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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墨里说话,方导就果断挂了电话。
副导演抹了一把额头,道:“方导,您不是说要还他的人情么,这么不客气不好吧。”
“我还不够客气?!”方导把眼一瞪,“我都腆着这张老脸硬约人家出来了,我这还叫不客气?!”
副导演只能连连道歉。其实就方导在墨里被全网黑的时候把人家踢出剧组,这事干得就不地道。墨里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方导这样的态度他会不会赴约还不好说。
墨里一直等到晚上收工,也没等来燕凛的电话。
他看着安静的手机屏幕,陷入了沉默。
何玫给他配的助理兼司机打开化妆间的门,问他要不要回家。
墨里想想那个冰冷漆黑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公寓,一点也不想回去。
“我不回去。”
他收起手机,想了想道:“送我去四季酒店。”
还好有方导找他,墨里觉得自己不至于像个在金鸟笼里等着主人不知何时会召唤他的金丝雀。
司机带他来到和方导约好的酒店,方导一副已经等了很久的不耐烦模样。
不过这个暴脾气的老头居然忍住了没冲他发火,墨里不禁好奇燕凛到底给了他多大的利益交换才让这个自视甚高的大导演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方导僵硬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墨里都喝了两杯饮料了,他还没开口说正事。
墨里忍不住开口道:“方导,您到底有什么事?有这么难以启齿么,向资本低头又不丢人。”
方导瞪了他一眼:“谁向资本低头?我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
“那您叫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
方导向来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僵硬,半晌才道:“我是来向你道谢的。当初我对你那么不留情面,你能不计前嫌,我很感谢。”
墨里一头雾水:“谢我?谢我什么啊?”
方导用一副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他,把墨里看得更加茫然。
“你不用隐瞒,我明白的。我承你的情,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方导,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墨里连忙摆手,“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程前,你们深空的影帝。”方导瞪着他,“你这人真是,非要我说这么明白么?!”
墨里也很抓狂:“你说明白什么了?!程前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导狐疑地打量他片刻:“你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墨里无奈地摇头。
“不可能吧,不是因为你,燕凛吃饱了撑的搞自家的摇钱树?”
“……您真是来谢我的么?骂我男朋友干什么。”
方导很鄙视地看着他,倒打一耙:“什么男朋友,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墨里无所谓地冷哼一声:“我承认不承认你不都认定了么,我现在和你没瓜葛,你管不着我。”
方导哽了一下,他还是没有习惯被一个小艺人挤兑的待遇。从业至今不管遇到多么大的腕,不管后台多硬,有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偏偏碰到一个墨里向来不知道客气是什么,但偏偏他又欠了这个家伙一个大人情。
“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和程前有什么过节么?燕凛搞他你谢我干什么?”
方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知道?可是燕凛那边放出的消息是——”
他在墨里被黑的时候没有相信墨里,就是因为和程前的一些前尘旧事。那个男人踩着他的肩膀上位,却差点把他坑到一无所有,是个表里不一的虚伪之人。可是他的地位太稳固了,又背靠深空,不是他一个个体户导演能够撼动得了的。这一次是燕凛出手,才让程前栽得无比惨重,方导早就得到消息,让燕凛甘愿放弃程前这个金字招牌的,只有一个墨里的枕头风。
副导演一直在他耳边唠叼墨里一定是想拿回电影的角色,才送给他这样一份大礼,不然他搞程影帝干什么,这根本是越级打怪。知道方导脾气古怪软硬不吃,人家送上这么大一台阶,他也应该就破下驴,不然和燕凛交恶也实在没见什么好处。
可是看墨里这副懵懂无知的天真模样,方导开始深刻地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会错意表错情了?人家好像根本没准备和他和解?!
“随便你吧。“方导决定不跟他废话了,直接把今天的来意表明,“不管怎么说,这次是我欠你和燕凛一个人情,我向来不爱欠着别人,尤其是人情,所以你放心吧,虽然这一次的电影已成定局,我会还你一份够份量的大礼,也当是对当初踢你出剧组的弥补。”
墨里打断他的自说自话:“您等等,你找我就是因为一个程前?真的不是燕凛让你来找我的?”
怕直接给资源伤了他的自尊心,就换一种迂回战术?
方导脸色一黑:“你以为那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指使得了我?!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哦。”墨里顿时兴趣缺缺。是燕凛的安排他觉得没劲,不是燕凛的安排他也觉得不高兴,墨里打开手机,他要等的来电却还是没有等到。
“你这是什么态度?”方导不满意地皱起眉头,“你就不想知道我会还你一份什么大礼?”
“您都说了不会亏待我了,我还担心什么。”墨里笑嘻嘻地回答他,却并没有一丝激动雀跃的模样。
方导已显花白的眉毛不满地揪成一团。
墨里演戏还是很有灵性的,知道他和程前不是一种人,方导对于花心思捧一捧他并不觉得抵触。但是墨里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却让他十分看不惯。
墨里丝毫没有被大导演嫌弃了的自觉,勉强陪着方导聊了几句,就迫不急待要告辞回家了。
“走吧走吧。”方导看着他来气,整一个盼望归笼的金丝雀,糟心地挥挥手赶他回去。
墨里叫来了司机,无精打彩地坐在后座里,任由司机把车开回燕凛的公寓。
燕凛一直没有回他的电话,墨里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又打了一次。
自己放的狠话自己又咽了回去,简直不能更憋屈了。
结果燕凛的手机却关机了,也不知道他是该庆幸自己保留住了傲娇的脸面,还是更加失落了。
墨里把额头抵在车窗上,微信到达的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他一个激零,连忙划开手机。
满心期待着是燕凛发来的消息,结果燕凛的头像静悄悄,鲜红的新信息提示却挂在李少天的头上。
点开之后,只有一段视频。墨里随手按了一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频里。
不是李少天,是燕凛。
墨里禁不住瞪圆了眼睛。
李少天又发了什么消息过来,墨里不耐烦地划走,目不转睛地看着相对于偷拍的角度来说清晰度良好的视频画面。
十几秒钟的视频内容非常简单,燕凛开着一辆风骚的跑车送什么人回家,他很绅士地帮人打开车门,从副驾上下来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姣好的女人。
燕凛抱了那女人一下,目送着人家走出视频画面外。
墨里并不认为这种视频能说明什么,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燕凛向别的女人大献殷勤,他的心都忍不住凉透了。
退出视频的播放界面,李少天发的几段文字就映入眼帘。
【阿狸,别怪师哥多事,我也是担心你。】
【我不希望你被蒙在鼓里】
墨里握着手机的指尖细细地颤抖着。
他并不相信燕凛会出轨,那个曾经躲在网络的背后像个最狂热的粉丝一样默默关注着他,几年如一日地给他自己都忘记了的帐号发消息的燕凛,他怎么可能会背叛对他的感情。
只是再多的理智,在看到燕凛亲密地拥抱着那个女人的时候,都不堪一击地被毁灭在嫉妒和恼恨的火焰中。
那个女人,不是圈里的艺人,一看就是出身良好,气质高雅,甚至对燕凛的殷勤安之若素。她和燕凛是同一个阶层的人。
而他呢?他现在的一切都是燕凛施舍来的,明明选择越来越多了,演艺之路一派光明,可是属于他的容身之地却越来越狭窄,他伸不开手,,站不直腿,只能团起来缩在一角,用百无聊赖的懒散掩饰着自己的惶惑无依。这些天他的迷惑,茫然,似乎都有了清晰的答案。
他曾经的骄傲已经只剩着萧索的空架子,就算强撑起不可一世的表相,却脆弱得如同一层灯纸,一戳就破。
就算未来功成名就,程前大概就是最高的终点了,可是他刚刚见证了他倒塌得多么轻易。那样真的有意义吗?
他就好像自己的老戏班一样,渐渐走入了看不到未来的穷途末路。他走出墨县就是为了寻找出路的,可是结果并没有出路。
墨里没有搭理李少天,甚至不想找到燕凛问个明白,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睡到天荒地老,睡到所有的问题都消失的那一天。
可惜他的工作太忙,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只能继续每天空虚的忙碌。
燕凛这一次也创下了不回家不联系的记录之最,墨里已经懒得数他多久没回来了,他也没有再试图联系过燕凛。现在的燕凛已经不是他想找就能找得到的。
燕凛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可以不受任何人的牵制威胁,可是如今他身在高位,还等不到别人来为难他们,墨里已经感到了这段关系的汲汲可危。
直到这个快餐化的都市剧都拍完杀青了,他仍旧没有收到燕凛一字一句的消息。就连他现在的行踪,也是从助理小妹的八卦里听来的。燕凛这些天应该没来上班,甚至可能不在S市,也不知道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剧拍完,第二部 剧无缝衔接,马上开机了。墨里打起精神参加完开机仪式,坐在休息室里等着助理来叫他回家。
墨老班主发来几张下乡巡演的照片,原先的高兴雀跃已经消失了,字里行间都是愁绪。
墨里一点也不意外。他爸太天真,以为有了地方政府的支持就可以恢复往日荣光,可实际上,现在的乡下也已经不是以前的乡下,现代化生活方式普及很高,很少有人对这种搭台唱戏的娱乐方感兴趣。墨老班主发来的照片里,台上的演员比台下的观众还多,甚至有一张台下只坐着一个自带小板凳来听戏的老人。老人佝偻的背影和半新不旧的戏台互相映衬着,在初秋的时节就显出几分寒冬的萧瑟。
墨里打着字安慰备受打击的老头子,一句话还没有发出去,眼睛却被一双冰凉的大手蒙了起来。
“阿狸啊,猜猜哥是谁?!”
这弱智的行为,这智障的声音——
墨里咬了咬牙:“死周废!不要玩这种弱智的游戏!”
周飞放开他,拉了一只椅子坐在墨里身边。
“没大没小的,叫周总!”
墨里白了他一眼。
“你不是回家接你爸的班了么?怎么又跑这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阿狸,士别三日,你可不要一直用老眼光看待哥。”周飞扯了扯系得规整的领带,一身服贴的西装倒是格外像个青年才俊。
“在我的英明领导下,我公司事业发展蒸蒸日上。如今正准备拓展业务到一线城市,S市就是我要攻克的第一站!今天我是来酒店谈业务的,居然正巧碰到你在这里做活动。阿狸啊,咱俩是不是特别有缘啊。”
墨里没理会他的凑近乎,只是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周叔这么多年都没把公司开到到省外,你别步子太大扯着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