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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怎么做反应的苏有义,突然说道,“那些东西这么多年哪里还有,当时兵荒马乱的,能够保住一条命就是不错了。要有那些东西在身上,说不准也逃不过。”
他说得很是笃定,仿佛苏钱氏从来就没有见过那些东西一般。
赵扬并不是个傻的,当下就明白过来,“没错,当初二叔年纪还小,要这些东西在身上,是太过惹眼了些。”
说完却也是为难了。他能够肯定这是自己的二叔,这种有血脉流淌的直觉,还有那跟父亲如出一辙的长相。但刚才也是自己说的要拿出些东西,如今……
苏有义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道:“没想到你还有心来找,哎。”
当初从车上掉下来的时候,他也是想过的。要是能够停下来哪怕一会儿,要是能够多拉他一把。他也不至于流落在难民之中,那些模糊的支离破碎的回忆。一开始他还会想想,后来就根本就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了。
一个人要连命都保不住,哪里还会有闲心思想那些东西。
这些事情,他以为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日。
他深吸一口气,不想多提,只是道:“当初还小,只记得娘带着我跟老四四处躲,而后就住一处窝棚,老四还不够凳子高的时候,就知道选黄豆了,卖的那些豆腐,白嫩嫩的。老四有一次忍不住,偷吃了一口,还挨了娘一顿打。”
苏钱氏眼窝又要流泪,生生忍住了,多少年没有哭过,这是怎么了,她很是不习惯,鼻头却一直酸一直酸,原来她总以为苏有义就是个没有良心的,总是那样一副没有心的样子,做什么都是淡淡的,没想到这些他都还记得。
苏有才也抽着鼻子,“二哥——”
赵扬突然站起身来,朝苏钱氏鞠了一躬。
苏钱氏躲不过去,生生受了。
“要不是有您,也断然没有我二叔,老太太你放心,我们赵家并不是那不知图报的人家。”
苏钱氏突然就笑了一下,她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能够扬眉吐气能够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为此不惜一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也要让老五念书有出息,但当赵扬突然说了这句话的时候,她却觉得十分不真实。
并不是不相信他开口说的话,而是她觉得,原来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重要,如今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即便天天吃肉也是可以的,几个儿子都出息,要自己不太计较,几个孙子孙女也不敢对自己不孝敬,这才是看得见摸的着的日子。
如此,要真的是赵家说的要报答,突然把她接去一个大宅子,过那锦衣绣食的生活,她实在是想都想象不出来,虚无缥缈,哪里就自在了。
“也别这么说,要没有老二,媒人哪里知晓我对带孩子拿手,就不会嫁到东望村了,这么些年,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日子穷也好富也好,我都能够管得着他们几个,心里也快活。这还有几年活头。”
她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不仅仅是苏有德在一旁磨脚了,苏有才也不甘心啊,这明摆着在眼前的好日子,就不过了?自己可是还年轻得很!
李氏倒是挺明白的,别人只想着荣华富贵,而作为女人,她也同意苏钱氏的这句话,这么多年,苏老爷子都是让苏钱氏管家,对她也是够敬重,甭管苏钱氏如何,至少她要拿捏几个儿子媳妇都很容易,即便外头说得不堪,她过日子却还是能够照着自己的性子的。
这么多年都能不改这样跋扈的性子,也不是谁都能够做到的。
赵扬倒是也没有计较苏钱氏说什么,只瞧着苏有义。
苏有义接着方才的话,“可是还有别的?”
别的?赵扬愣住。
等他反应过来苏有义是说那带来寻亲的东西的时候,刚要说什么。苏有义却已经转身出了门口。
他要追出去,却又听得苏钱氏的话音,“他还会回转的。”
苏有义果真就很快回来了,手头上拿着一个紫砂壶,手掌大小。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而外头却似乎碎掉过,这茶壶有四五道裂纹,如今这裂纹都已经被锔上,锔钉是金色,一排排如此排列着。如雁阵一般,那锔钉在这上头就饱满得如同麦粒,别有一番滋味。
仿佛这才是这茶壶本来的样子,要是原本就完完整整的,反而显得单调许多。
见苏有义捧出来这个。赵扬赶紧叫了起来,“对,对对!自己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地四下找。”
还是临安心里知道,这骑马来,这位主可是用不惯外头的东西,是以那些行囊什么的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从当中找出一个差不多的紫砂壶出来。
同样是被锔过。只不过纹路不一样罢了。
一红一褐,看着都一般大小。
“父亲曾说这紫砂壶是一对,在外头的时候有一次摔碎了也就不值当什么钱了。只祖母舍不得,让人锔好了,后来回府的时候,就剩下这么一个,原来是有一个在二叔这,可见父亲得的这个是雌壶。而二叔你这个也用了这么多年。”赵扬很是激动。
哪知道苏有义却摇摇头,“不。你那个是雄壶,我手上这个虽然不明显。却是有美人肩,你瞧你那个,打开来看里头,是个内方外圆的形状……”
说到这些,苏有义话自然而然地就多了起来。
赵扬一脸的错愕。
苏有才在一旁就有些得意,“不说别的,二哥在这点上可是厉害,小时候还差点跟锔匠跑了,我们都笑他迷这个人糊涂了,就是现在他也能自己烧瓷,山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他挖的土,而今一把茶壶,也有人出过一百两呢!”
赵扬十分讶异。
他还真的是没有想到,一百两即便不能算很多,也绝对不少了,特别是在这样的小地方,很多农夫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的银子,而他二叔做到了,就算是没有他们,他也能过得好的。
眼睛这么一亮,他这便说道,“二叔,既如此,我就在这个呆几日,也好认认弟弟妹妹还有婶子,等这边收拾妥当了,我们一起回府,我这就给他去信,他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生怕苏有义不同意,“等回去,二叔要想做什么依旧做什么,这可是风雅,想必也没有人要管……”
苏有义却摇摇头,似乎在思考这些话。
他本来是没有想过要认回赵家,但现在却不得不认,至于回那什么府里,他却是没有想过的。
“不忙,你既然叫我一声二叔,我也就认下了你,只……”
赵扬一听苏有义认下了自己,激动得身子都有些微颤,这么多年,他差一点点就放弃了。
却还是让他找到。
“二叔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说,是不是离不开这些兄弟,您放心,老太太养大了您,自然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的长辈,只有孝敬的份,还有几位叔,要跟着过去也没啥问题,反正院子大……”赵扬越说越是顺嘴。
临安心里那个焦急啊,这一大家子人且不说性子如何,这跟苏有义一起就等于一家人,到时候闹出什么来,也是赵家面子上不好看,主子却是从来不想这些的。
赶紧接口说道:“作坊的生意已经做到了城里,不如也能到那头开一个苏府。”
赵扬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没有反对。
苏有义却摇摇头,“什么苏府不苏府的,以后再说,你什么时候把乌梅找到了,我就什么时候跟你回去。”
正文、第226章 焦头烂额
听得苏有义说要找乌梅。
赵扬有些发怔,乌梅又是谁?倒是临安来过苏家好几回,人是认得的,就凑在赵扬耳边说了起来。
而孙氏,一直木木地立在这,听到说乌梅的事情,就开始呜呜地哭,“他爹,你好狠的心肠,乌梅已经死了,你却连却瞧都不瞧一眼,你让她一个人孤零零……”
“那个不是乌梅!”苏有义也恼了。
赵扬刚刚得知乌梅就是苏有义的大女儿,那么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怎么又听说死了?
见他有些奇怪地望过来。
苏有文在一旁唏嘘,“人有旦夕祸福……”
苏有才看不惯老五,“行了行了,就当你念过书咋的!这事情就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噼里啪啦就开始说,从乌梅怎么嫁去聚丰楼,又说到作坊的生意,不停地强调那日是他识破了庞老板的计策,而后说到庞老板带着人跑路,之后就是临安过来,却因为听到什么事情就走了。
这边则是伍桂叶是个厉害的,乌梅虽然坚韧却难免吃亏,而庞老板的媳妇珍娘是个厉害的,笼络了闵氏……
当然,这一点是半夏先说出来的。
但在苏有才的想象之中,事情可就大了,居然是珍娘看上了伍良平,要抛了庞老板过来勾搭,嫌乌梅碍事,就先把乌梅弄死……
虽然后面这部分都是猜测,但之前那些却的确是发生了的。
赵扬的手握成拳头,咯吱咯吱地响,手上青筋暴露。乌梅再怎么也是赵家的人,一个小小的聚丰楼,甚至是那什么庞老板,不过是靠着赵家的关系做点买卖,居然敢!
还有临安处理那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愧疚,要知道这里头有这样的牵扯,他怎么会让他过去,说不定要是他来得早一点,要是当初临安把事情给处理好,就不至于到这一步。
但为什么。既然人已经死了,二叔又说要找乌梅?
“二叔,这其中可是还有隐情?”
苏有义却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失足或者自己跳河,“乌梅那性子别看软,其实却最是执拗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亲事悬梁,而今有了丫丫,她要当真的敢去跳河,就不会是我的女儿……”
孙氏哭得满脸通红,反驳道,“这孩子就是想不开,怎么死了死了,你也不让她安生么?”
她甚少质疑苏有义的任何决定。这一次却敢在众人面前这般说,可见也是心里实在装不下了。
但这勇气却偏生用错了地方。
在孙氏的眼里,这乌梅已经死了。她也难过,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一块,但入土为安,要苏有义一直不依不饶,乌梅在地下都不能投胎,这不是害苦了她吗?
李氏却叹息一声。抓着孙氏的手,对她说道:“乌梅要知晓也不会怪罪的。去认人那日,也只是身型衣裳像而已。人都泡成了那样,但当初的痕迹却是没有,那头说是泡没了,我也总觉得不对,你瞧他二伯当初穿的衣裳不也是不在了吗,但凡有一点希望,找找也是好的,万一乌梅流落在外头,一心就等着家里人去寻呢,我们这头却当她是死了,她才心凉。”
孙氏一头扎在李氏怀里,还是不停地抽泣,“你说这人哪有那么傻,就算是没死,难不成的她不会回来吗?这地方才多大,她却这么久都没有动静……”
直哭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苏钱氏向来就不可能是个好性子,听她如此,就大吼一声,“乌梅就是有你这样的娘才会死!”
一句话就把孙氏成功怔住。
“你还有什么脸哭,万一她没死呢,她都死过一次了,我们过去办丧事,也是怕万一是她让她走得太凄惶,这老二也没错,既然有那么多疑点,为什么不找,你还是当娘的吗?”苏钱氏鼓着眼睛瞪着孙氏。
孙氏很是委屈,乌梅死了她比谁都难过,而她眼泪刚要流下来,又被苏钱氏吼一声,“别哭,哭得脑仁都痛了!”
她这才无声地抽泣,慢慢地居然就不流泪了。
让一旁的临安跟赵扬叹为观止。
别的不说,要有一个孙氏这样的媳妇,也只有苏钱氏这样的性子才制得住她。
赵扬握着拳头,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都了解了。
苏有德见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