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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阑懒散地笑了笑,羽言皇子握着笛子,神色中带着欣喜:“与公子合奏一曲,受益良多,他日还会再来打扰,望不要嫌弃。”
时阑道:“公子的笛声亦十分高超,在下钦佩不已,他日能再切磋,是在下的荣幸。”
裕王、十七皇子和宁右相又逗留了一会儿,在二楼雅座上坐下喝了几杯果汁,方才告辞离去。下楼的时候,十七皇子无意中绊了一下,杜小曼当时离他很近,随手扶了他一把,十七皇子顿时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谢,杜小曼莫名地觉得他有点可爱。
快到门口时,裕王忽然欺身到她近前:“你身上薰的什么香?”
杜小曼一时无措:“哦……我,我不熏香。”难道裕王的鼻子有问题,觉得皂角味是种很美妙的香气?
裕王露出了些薄笑:“我从进来时就闻见,似乎不寻常。”
杜小曼向后退了一步,干笑道:“啊,那个那个……是不是你闻错了。”
裕王紧紧望着她的双目:“你虽然不算是个姿色极其出众的女子,但方才的神情却十分有趣。”
杜小曼瞪起双眼,裕王的折扇唰的一张,奸诈地笑了两声,飘然快步前行。
色狼大叔!
杜小曼磨着牙盘算,下次裕王再进了店,是向他的茶饭里下一把巴豆好,还是两把巴豆好?
再一抬头,眼前又是一个人影,吓了她一跳,浑身的汗毛戒备地立起,却已经发现眼前的人是宁景徽。
杜小曼立刻放松下来,笑道:“安公子慢走,以后常来。”宁景徽轻声道:“记得马上用热水敷一敷手腕,快些上药。”
杜小曼又愣了愣,今天怎么总看见高深莫测的场景,听见高深莫测的话。
宁景徽的目光低了低,掠过她的衣袖:“你方才下楼扶住言公子的时候,右手腕扭到了吧。”
杜小曼这才明白过来,她刚才扶住十七皇子,手腕磕到楼梯栏杆上,确实闪了一下。杜小曼握住右手腕,点头感激地笑了笑。宁景徽又露出淡淡的笑容。
杜小曼目送着宁景徽的身影在裕王和十七皇子之后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杜小曼看着它渐渐隐没与人群中,才转回身去。
自从楼下说书楼上弹琴之后,酒楼的生意果然好了很多。而且最近几天,客人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让杜小曼很开心。
不过,很要命的一点是,客人越来越多,大部分是奔着楼上去的。因为近日有传言,不二酒楼的二楼有位神秘的绝色美女,每天弹琴。
来得最勤的一位客人是住得离这条街不远的一位财大气粗的朱员外。
朱员外做卖猪肉的生意起家,城中的豪门大户们鄙视他是个粗俗的暴发户,都不大与他往来。朱员外的人生很寂寞,他时常找些风雅的事做做,以示自己颇有几根雅骨。
努力风雅的朱员外在一个特别闷热的傍晚进了不二酒楼的大门。
杜小曼与酒楼里的其余人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衫的中年胖子进了门。朱员外在仪表上也注意风雅,宝蓝色的薄绸衫外面还罩了层纱衫,看起来像个包了层纱的宝蓝色酒坛子。朱员外觉得自己这样穿很飘逸。
朱员外手里摇着一把画着水墨烟雨画的扇子,他明明汗流浃背,但因用力摇扇太过粗鲁,朱员外只是将扇子轻轻晃动,无视脸上脖子上奔流的汗水,汗水快滴到眼中嘴角时,朱员外就从袖子中拿出一块汗巾,翘着兰花指轻轻揩拭,再收进袖中,面带微笑:“掌柜的,区区想饮一二雅酒,略食餐稍许,空位能否引区区前去?”
朱员外爱自称自己是区区,认为这种自称让自己平添了几分诗人的气质。他故作风雅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其他人一时都愣住了。幸亏杜小曼是从现代穿来的,古文课上大家都不明所以地颠三倒四,杜小曼比较熟悉这种语境,居然听懂了。
她殷勤地扯出一抹笑:“当然当然,我们楼上是雅座,客官您请随我来。”这个胖子看起来金光闪闪,大有油水可捞,听他大着舌头拽文,就知道是个附庸风雅的家伙,这样的肥羊不狠狠宰一顿对不起自己!
杜小曼一边亲自引朱员外上楼,一边拍胖员外的马屁:“这位客官您一看就是个异常有品味又高雅的人。像您这种客人,绝对不能坐楼下那么嘈杂的大厅,楼上的雅座才适合您的身份。您是喜欢靠窗的座位,还是屏风后比较幽静的?”
朱员外双目闪闪,抖动着脸上的肥肉惊喜笑道:“哦?你这个掌柜的倒有眼色,一眼就看出区区是个文雅之人。区区甚欣喜。”
杜小曼道:“啊?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事实吗?像您这样衣饰不俗,谈吐高雅,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朱员外笑得脸上身上肥肉乱颤,小三和胜福与两个新来的小伙计在楼下膜拜地仰望。
杜小曼领着心花怒放的朱员外已经到了二楼,转过屏风隔墙,悠然的琴声迎面而来,朱员外的目光搜寻立刻粘向时阑弹琴的纱帐。
杜小曼含笑问朱员外:“我们楼上的雅座各有特色,您觉得坐在哪里最合心意?”
朱员外紧紧盯着纱帘,挪到靠近纱帘的一张桌边。杜小曼立刻道:“客官果然是绝顶风雅的人,这个座位,是我们酒楼中最有情调的一个,客官一眼选中,眼光真独到!”
朱员外稍微回了一丝神,觉得头有点晕,脚下有点飘,哈哈笑了两声,在桌前坐下:“说得好,说得好!杭州城如此数多家酒肆,汝酒肆乃是最合区区之心意,区区欣喜欣喜。”
杜小曼道:“客官您夸奖了,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对了,楼上的雅座与楼下嘈杂的大厅不同,因此要加收六十文的费用。您这张座位又是最有情调的一张,本来还要另外多家三十文,但是客官第一次过来,我给您打打折,只当交您这个朋友,减去十文,八十文,好数字,又配得上您的身份,您看如何?”
朱员外轻摇折扇驴唇不对马嘴地说:“妙哉妙哉。”
杜小曼明白他是答应了,喜孜孜地道:“那您在这里稍坐,立刻有上好的茶水,我安排我们酒楼的伙计拿最高雅的那张菜谱上来!”
杜小曼跑下楼,吩咐上茶水送菜单。胜福愁眉苦脸道:“掌柜的,我们哪有什么最高雅的菜单?”
杜小曼说:“笨!就是把现在的几个菜临时改改名字,价钱翻一翻,赶紧找张漂亮的纸写了报上去,像是香菇炒青菜改成两两相望,凉拌黄花菜改成春花雪月何时了,水蒸蛋改成海上生明月,赶快找纸笔。”
碧璃上去送茶水,绿琉粗通文墨,纸笔拿来后由她临时草草写了张菜单。中间花了点时间,朱员外一边喝茶水一边将目光紧紧粘在纱帘上,没怎么察觉。
不出杜小曼所料,朱员外对那张特制的菜单又甚喜加妙哉,而且专挑贵的点,点了一堆天价菜。等到酒菜上来后,朱员外举起酒杯,忽然对着纱帘道:“姑娘。”
在一旁指挥上菜的杜小曼险些打了个踉跄,纱帘中的琴声一抖,很明显走了个音。
朱员外继续风雅地深情款款道:“姑娘,区区聆听这个琴,便明晓姑娘定是位绝色佳人。现在区区有酒之,有菜之,不知姑娘可否移步出来与在下同饮之。”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琴音虽然在抖了一下后四平八稳地继续,杜小曼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杀气。
杜小曼急忙道:“呃,客官,我们这位琴师,怕羞……不方便出来见人。”
朱员外的神情更向往了:“多么惹人怜爱的人儿。”
琴声中的杀气更重了。杜小曼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再赔笑说:“呃呃,客官,您不觉得,这样隔着纱帘,只能听到琴声,才有一种飘渺的虚无的美吗?天下的美人有很多,但见着面了,反不如这样似远还近的,来得空灵。朦胧的美,是最高雅的美,只有像客官您这样最高雅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境界!”
杜小曼感觉有冰箭透过纱帘扎在自己的脊背上,那首悠闲的小曲铿锵有力杀气腾腾。
朱员外的眼神迷离了:“不错不错,说得好说得好。区区妙哉甚喜。唉,佳人……”
朱员外终于收起了要与佳人见面的念头,独守着这份朦胧的高雅。他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飘渺地道:“掌柜的,可有纸笔否,着人拿来,区区忽然诗性翻涌,想赋诗一首,一旁否能替区区记录之?”
杜小曼使了个眼色,一旁侍候的胜福立刻跑下楼,不一会儿带着会写字的绿琉和笔墨纸砚上来。
朱员外擎着酒杯,对着纱帘,幽幽地赋了一首诗:“一顶小纱帐,美人坐中央;有声不露面,让人急得慌。”
朱员外赋诗完毕,盯着纱帘,喝光了酒,吃完了菜,依依不舍地走了。
楼上已经没了客人,杜小曼很有良心地钻进纱帘内,问时阑:“你还好吧。”
时阑满脸惊悚到了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好,杜小曼拍了拍他肩膀:“唉,我会算你为酒楼牺牲的,这次挣了不少钱,有你一份功劳。”
时阑扫了她一眼:“方才你对着那个胖子马屁滔滔,肉麻至极,啧啧,真无耻。”
杜小曼不以为意地笑道:“嘿嘿,做生意,只有无耻,才有前途!”语重心张地又拍了拍时阑的肩膀,“少年人,只有懂得在适当的时刻奸诈才能无敌!”
时阑拖长了音道:“是——掌柜的你今日的表现让我佩服至极。”
杜小曼握紧拳头,双眼闪亮亮地说:“做一个无耻狡猾的奸商是我目前的追求!”
时阑直直地看了看她,露出一丝笑容道:“努力吧。”
朱员外之后频繁地光顾,且此后酒楼的客人骤然地多了不少,大都是脑满肠肥的朱员外一类暴发户,来了之后就一边吃酒菜,一边直勾勾满脸垂涎地看着纱帘。
时阑像是也领悟到当无耻时就无耻的道理,居然十分合作,小曲弹得活泼又妩媚,让来观望的有钱肥羊们心痒痒的。
之后,大约是消息越传越远,渐渐也有那真正豪阔的公子,与文人墨客一类的人物光顾酒楼。
时阑很懂得看碟下菜,他在帘子里听动静,如果来得是阔佬,他就弹弹时兴的小曲,如果来了风雅的文人,他就谈些高山流水般高雅的曲目。一来二去,不二酒楼中有绝色佳人的谣言越传越远。
杜小曼每天大捞银子十分开心,另一方面,时阑如此放得开后她又心中有了点复杂的滋味。
让她更加心情复杂的是,那个看起来很天真的美少年十七皇子,最近也来了几趟酒楼。他每次都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不怎么出声,但杜小曼总觉得,他望向纱帘的眼神十分迷恋。
杜小曼暗自猜想,美少年羽言皇子,该不会是那次琴笛和奏之后……对时阑有了……吧……
杜小曼在心里挣扎地想,我是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堕落下去,还是稍微地提醒和阻拦一下?
十七皇子的迷恋貌似还是单方面的,时阑对他没什么特别,只是客套地敷衍。时阑目前,似乎对银子更有兴趣。
某天,十七皇子又来到酒楼内,坐在安静的角落里,他每次来都不怎么吃东西,只喝果汁,今天也是一样。
难道他对时阑的痴迷已经到了不食不寝的地步?
杜小曼观察了一下十七皇子,觉得他好像瘦了一点。她亲自替十七皇子端上果汁,而后放下两碟小菜。
秦羽言讶然地抬头看了看杜小曼,杜小曼微笑道:“李公子,夏天的天气很热,可能会让你胃口不好,但是饭还是要多吃的,这样才能保持体力,避免生病。我看你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这两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