十步。”
他顿了顿,“但是,刚才我从外头走进来的时候,走了十四步。”
说完,他伸出手,在面前的墙上敲了敲。
“叩、叩叩。”
听到柳弈拳头与墙壁敲击的声音,戚山雨的脸色顿时变了,因为他听到的并不是水泥墙那种低沉的闷响,而是某种显然要清脆得多的,像是厚木板被敲击时的脆响。
戚警官立刻意识到了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几步抢上前来,和柳弈一样,在“墙”上敲了几下,立刻就确定了,他们前面的这并不是什么“墙”,而是一块糊了白墙纸的厚木板。
落后在几步开外的小辅警,眼睁睁地看着柳弈和戚山雨合力推倒了靠墙的一个一人高的置物架,置物架砸在地上,镶嵌在背板上的几片玻璃装饰物立刻在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随后,戚山雨飞起一脚,往“墙”上大力一踹,立刻在上面踹出了一个约莫宽半米高一米的长方形豁口来。
“这……这特么……”
小辅警跟一条离水的鱼似的,嘴唇翕张了两下,挤出了一句吐槽:“这特么是在玩密室逃脱吗!?”
然而,戚山雨和柳弈已经一前一后钻进了那漆黑的豁口之中。
小辅警吓了一跳,也赶忙祭出随身配备的手电筒,把光圈打到最亮,跟在两人身后,也猫腰躬身钻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小辅警一眼就看清了全貌,随后发出了一声惊叫。
他看到,角落里,倒卧了一个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而那个长相特别俊的主任,正蹲在那孩子身边,伸手检查他的身体。
——身体冰凉,瞳孔固定,脉搏、呼吸、心跳消失。
柳弈垂下眼睛,摇了摇头,“没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加班回家晚了,这一更算周六的,今晚还会更_(:з」∠)_
故事里的这个“密室”的灵感,来源于去年一次下厂检查时确实碰到过的实例。
当时那个工厂有个房间里面有台违规使用的机器,为了不让检查团看见,就糊了个刷了白漆的木板墙,将那块区域直接隔断在里面,只从外头看,根本看不出房间少了几平方OTZ,后来是敲墙声音不对才发现猫腻的。
所以如果只是一个个房间检查过去,漏掉这么一个“密室”,完全不奇怪哒!
第42章 3。panic room…16
刘凌霄小小的、冰凉的尸体被送回研究所之后; 他的父母只比车子晚那么十分钟就赶到现场了,与此伴随的是不知从何处得到了消息的媒体。
数不清的采访车蜂拥而至; 几乎将法研所的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即便拍不到当事人; 他们也会对着法研所的院子和办公楼拼命按动快门,卡擦卡擦拍个不停,仿佛他们的镜头能穿透贴着白瓷砖的墙壁; 将死去的小孩和伤心欲绝的父母纳入照片之中。
“宝宝!我的宝宝啊!”
当年的千花奖影后王兰庭还未息影的时候,曾经因为特别夸张的花瓶式假笑假哭,被不知多少观众痛批演技捉急,然而,在看到独子的遗体的瞬间; 屏幕里从来没有真正流出过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 汹涌而出; 打湿了整个脸颊。
她噗通一下跪倒在狭窄的车床边上,抱住小孩儿伤痕累累的身体,嚎得撕心裂肺,一边哭还一边摇晃着儿子的肩膀; 徒劳地想让他睁开双眼。
这个时候,在场有一个算一个; 根本没有谁有本事将这位痛失爱子的母亲拉开;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从其他人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沮丧和不甘。
小孩儿的父亲刘阳的反应咋看上去虽然显得还算冷静,可他虽然没有痛哭流涕; 但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攒在身侧,从肩膀到双腿都在肉眼可见的剧烈颤抖着,显然是用了全身所有的意志,克制着不至于当场崩溃。
刘阳已经将近六十岁了,商场上殚精竭虑许多年,早就熬白了头发。而此时,这个满头华发的男人,低垂着头,佝偻双肩站在心爱的儿子冰凉的尸体前,整个人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这是在真真切切的经历着,人世之间最悲凉的痛苦。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警大队的队长沈遵盯着车床上的小孩儿的尸体,还有悲痛欲绝的一对父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道。
从窗外能看到大量的采访车和守在外头的密密匝匝的长枪短炮,他已经有预感,自己这个“刑警大队队长”的头衔,很快就要在前面加个“前”字了。
“那小孩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弈摇了摇头。
他身上披着白大褂,脸色几乎和衣服的布料一样苍白,薄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眉心拧出一个清晰的川字。
“他的身上粗看看不出明显的致命伤,其他的,得等到解剖以后才能……”
“不!不行!!”
虽然柳弈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从法医官口中说出的“解剖”二字,忽然就刺激到了已经完全崩溃的王兰庭,她抱着儿子失去体温的尸体,高声嘶吼道:“你们休想!休想再碰我儿子!不准碰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