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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天香_南风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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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添乱?!我添什么乱了?!墨传风,有你这么逼孩子的吗?他才多大,戏班存亡的大事用得着他来扛?反正我在这一天,我就不准谁欺负阿狸!”
  “还欺负他,谁敢欺负他?他都能上天了!”墨班主都快急哭了。
  “师父师父,燕先生的车到了。”在街口迎客人的弟子又在这时候跑过来汇报。
  真是一团混乱。
  这位是今晚最大的贵客,墨班主一阵紧张,本来准备从容迎接贵宾的,要把墨家班最好的面貌展现给人看,没想到临到头是这么一副不如人意的场面。
  他的戏园如果展现不出令人叹服的价值,他拿什么跟人谈判?
  燕凛来得很快,墨班主还来不及做些准备,他就已经带着陪同的老李信步行来。
  “天哪,那个男生好帅,他是谁啊?!”李少天身后的少女发出一阵阵惊叹。
  李少天眉头微皱,复又展开,走到墨班主身边一同迎接来人。
  墨班主连忙满脸堆笑,端起作派拱了拱手:“燕先生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燕凛礼貌地点了点头,视线在面前这高墙朱门的内外扫视了一圈。
  他打量评判的态度很明显,甚至不在意让别人看出来,也没有别的客套,直接就在估量这处占地不小的老戏园值不值得姑姑的公司费些心思,在未来要建起的娱乐商圈里给它留下一席位置。
  墨班主紧紧地盯着他,希望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一些满意。
  只是事实让他失望。这位能决定戏园命运的少年,仿佛对眼前极尽墨家班所能的繁华布局并没有一丝动容。墨家班最好的一面在他眼中却没有关注的价值。
  “挺有地方特色,墨班主费心了。”最后只得来这么一句客套的评价。
  墨班主听得出话外之音,心里就是一凉。
  今晚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燕凛不掩饰他的轻视,直接让他意会,也是给彼此留下情面。他是在让他们知难而退,不需要再在酒桌上继续纠缠哀求。
  墨班主脑子里嗡嗡的,还在不死心地盘算,他墨家班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能入人的法眼?
  对了,戏还没有唱。戏班当然要看戏,只要戏好看,戏班就有价值。
  狐仙那一出戏迷了墨县好几代人,现在外面这些拥挤的老观众不就是证明?!
  狐仙,狐仙,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那个惟一能演狐仙的不肖子,不愿意上台!
  墨班主心里痛骂任性的儿子,面上还得强打精神,先将客人迎进园中,陪着燕凛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准备亲自引他去往宴席。
  一道风似的身影突然从街头卷来,蓝白色的高挑少年一个跨步急停在大门外,帅气地甩了甩头发,一脸自豪地冲着墨班主的背影道:“爸爸,我回来了。你意不意外?是不是很高兴?!”
  清脆柔和的少年嗓音不带一丝尖利,却一下子盖过所有嘈杂的分贝,以绝对主导的态势传入耳中。这一瞬间墨班主凉凉的心顿时回暖了,身后仿佛有一片片的桃花大肆盛开。
  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这么美如天籁的声音!他的儿子,怎么会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可爱!
  燕凛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来人。墨班主已经由衷地笑开了花,准备向贵客引荐他的宝贝儿子。
  “燕先生,这是犬子……”
  他的宝贝儿子却没听他说话,似乎也没看见他和他的贵客,一边享受老观众们的追捧,一边说出了一句足以把他打下地狱的话。
  “不就是唱戏吗,我就回来给那傻鸟唱一出,让他也见见世面。”
  ……
  墨班主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把燕凛迎进宴席坐下的。从身边弟子们担心的模样来看,他的面色大概是不太好。
  他铁青着脸一路朝后台走去:“那个兔崽子呢!”
  几个弟子围在他身边又拦又劝,生怕他一生气真把墨里打一顿。
  墨班主带着一群人来到后台换衣间,伸手推开虚掩的门扉,里面只有墨里和李少天师兄弟俩正在换衣化妆。
  李少天刚脱下T恤,墨里光着白得反光的膀子正在一堆衣架里找戏服。
  一群人围在门口往里看,墨班主推开门就要抬脚进门开骂,门边的大弟子却突然一个甩手,呯地把门关上了。
  老旧的门板险些拍在墨班主的脸上。身后的几个弟子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大师哥这是要——欺师灭祖?
  李少天拎着T恤走了出来,又把门掩好:“阿狸在换衣服,你们等一等。”
  墨班主刚从被大弟子甩门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伸手拨开他。
  “惯得他不轻!他换衣服师兄弟就不能进屋了?他有那么大腕吗?!兔崽子,你瞧瞧你今天干的好事!墨家班就要毁在你那张嘴上了!”
  李少天连忙拦着,墨班主费力挤开他才得以进门。墨里已经披着狐仙那一身银白色的戏袍,正对着镜子描眉画目。
  墨班主的爆脾气一发不可收拾,墨里却不怕他,用眉笔将本就修长的眉毛又描了一遍,才转身看向生气的父亲。
  振袖一甩,葱白的手指挽起轻盈的花式,指尖轻轻一弹。空无一物的空气就如同在那晶莹的指尖幻化出了一蓬盛放的花朵。花朵被弹到空中,花瓣纷纷散落,未及着地又化为虚无。
  狡黠的眉目流转之间,那古老戏本中正邪难辨的妖仿佛就来到了世间。
  墨班主顿在原地,一腔的怒气竟有些发不出来了。
  少年长如鸦羽的睫毛闪了两下,刚才的气息突然消失无踪。他这令人头疼的儿子脸上又挂上讨好的笑容,手指也故作撒娇模样地扭来扭去,对着他唱起了吴侬软语的小调。
  “我有一段情呀,唱呗拉吾父听。只愿父亲莫呀莫气儿呀。我的父若是生儿气呀,您打儿您骂儿,莫要气伤身呀——”
  看着这乖巧的儿子,就算知道他是装的,墨班主也顿时怒火全消,连一丝儿脾气也不剩下了。
  “你呀你呀,你就是被大家伙惯坏了。”他最后也只能一声长叹,“行了,别撒娇了,我这是养了个闺女还是养个宝贝啊。快点扮上吧,等会儿你就好好唱,其他的都不用你管。”
  戏台上,几个年纪小的弟子正在扮猴戏打打闹闹,不远处的酒席已经开席,在座诸客觥筹交措,互相交识谈论,却没有多少精力分给那张灯结彩的戏台。
  即便是和墨班主有交情的几位,也心知他做这些不过是徒劳。只是看着老友的面子,过来捧个场,帮忙敲敲边鼓。
  商人逐利,墨家班根本无利可图,谁又会为它网开一面?


第5章 
  燕凛坐在首位,不断有人来敬酒,他虽然未成年,酒量却不错,连喝了几杯也没有一丝醉意。
  倒是老李看不过去,拦着不让人再敬酒。墨城不算民风彪悍,却也有一些粗犷不拘小节,好酒算是其中一项。不管你是多大岁数,既然一起共事,不敬酒就是看不起人了。
  老李也有些挡不住,好在戏台那边传来一阵动静,他连忙指着戏台。
  “开演了开演了,大家看戏!别浪费墨班主一片苦心。”
  戏台上耍宝的小猴子们已经退了下去,幔布拉起,乐班子也息了鼓奏,后面应该是在布置舞台,只有些微的响动传来。
  不多时,几声轻脆的鼓点在静默中响起,慢慢地从轻到重,鼓声越来越清晰,节奏也越来越明快。
  随着鼓点渐停,一曲高昂的弦乐乍起,如同抛向高空的紧绷的弦索,未及下落,却已消失在半空,
  一拍过后,悠远的笛音便扬了起来。那笛声清亮婉转,调皮地从戏台上跃向四周,曲调舒缓下来时却又显出一丝慵懒。
  这悦耳的曲音终于吸引了客人的注意,已经回到席间的墨班主笑着介绍:“这是墨家班最受欢迎的一出戏,全本叫度狐仙,这是其中的一折,名字叫戏道。”
  他一直注意着坐在首位的燕大少,见他一双眼睛已经看向了戏台,墨班主总算稍稍放心一些。
  有看过的客人已经笑着应和:“说起来这出戏也是好几年没演了,小阿狸长大了脾气也大了。今天借着燕先生的光,我也能一饱耳福了。”
  燕凛接道:“阿狸?”
  “那是犬子的小名。”墨班主含糊地应了一声,就赶紧茬开话题,“我来给大家讲讲这出戏吧,这戏里说的是一只白狐在山中修道千年,化成人形,偶被凡人所见,便有修行者前来降妖除魔。其中有个道长在狐妖的领地落了单,就被狐妖所戏这叫戏道。”
  燕凛轻轻点头,眼神没有离开戏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听。墨班主此刻就希望有哪路神仙作个法,让燕大少把墨里骂他傻鸟的事赶紧忘干净……
  台上幔布随着曲音缓缓拉开,露出来的布景不同于众人想象当中的那种仅有一桌两椅的戏台,台上布置得颇为精巧。墨绿的幕布上画着些高大的树木花草,前方还摆着几丛实物的绿竹,一只青石造型的长凳,简单的几样道具便营造起有些森然的深林场景。
  离酒桌不远的院子角落,四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正挤挤挨挨地躲在树后,鬼鬼祟祟地探出脑袋往戏台上看。
  周飞用他爸的名义混进院子,还带进来三个小弟。他们自然不敢往酒桌前头凑,就在远一点的地方找个好角度,周飞举起相机对准戏台,发誓要把墨贱人等一会的丑态一秒不落地拍下来。
  戏台上曲音渐弱,还是那有些阴森的密林,未见人影,先闻人声。
  一道清亮柔和的声音缓缓念白,说的不是墨县的方言,不是数得上名来的任何一种戏腔。那种咬字仿佛将每一个字都托在舌尖,滚过齿列再轻轻吐出,十分陌生,却和谐悦耳。
  “花界倾颓世事迁,红尘蝼蚁悲华年。凡家不懂仙家事,与天同寿,我为仙。”
  简陋的戏台并没有高档的音响系统,甚至看不到话筒。那念白的声音带着一丝飘渺,似乎是从戏台后面传来的,又似乎响在众人的头顶之上,有人情不自禁往上方看去,只能看到幕布上描画的高大繁茂的树冠。
  那道声音飘忽不定,自称为仙,却分明含着与这森然布景融为一体的邪气。即便不懂戏的观众,也分辨得出那不是仙家该有的气息。
  燕凛脸上没有墨班主希望看到的神情,他只是一直看着空无一人的戏台,视线专注。不过他做事向来专注,墨班主实在猜不透他到底满意不满意。
  树后面的周飞手一抖,相机画面就糊了。蹲在下面当托架的小弟也摸了摸手臂。
  “我怎么觉得有点冷。”
  “就是阴森森的。”
  “刚才那是墨贱人的声音?”周飞不确定地问。
  “是吧。这戏腔怪好听的。”
  “好听个屁,什么阴阳怪气的,就该打死。”周飞恨恨地道,继续架着相机拍摄。
  念白声悠悠飘散在空中,几声笛音突起,仿佛树间惊飞的小鸟,叽喳叫着散开。
  就在所有声响渐渐归于平静之际,一道银色身影突然横贯戏台,如闪电一般划过长长的痕迹。鼓点骤起又骤停,那身影随着停住的鼓点突兀地定在戏台另一侧,四肢和身躯扭转出妖邪的魅惑,漆黑的发丝挥散如瀑,身形稳如磐石,扬起的脖颈却纤细脆弱得令人心折。
  矛盾的结合体,一只从古戏文中来到现世的妖。
  众人完全来不及看清他是从哪里上场的,仿佛真是从茂密的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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