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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下来的任务。就像你说的,国军将领千千万,上头却独独点你的名,你自个儿也合计合计——大姐都告诉我了,你是咱爸从外边抱回来的,刘国卿虽然说得模棱两可,但——”
我耳朵一动,再也装不成置身事外:“你说谁?刘国卿?”
依航大笑道:“说起这个,哥,没想到吧,你最好的朋友可没与你诚心相交。我真应该感谢你把我送去天津,嫂子认识的那个什么刘太太,你说她能是谁的太太?打一开始刘国卿就在算计你,你还把他当朋友!哈哈哈哈!”
我咽了口唾沫,脸上血色尽褪,张口欲反驳,却一个音也组织不起来。
——依航和他媳妇儿孩子的通关证件都是刘国卿办的,冯虚则多在京沪两地活动,把依航弄去天津,冯虚便可就近……不、不对,刘国卿说他不知道冯虚背着他入了地下党,他说他们不清楚彼此的事业,他说——
他说的,我还能信吗?
我低声向依航笑道:“少挑拨离间,你算个什么东西,值得刘国卿他两口子大费周章,把你弄去天津调教成共产党?你说的我一个字儿都不信。”
依航道:“你爱信不信,赶明儿我把刘国卿拽过来,让他当面和你说,你再信也不迟。”
我没搭理他,脑海中却不用自主地蹦出一个画面:太太和孩子们刚住进南城,我去与他们道别。离开后,在大姐家前门的街道上,刘国卿踽踽独行,手里提溜个烤地瓜。
依航像只斗胜的大公鸡,意气洋洋地踱了几步,见我面色灰败,越发自得:“你庆幸去吧,你是我哥,我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换别人,给你留口气能交差就不错了。”
我用尽最后一口中气,指着门道:“滚。”
依航朝外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差点忘了,哥,我给你留脸,你自个儿把衣服脱了。”
我面红耳赤地伤心道:“不准侮辱我。”
“你自作自受愿得了谁?我看你光着身子,还能跑到哪儿去。”
我低下头,闭上眼,手指颤抖地将刚刚系好的扣子重又扯开。
依航指了指身下:“屁股也得光,鞋、袜子都脱了!”
我颤声跟他讨价还价:“你给我留点体面。”
“脱!”
“依航!”
“我叫你脱!”依航一声咆哮震天响,“尊严都是自己给的,这话我原句奉还。我他妈把你当人你自己不当,非要当婊子,怨得了谁,再磨叽,我叫下人们都进来,让他们当面看着他们主子脱衣裳!”
我将嘴唇咬出了血,强忍着羞耻,赤条条像刚从妈肚子里蹦出来的大号哪吒,立在桌子后面,以挡住最私密的那处。
依航收了整套衣服,哼着歌头也不回,志得意满地离开了。我躲进被窝里,如同一个无所遁形的笑话,眼球上布满血丝,好像长满倒钩的鞭子,鞭挞每一寸在所难免的皮肉,深入骨髓。
假作真时真亦假,刘国卿,我究竟能不能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噜啦啦~
依航属于扭曲的俄狄浦斯情结,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去世,只能从大姐那里得到母爱,受到大姐对老依的厌恶的影响,以及老依的忽视、重女轻男等等偏向,依航无法反抗老依所代表的“权威”,所以他只有臣服,并发现了权威的美妙,于是厌恶的同时,又开始崇拜权威。
崇拜与怨恨并存,换言之爱恨交加,导致依航阉割焦虑非常严重,由此诞生出浓厚的弑父情结,这个“父”自然就是老依啦~老依也是自食苦果——狮王总有一天会被年轻的儿子干掉的【笑cry】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无所事事的日子乏善可陈,朝不保夕,又度日如年。依航送来了伤药,并两个面生的小丫鬟,嘱咐两人服侍我的日常起居。至于被我逃跑而连累的那俩下人,再没出现过。
隐隐窥到依航雷霆手腕的冰山一角,加之无衣蔽体,没了庇护,心底弱小的恐惧骤然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见。我萎在床上,不顾炎热,无药可救地将所有能搜集到的布料裹在身上,终日杯弓蛇影,一点儿风吹草动便栗栗危惧。
新来的两个小丫鬟年纪不大,浓眉秀目,满脸画着青春活泼。她们在乡下地主家里做过长工,直面我的赤身裸体,犹如在看剃了毛的猫,不露半点儿羞涩。二人分工明确,一个缝补女工,一个洒扫帮厨,粗手粗脚,心思却细。我近日来别有幽愁,面目阴沉地抓着裹在下半身的床单片刻不撒手,她们便变着法子跟我说话。
但她们毕竟还是孩子,时常用夸张的语气和拙劣的演技与我讲述她们从前的趣事,令人付之一笑,又不禁心酸——需要两个解语花来安慰,我真是个废人了。
时间已进入七月,军队早已驻扎本溪。不知参谋部那群老狐狸如何评判我的失踪,我也没功夫揣度,目前有个最要紧的事儿——
我低头看了看小肚子。
之前同依航置气,又存有逃跑的心思,对身体并不过分关注,只以为是沾了暑气,才导致嗜睡、恶心、食欲不振等失调的病症。可如今冰盆子半天一换,消暑的水果不断,还专门配了个小厨房,总之除了被束缚了自由外,我如一个混吃等死的帝王,便是作上天去,神仙都不会管。
可病症没有任何好转,我又有过经验,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掰指头算了下,时间恰好是去四平前。刚刚两个来月,便随着我经历了许多风波,照这样计划,必须要在肚子大起来之前,好歹混件宽松的衣裳以遮挡,明年年初怎么生下他也成个问题……
不知道依航要关我多久,他既然说是任务,那么随时上头会让他把我上交,到时候更不好办。
我敲敲额角,脑袋混成一团浆糊。当务之急是将他遮掩住,否则依依航的尿性,不闹的人尽皆知才怪。
于是我叫来两个小丫鬟,说道:“你们能联系上你们主子吗?”
俩人对视一眼,回道:“他要是回来,必定会叫我们去问话的。”
问什么不言而喻。我又问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其中一个笑了起来:“这谁说得准?兴许明儿后儿就回来啦!”
我叹了口气道:“他要是回来,叫他来一趟。”
另一个年纪略大些,更小心谨慎,问道:“主子,是不是咱们有什么地方伺候得不周全?您跟咱们说,咱们改。”
我心道,要是你们能解决就好了,口上却道:“跟你们无关,就是想见见他。”又道,“马上就是咱们大姐的生辰,我总得备份儿礼。”
说曹操曹操到。当天下午,依航满面春风地进来,看来官场得意:“你拿大姐作伐子,不就是有话跟我说,你说吧。”
我若无其事地吩咐道:“五十岁可是个大生辰,要备重礼。我合计在鹿鸣春包个包厢,咱姐弟仨个和几个小的,好好庆贺庆贺。”
依航道:“用得着你说?但你甭妄想了,大姐烦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生辰,你可千万别去给她添堵。”
我压着火,深吸口气,说道:“我就提一嘴,免得你忙,再给办砸了。”
“你——”
“现在说我的事儿,”我下半身围着薄被,朝茶壶扬扬下巴,让他给我倒茶。他抱着双臂,就坐在桌前,却置之不理。我胸中郁塞,脾气更加暴躁,“你他妈瞎啊,不会倒杯水。”
依航嘲弄道:“你是没手没脚吗?要喝自己倒!”
我恨得咬牙切齿,直想将他塞回娘肚子里回炉重造,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装作没有这段插曲的发生,将对茶水的渴望丢在一旁,再次深深吸气道:“你不是说只要我不跑,一切都好说?你大概不知道,我受过枪伤,肺又有毛病,需要喝药。已经耽误了半个来月,我很不舒服。”
依航道:“这好说,你平时的药在哪儿开的,开的什么,告诉下人,让他们去配。”
我颦蹙眉头道:“都是医馆熬好送来的,我哪里记得方子?再说许久没有请过脉,方子变了也说不定。”
依航眯起眼睛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道:“你去请大夫来,如果不放心,就安排人在旁边看着。”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掰过我的脸仔细看了看,说道:“瞧这面相,是瘦了挺多。吃什么吐什么,难道不是胃有毛病?要是实在难受,去给你请个大夫来好好看看也无妨。”
我说道:“此前一直是妙手医馆的杨大夫看,他知道我的病史,再换别人太麻烦。”
依航斥道:“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说罢当真去请了其他大夫来,据说医术高超。我心中暗笑,存了看依航笑话的心思,说道:“你哥在奉天略有薄名,没准哪个人就认识我,认出来了,对你们名声有碍。不如把床帐放下来,只露出手腕给他可好?”
这小小要求无可无不可。小丫鬟放下床帐,我躺在枕头上发笑,没一会儿功夫迷糊着了,直到被依航的喷茶声惊醒:“你说啥玩意儿?”
我迷迷瞪瞪地竖起耳朵,只听那大夫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喜色:“这位夫人有了两个来月的身孕,恭喜恭喜呀!”
我憋住笑,不敢出声。果不其然,依航立刻将人赶了出去,临了啐道:“庸医!”
我腹诽道:傻逼。边撩开床帐道:“也不能怪他,之前也有过两次误诊。我这病就这样,没把过几十年脉象的,还真容易出错。”
依航狐疑道:“你诓我呢吧?”
我耸耸肩,说道:“我肺寒,连着胃老出问题,脉象与怀孕的妇人相似也不足为奇,”又调侃道,“——还是说,你觉得他说得对,你哥一个堂堂大男人,居然怀孕了?”
依航不懂善罢甘休和适可而止,前前后后找来了七八个。开始我躲在帐子后,依航受了三四道恭喜;后来我抛头露面了,余下的几个或讳口不言,或自觉才疏学浅。依航很是焦头烂额,不得已,请来了我推荐的那位杨大夫。
轮到我认识的人,依航就搞起了严阵以待的大阵仗。可怜老迈年高的杨大夫和随他出诊的孙子,眼睛用黑布蒙着,双手在背后绑着,跟入了狼窝的兔子似的,众星捧月地被送进我的屋子,又在花团锦簇之下与我达成了会面。
杨大夫宝贝的山羊胡子吹上天去,忿忿然一扥袍角,抻平褶皱,瞪眼道:“依先生?”
依航一挥手,叫人给他们松绑。我干笑着圆场:“辛苦二位了,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依航不悦道:“说这么多干啥?”
我说道:“杨大夫年长,又给我看了多年的病,打个招呼难道不应该?”
依航无视我充大哥的言辞,冷笑道:“废话能少说就少说,”一指杨大夫,“你,给他瞧病。”
眼瞅着手指头落到手腕上,我突然说道:“最近只有肚子不舒服,其他还好。”
杨大夫欲言又止,偷觑依航一眼;依航正拿眼横我,因此没有体验杨大夫的悟性,我们如平稳的三角形,顺利地得出了各自的主张。
杨大夫收回手道:“无大碍,就是这屋子闷得慌,要时常通风,吃食也要注意。虽然是夏季,但也要披上件衣服,当心受风……”
依航不耐道:“啰嗦什么,直接开药方。”
我讽刺道:“你是巴不得我早死呢?”
依航气笑了:“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都是命,跟我没什么关系。”
我胸中憋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