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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应该说陆然这么多年足够愚蠢还是迂腐,的的确确他是在寻找适合李红梅的肾源,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走见不得光的这条通道。
晏绍冷笑,若是每天傻乎乎的等着有跟他那个乡下母亲匹配肾源的人死去,恐怕就是等到下辈子,也不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
后来晏长安插手,他开始尝试合法的,不合法的各种渠道。
却偏偏那个时候已经迟了。
晏绍打定了注意要对付晏长安,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陆然这里这么一个好拿捏的把柄?
当初绑架陆然,晏绍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因为这个。
偏偏在关键时刻当初晏绍联系的那个买卖人体器官的组织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连着窝点连着人一起被警察给一锅端了,导致晏绍手中最后一个筹码都彻底失效,被晏长安亲手送进监狱,一判,就是十一年。
在晏绍入狱之后洛清媛第一次去见他,晏绍最后交代的,便是这件事。
他要最大化的激发洛清媛对晏长安的恨意,像过去的二十多年一样,彻彻底底的偏向自己,亲手,将晏长安给推进地狱。
而洛清媛找到当初因为缺钱所以想要卖肾的那个人,则是在半个月后。
中间疏通关系,包括买通各层人员,洛清媛也几乎是花费了近乎于天价的高昂费用。
甚至从头到尾,晏长安都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晏绍的计划是拿着迟来的肾源,用李红梅的命,成为让晏长安无从选择,进退两难的把柄。
他不是连自己都看不起永远高高在上镇定从容的模样吗?好,那么晏绍就要亲眼看着晏长安跌进地狱,被亿万人狠狠唾骂。
他不是深爱陆然,为了他可以杀了自己吗?好,那么晏绍就要让晏长安当着全世界的面跟陆然恩断义绝,从今以后,再无半分可能。
哈哈大笑几声,晏绍转过头来望向洛清媛开口道:“妈,那个卖肾的人呢?”
“给他一笔钱,送他出国,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晏绍向来心狠手辣,承诺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费尽心机的救活陆然的母亲换一句话讲,不过就是一个用来威胁晏长安的工具。
这个世界上,有谁会在意一个工具的生死?
提到这个,洛清媛的眸色瞬间变得有些怪异起来,犹豫片刻,没有回答。
看到洛清媛的表情,晏绍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心中隐约升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妈,到底怎么回事?”
“肾被晏长安拿走了。”
洛清媛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望向晏绍。
昨天中午十二点。
晏家。
当晏长安走进晏家的时候,洛清媛正在饭厅里面吃饭。
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身高腿长,腰腹紧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身后却跟了十个穿着整齐,却掩盖不住丝丝煞气的黑衣男人。
洛清媛眯起眼睛望向晏长安,心中隐约有些许不好的预感,皱了眉,厉声开口:“晏长安,还没做到我的条件,现在这是要强迫我吗?”
站在距离洛清媛大概五步远的位置。
晏长安沉默良久,冲着身后的十个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站在外面等,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跟洛清媛两个人之后方才终于有了些许动作。
抬腕看表,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复杂的情绪,晏长安抬起头来望向洛清媛,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女人的灵魂里。
“距离记者发布会还有十四个小时。”
“那又怎么样?除非我看到你跟陆然彻底决裂,看到你彻底身败名裂,我才会履行承诺。”洛清媛冷笑一声,说话毫不留情,声声刺骨。
“妈。”
晏长安微微地笑了笑,竟是叫出了好久不叫的称呼。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你究竟有多恨我呢?”
摇了摇头,不等洛清媛反应,晏长安便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爸车祸去世,那个时候我还没出世,对吧?”
仰起头来冲着洛清媛微微笑出声来,“妈,我知道你不能接受爸的死,所以把所有的痛苦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理解,也接受。”
“陆然妈妈生病躺在床上的时候啊,她拉着陆然的手,说陆然啊,妈可能撑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好好过,一个人也要好好过。”
“而我啊…”
晏长安微微摇了摇头,抬起头来望向洛清媛。
“你恨不得我现在立刻就去死,而我…恐怕也是第一个豁出一切想要自己母亲捐一个肾给别人的儿子吧?”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掩饰不住悲伤,却决绝的让人心慌的晏长安。
洛清媛心脏某一处隐秘的位置微微一颤,竟是泛起了些许异样的情绪,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在女人心中的异样还没有蔓延开来的时候,脑海中就忍不住浮现出晏绍浑身是伤,待在监狱里痛苦不堪的模样,习惯了将近二十六年对晏绍的绝对偏爱,哪怕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此时此刻也全部都演变成了彻骨的冷漠跟恨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不要以为我会手下留情!”
晏长安没有说话,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砰——
砰——
砰——
三个响头,动作缓慢却坚决,一帧一帧,像是跟什么东西告别。
站起身来,晏长安深深地凝视着洛清媛,微微地摇了摇头。
“妈,我跟你磕三个响头,并不是因为我觉得我做错了。”
晏长安站在原地,脊背挺直,几乎要看进洛清媛的灵魂里去。
“我活了二十六年,到现在为止,我突然想要活的简单一点。”
顿了顿,男人眼神有些恍惚。
以前他拼了命的想要讨好洛清媛,拼了命的想要让她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拼了命的想要让自己的母亲快乐。
为了爷爷的期望,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怒,不甘,努力地想要跟晏绍和平相处。
为了晏家,哪怕是在外面再艰难,再痛苦,哪怕是艰难跋涉,寸步难行,晏长安也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
他记着呢。
不能丢了晏家的脸。
可是啊。
直到现在,还剩下不到四十五分钟他就要彻底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突然大彻大悟,想要活的简单一点。
身体里面流淌着的血脉亲情,被晏家这么多年给予他的所有痛苦磨折全部抵消。
他磕这三个响头,是最后一次,站在儿子的角度,为母亲做出的道歉。
从现在这一刻起,他不想再扮演晏家的孩子,不想再扮演洛清媛恨之入骨的儿子。
他只想活得简单一点。
他只想做陆然的爱人。
转过身去,不看洛清媛的表情,晏长安的声音逐渐冷漠了下来。
背对着女人,脚步微顿,晏长安一字一顿的开口。
“这十个人我会留在这里,直到记者招待会结束。”
“如果到时候你违背承诺,我并不介意,让他们带着你去医院,强制执行。”
说完晏长安径直推开门离开,中途没有回头看过洛清媛一眼。
或许是太过凉薄了一些。
可是他这一生,再也不想跟晏家有任何关系,也再也不想,拥有一个无时无刻,不想让他去死的母亲。
咔嚓——
手中的汤勺掉在地上,洛清媛脸色煞白。
在确定了晏长安说的话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在之后,洛清媛几乎是没有经过太大的犹豫,便是妥协了。
或者说,当亲眼看到晏长安在她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从此恩断义绝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之后,洛清媛说不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是感觉到心里空了一块儿看不见摸不着的位置,平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稍微动弹,便是能够簌簌的灌进冷风来。
失去一切,身败名裂,跟陆然彻底分开。
那便算是给晏绍报仇了,对吧?
至于救不救李红梅…
根本从头到尾就不是洛清媛的肾,对于她来说,也不过只是说一句话点个头的事情。
妥协的过程很顺利。
可是为了避免晏长安知道肾源并不是出自自己的身体,洛清媛又是大费周章的找来了晏家聘用了多年的高级医生,竟是在私人医院里,为肾源活体捐赠人进行了肾脏摘除手术。
只要晏长安按照她的条件去做,记者发布会一结束,那么李红梅即刻进行手术。
若是没有…洛清媛也不介意为了晏绍,亲手毁掉另外一个人活下去的希望。
“砰——”
晏绍一脚直接踢在面前的桌子上,眼神阴戾死死地盯着洛清媛。
“也就是说现在陆然那个要死不活的妈正在手术了?”
从未见过晏绍这个模样,洛清媛心中猛地一跳,有些不习惯的抬起手来抓住晏绍的胳膊,刚想开口却被晏绍狠狠地甩开。
“你是不是疯了!”
“你这是报复吗?”
“妈,你这是在报复晏长安吗?”
“我要他这辈子都后悔!我要他亲眼看着陆然那个乡下的妈去死!”
晏绍一巴掌直接将洛清媛甩开,眼中的戾气几乎可以将她生生吞噬殆尽。
“你是不是也偏向晏长安,啊?”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儿子没有他好,啊?”
晏绍死死地盯着洛清媛,原本就有些阴沉可怖的五官此时此刻越发的显得扭曲狰狞起来。
洛清媛猛地一颤,从未看见过这个模样的晏绍,竟是一瞬间在心中升起了些许难以言喻的陌生感跟恐惧感。
原本跟晏绍的单独在房间里见面机会就是洛清媛托关系塞钱得来的,此时此刻晏绍瞬间发狂,却是让狱警惊觉起来,迅速站起身来强行干涉中断了这次会面。
“妈,你不可以心软!”
“你要给我报仇!”
“我才是你最亲的儿子!”
洛清媛靠在凳子上,望着晏绍被押解着离开的背影,竟是长久缓不过神儿来,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
————
医院。
陆然一个人坐在走廊上,视线停滞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上面,眼神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缓缓地抬起头来,移到手术室门口上面亮着的红色指示灯上。
昏昏沉沉,心脏某一处空空荡荡,细细密密的钝痛透过每一个神经元传递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上一次坐在这里,是李红梅生死垂危时候的抢救。
哪怕是被抢救过来,也要面临着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的绝望与梦魇。
而这一次,当手术灯熄灭,迎接李红梅的,则是崭新而灿烂的新生。
陆然艰难的扯了扯嘴角。
他应该高兴。
疲倦的靠在墙上,墙板冰凉几乎要侵入骨髓一般。
陆然缓缓地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几乎这一生都不想再醒来。
晏长安站在记者招待会现场的样子几乎像是刻在他脑海中了一样,黏腻的饮料顺着他的发梢,额头,还有衣领流下来的模样。
被所有人丢过来的水瓶砸中的模样。
周围所有的背景在陆然的脑海中全部都模糊成一片光影,唯独晏长安那一张脸。
陆然看到他在对自己说。
陆然。
走。
快走。
像是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陆然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小王的到来。
女孩妆容有些凌乱,眼角通红,手里紧紧攥住一个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