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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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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鼾声骤起,呼呼大睡。
  胐胐顺着味儿过来,冲着炉果垂涎欲滴。我把他踢到一边,小声道:“想得倒美,没你的份!”
  说完乐了,嘴里残留的面块变得松软。忽然发觉炉果挺好吃的,以前倒是我有眼无珠了。
  我一边乐一边吃,一边吃一边乐。等剩到最后一个,我歪头瞅了一会儿刘国卿,想了想,给它放在了茶几上,刘国卿一睁开眼就能看着。
  ……………………………………
  过年之后,日军在缅甸铩羽的消息传到了东北。刘国卿连日来扬眉吐气,我提醒他收敛,免得冲撞了哪位日本籍的贵人。
  刘国卿不以为意道:“这儿就我和你,怕什么?”
  我趁他心情不错的空档,旧事重提:“怎么不急着接安喜了?”
  他皱起眉头:“这事儿你不要管。”
  “我儿子,我不管谁管?”我说道,“总这么腾着,腾到哪天是个头?”
  本来我不担心,只合计将玉佩拿回来便罢。邹绳祖却忽然来了一出,我就不踏实了。
  刘国卿道:“现在出城要通行证,那东西不大好弄。我已经去办了,约莫要到下个月。不如你直接跟我说安喜的位置,我自个儿去不就结了。”
  现在能和刘国卿谈判的筹码就是安喜所在,可事关我儿子安危,真要跟刘国卿杠上,底气也不足。于是让出一步,与他细致掰芽地跟他说我的打算:“接安喜,我是一定要亲自去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多个脑子,多个照应。邹绳祖,倒是可以不见,但是你一定要找机会问明白,他爸的日记里,有没有说明日本研究龙族为了什么?”
  刘国卿道:“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如抓紧找到资料。”
  “敌人知道了我们的优势,我们自己却无法善加利用,多么可悲。”我说,“资料记载的比较专业,涉及医学,给我们也看不懂。不如换个方式,用他们最怕的来进行反威胁,绝对事半功倍。”
  “他们最怕的……?”
  我胸有成竹道:“实验体要是都没了,他们的研究也会毁于一旦吧。”
  刘国卿又皱起了眉毛。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没到绝境,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且走且看吧。”
  刘国卿对我的话上了心,效率便提高了些。只是绊脚石太多,又太大,他一个人在一群日本人间左右逢源,十分辛苦。我不想自己无所事事,却给他压力。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不得不掰着手指头计算日期。
  藏宝图在这段时间已被我背得滚瓜烂熟,绝无遗漏。胐胐帮了我大忙,地洞毕竟是他呆过千年万年的地方,要说熟悉,除了他便只有老鬼了。有一次我摸他脑袋,喟然叹道:“你本是个解忧的小玩意儿,却连累你和我一起烦恼了。”
  他蹦跶来蹦跶去,没个消停。
  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他跳进我怀里,凑到心口处,深深嗅了口气,那模样像吸足了大烟,仿佛舒爽得要登仙。
  我抬起他俩前爪,若有所思道:“你喜欢我身上的味道?”
  他使劲儿点头。
  我自己也埋头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出来,只好又问他:“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龙味儿’?”
  我当笑话问的,没指望他回答。那只杂毛犼以龙为食,能闻着也就罢了,这个小东西,呆在我身边还能有助于他修炼?
  不想他又点头。
  “……”我斟酌着开口,“老鬼说,你才凝成实体。跟在我身边,能稳固你的实体?”
  胐胐老老实实地‘呜’了一声。
  “对人有危害没有?”
  他受了老大委屈似的,连连摇头。
  我合计合计,道:“跟了我,可惜了你一身本领。我是烦恼三千萦身,你功力不够啊。”又问,“我要是不在了,你是不是会去寻找下一个龙族?”
  他干脆扭身不理我了。
  我仗着个头大,把他翻过来,说道:“跟你商量事儿呢。要是给你找一个长期饭票,你能不能答应我,好好跟着他,保护他一辈子?虽然你就会个排忧,但聊胜于无吧。”
  他眼圈红了,眼眶周围的毛湿漉漉的。
  “实在是跟着我不保险,”我好声好气道,“我不知道你究竟能活几个年头,但决计是短不了的。趁着能奴役你的时候,提提要求,也算给你的人生树立个目标。”
  我举起他的爪子,跟我的碰了一下:“我们击掌为誓,就这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人虐狗的日常。【微笑】

☆、第一百八十四章

  刘国卿乘着如帘幕拂面的春风取回了通行证。这是个稀罕物件,从前没见过,觉着稀罕;见过了,又不是人手皆有的,又觉稀罕。双重的稀罕叠加,通行证成了重点保护的文物,我俩眼珠子成天粘这么张不起眼的薄纸上,看咱家那堆字画都没看它来得紧;刘国卿更恨不得时刻揣头生儿子似的揣怀里,与藏宝图一起,不加妄动。
  是日花香盈窗,胐胐不耐香气,喷嚏连连,刘国卿仿佛被几个喷嚏打得开了窍,跟我说:“你看,通行证下来了,你我还僵着,僵到啥时候是个头?每拖一天,都是给日本时间,一想到安喜前景未卜,我就心惊肉跳,晚上直做恶梦。”
  我说道:“我又何尝不是?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邹绳祖?”顿了一会儿,他忽然问,“甚至不惜拿安喜来威胁我?”
  我张了张嘴,百口难言。争执没有意义,强压下被质疑的恼怒,我回道:“因为我相信他。把安喜交给他的那一刻,我就只有相信他。”
  刘国卿的手攥成拳头,几乎痉挛。俄而慢慢松懈,他惨笑道:“你这话说的……直戳人心窝子啊……”
  我别过眼,硬起心肠,说道:“如今我寸步难行,你处处掣肘,若是再起分歧,我们……分道扬镳吧。”
  他扬手扇了我一巴掌。
  我们打架不止一次两次,素来毫不含糊。这一巴掌尤重,脸颊立时红肿升高。我却没有还击,大抵是心里也不自在的缘故。
  他怔怔然落了泪,半晌,轻声道:“我都听你的。不要再说分开了,好不好?”
  “……对不起。”
  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耳朵机警地竖起来:“什么?”
  “对不起,我不会再说分开了。”我摸着挨打的地方,龇牙咧嘴,“离开你我哪儿也去不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心甘情愿给我饭吃。”
  他煞有其事地点头应和:“就是。是你说,我们得纠缠一辈子的,你怎么能先退出?”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在害怕,如惊弓之鸟般,“分开”二字是张成满月的弓弦。他对弓弦充满了仇视厌恶,却敌不过惶惶不安。
  不知不觉,他爱我这么深了。
  或许连他自己也想不到,初见时一逞匹夫之勇的丘八,真的会一步一步地走进他心里去。
  我郑重道:“对,我们还有一辈子。一辈子没过完,上了奈何桥,老子也把你抓回来!”
  ………………………………………
  无意间踩到了刘国卿的七寸后,他格外地通情达理起来。只不过邹绳祖是日本人的掌上明珠、大家闺秀,见上一面难如登天。刘国卿倒是时常能见到他,然,豺狼环伺,即便摩肩,也不免失之交臂。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没等刘国卿开口,邹绳祖从袖口抽出一封信,给了过去。刘国卿晚上回来,与我头挨头,逐字阅毕,难得说了邹绳祖一句好话:“此番看来,他应当没说谎。”
  信言简意赅,记述了邹绳祖对舟水日记的总结:辛亥年初,东北瘟疫肆虐,亡者众。感染复痊愈者,唯我与阿玛。时洋大夫司督阁以救人为本,为研究疫苗抗体,抽取我父子二人的血液样本,却在有重大突破之际,样本与研究数据皆不翼而飞,下落不明。
  而日记中明确写道,样本和研究数据被日本偷走了——之所以明确,是因为我这个日本爹就是主犯。
  心情难以言语。我说道:“阿玛不是写了,有传言这场瘟疫是日本捣的鬼,司大夫——就是司督阁吧,不是还斥责传言荒唐来着?他似乎与日本交情还算不错,结果到底是被小鬼子给摆了一道。”
  刘国卿横我一眼:“你管你爸叫‘小鬼子’?”
  “我姓依,又不姓舟水,跟他也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可言,叫‘小鬼子’怎么了?我阿玛眼睛瞎了才会跟他个大忽悠搅到一块儿去,我都……我都替他憋气!”
  刘国卿适时转移话题道:“如果日记记载的是这些,那么上交给日本也无所谓,反正都是他们已知的事情……对我们倒是有些帮助,”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游移,“日本锲而不舍地尝试细菌战,但一不留神就会伤人伤己。要是有了疫苗,就不怕了。”
  我冷笑道:“老子这身皮骨血肉金贵得很,那帮蚊子要是板不住嘴,老子挨个儿给他们掰折了!”
  刘国卿摇头笑了一声:“口舌之快要不得,你记着自个儿金贵就行了。”又道,“这事儿我给办得还算漂亮吧?你能把安喜的位置告诉我了吗?”
  刘国卿想金屋藏娇,我是半点没给他留脸。他对“分开”一事尚存阴影,倒也没过多争执。于是在一个春日的清晨,我和他带着胐胐,顺利地出了奉天城,直奔铁岭。
  我心里激动,脑海中勾画着安喜的模样。他三岁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我记忆里,他的五官还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虽然秀气深刻,却没个形状。转眼三岁,正是个能看到老的年纪。他在庙里呆久了,会不会想当个小和尚?
  一想到小豆丁顶着个秃瓢,便哈哈大笑。
  刘国卿没带副官,由他自己开车。出了奉天,人也开朗许多,见我笑得开心,饶有兴致道:“笑啥呢?”
  “我在想咱儿子当小和尚会是啥样儿。”
  他一皱眉,一撅嘴:“我可不想让咱儿子当小和尚。”
  我瞥他:“那你想让他生娃娃?”
  “……”刘国卿的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你想得太远了。”
  我仰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叉垫着后脑勺,说道:“一点儿都不远。你看依宁,当时才那么大点儿,感觉就一眨眼,虚岁都十三了,过几年就该嫁人了……还有老大,一直念书,也没想给他娶媳妇儿的事……他一心想去日本,因为我,去不成了,学校也念不了,不知道搁家干啥呢。”
  刘国卿也发出几许感慨。途中略有颠簸,你一言我一语间,竟恍然未觉。途次村庄,在小饭馆吃过午饭,再上路,夜幕临近时,已进了铁岭县城。
  我伸头瞅瞅街道,见到巡逻的宪兵队,就把脑袋收回来,对刘国卿道:“娘娘庙在县城南边,咱是不是走过了?”
  刘国卿道:“好像是。大晚上也没个路灯,黑灯瞎火啥也看不着。左右不差这一晚,咱先找个旅店住下,明早再说。”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转悠转悠,绕了点远路,可算窥见娘娘庙一角。
  娘娘庙庙小瓦破,屋檐结了厚厚的蜘蛛网。大门敞开,却门可罗雀,着实是香火不旺。
  胐胐打头,我与刘国卿随后踏进门槛,正是天浩日融,春风淡淡。庙中静极,色彩亦淡雅。一进院便见桃花灼烁,梨花扶疏。桃花树的枝杈上坐着个小不点儿,眼泪八叉的小模样,招人疼到心坎里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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