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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里,老人过世以后他无依无靠,就这样被“千面身”捡了过去。
“千面身”的真名已无证可考,江湖上只留下他的名号“千面身”。之所以被称做这个名号,是因为他身怀的两种绝技,分别是取名为“千面”的易容术和取名为“千身”的缩骨术。
所谓“千面”,薄薄一张皮众人随我心。
易容可选择范围非常大,男女美丑老幼皆有涉及,千面身之所以能把这么一个不受人关注的技艺发展成为让他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标志,不单是因为他自己所制作出来的面皮十分逼真,薄如蝉翼,戴在脸上能够与皮肤完全贴合,并能根据不同的脸型进行调整,更重要的是他许多的易容依靠的不是面皮,而是自己的一双手,在自己脸上刻画描绘,短短时间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更加自然也更具有迷惑性。
为了让这样奇妙的技艺能够完整的传承下去,千面身对于弟子在学习的时候要求极为严格。他曾经说过,他的易容术的所有精巧不能只精巧在一张脸上,必须脸上什么样人就是什么样,敷上了怎样的人皮就要有那样的人样子,贵公子的脸就要翩翩而行,老人的脸就要弯腰驼背。
也就是说,除了每日练习最基础的脸面上的功夫,专攻易容术,沈轻衣当时还要去大街上观察揣摩不同的人。为了更好的扮演别人,他也会从师父那里学会了一点缩骨术。虽然做不到“千面身”那样能毫无破绽的变成另一个人,略懂皮毛已经足够糊弄世间人。
“千面”真正算起来何止一千张脸,然而“千身”却不是指真正的一千种身体形状,毕竟这世间人再怎么分,也就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了。
除去幼童那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变装,剩下的就是老人和各种高矮不同的青年人,但是如果真要说起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掩饰莫过于变作女子。女子,这看起来简简单单二字,也可以幻化出数种可能,舞女的妩媚,闺秀的端庄,婢女的温顺……每种女子的形态不一样,这样的不一样甚至要细致到喝茶时手指翘起的高度,行走时步距的远近,所以称一声“千身”,并不为过。
缩骨术并不比易容术简单,特别是要结合女子的形态练习,而且还有千面身这么一个强迫完美的师父。为了让扈江离更好的体会到女子的感觉,以便他今后能够在使用缩骨术时化身成为女子举止更加自然真实,千面身将扈江离带到身边以后除了教他简单的易容术,就把他当做女孩养,描红画眉、茶艺女红,吃穿住用样样照女孩子的习惯安排,身姿行止也无一不按女孩子要求,将女子的形貌刻在扈江离内心的深处。
扈江离从小身边除了师父就是师兄,三岁之前的记忆早就模糊在远去的岁月长河里。师父神出鬼没,除了在教导缩骨术时其余时间都找不见人影,就算在教导时也是冷言冷语,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看。扈江离除了被要求精通缩骨术,同时也要练习武功,稍有不如千面身意的就是一顿鞭打,所幸扈江离悟性高,只要能潜心学习,不同门派的武功在短短半个月也能学点形状出来。
因此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对他最好的就是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师兄。
“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师父将我们俩留在一个长满了残飞坠的小院子里,不准许我们出去,也不让外人进来。从小就是我照顾他,教他认字读书,与他抵足而眠。”
扈江离长到七岁的时候,曾经大闹一场。那时候他的心里萌发了性别概念,对于师父要求他的女子装扮十分厌恶,为了表示反抗一把火烧了一屋子的裙衫钗环,结果被赶来的千面身用藤条抽得满身是血,扔进了院子里的小黑屋。
那时候,是沈轻衣偷偷找到关锁扈江离的小黑屋,抱着昏迷后将将醒来的扈江离,边哭边劝说他。
“离儿你疼不疼,看师父抽打你师兄心都要碎了。在师兄眼里,你装扮起来是最漂亮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奇怪,你好好学习‘千身’,这样以后才能和师兄一起闯荡江湖。”
就是沈轻衣的这一句话,第二日扈江离不顾身上的伤,在千面身房前跪了整整一天祈求千面身的原谅。
从青梅竹马到日久生情,这中间看似难以逾越的沟壑只要抬脚就能跨过去,扈江离喜欢上沈轻衣,这件事就像是春天花开秋天落叶,水一定会向下流走,太阳每天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一样自然。
一天一天,扈江离变得身姿柔美眼波婉转,包裹在轻纱绸布的裙衫里袅袅娉娉,他的温婉和娴美是从给骨子里头散发出来的。这样的扈江离是千面身所满意的,于是他终于允许了扈江离不再只做女子的打扮,但是这一份女子的特性已经融在了扈江离的血液里,就连换回男装时的他也是行步顾影、步态摇曳。
“当时他在模仿女子上已经是十成十的相像了,就连师父都不一定能比得上他,他若是女子一定是赏心悦目,但是,他是一个男人,身为男人扭扭捏捏实在不像话,但我当时想着他学的技艺,也就没有和他说。”
在扈江离的意识中,他从来不觉得喜欢上师兄是一段禁忌的男男之恋,身虽为男儿郎,心已是女娇娘,他对沈轻衣的喜欢是从女性的内心中生长出的对男性爱恋。
他带着这份欢喜一步步靠近沈轻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害怕每近一寸亲密下一刻就是沈轻衣的拒绝和远离,又不甘心维持着和沈轻衣原来的关系。
那一段时间扈江离为沈轻衣煮饭铺床,缝衣洗被,坐在门口等待着出去的沈轻衣回来,在见到沈轻衣时欢欣雀跃,就像一个妻子对待丈夫那样,而沈轻衣并没有拒绝他的行为,还摸着他的脸笑着说“离儿长大了,也会照顾师兄了”,甚至在他几次暧昧的示好时也没有表现出反感,对待他依旧是宠溺的、关心的。这让扈江离心中的希望之火越来越热烈和明亮,为了他的师兄扈江离的心都要燃烧成灰。
这样的希望促使着扈江离在沈轻衣出师的那天早上,和沈轻衣说出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话。
“那一日的情形,现在回想起依旧历历在目。”
沈轻衣说起之前的事情,语气里都是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嫌弃,像是不得已从淤泥里将回忆一段段挖出来,原本该是共同美好的时光在他嘴里变成了午夜的噩梦。然而,当他喝了一口茶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人仿佛瞬间堕入一个虚无的幻境,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就连他的语气也变得复杂,在厌恶中又有情不自禁的怀念,这种怀念稍稍一冒头又被更沉重的厌恶压下去,反复几次,最后变成了一滩死寂,泯灭了所有感情。
“我出师的时候是六月,那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热了,扈江离来找我的时候穿着他自己用女子衣裙改造的嫩绿外裳,他皮肤白,穿这种颜色很好看,让人看着也觉得很清凉。”
“六月的时候残飞坠花开,他走过来身后带起一片白色的花绒,扈江离当时练习如何笑就练了三个月,他的笑很好看,像从云端里走出的仙子。”
“他走到我面前,中间有一段我怎么都记不起来,脑袋里全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能记起的就是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
“师兄,我喜欢你。”扈江离天没亮早早就起了床,原本想要为自己抹上最好的胭脂,为自己细细的描眉,但是后来他想起师兄似乎不喜自己做女子装扮,最后便坐在烛火下彷徨等到天亮。
但当他站在沈轻衣面前,明眸皓齿,轻眉浅笑,将心中的惊涛骇浪掩于一片绚烂的飞花之下。
沈轻衣起初只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结结巴巴的回应着扈江离的告白:“你是我师弟。”
“当初师兄说要陪我一起闯荡江湖,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我日夜练功,如今已是能够匹配得上‘千面’的‘千身’了,只要师兄你愿意,我甘心从此放弃男儿身,以女子打扮陪伴师兄左右,师兄也就不必担心江湖中会对师兄的名誉造成损害。”
除了接受和拥抱,扈江离不是没想过会得到沈轻衣的拒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结果,他也已经做好了平静接受的准备,退出他和师兄的空间,让师兄喜欢的人给他幸福。
但是,他没有想到居然在师兄脸上会看见如此明显厌恶和恶心。
沈轻衣跌跌撞撞地连退几步,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吃人的怪物,然后没有给与扈江离任何一句话就慌张的逃离开,避之若浼,与他交谈也变成了玷污自己的事情。
这个早晨成为了沈轻衣的噩梦,他最后连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有告诉扈江离,将扈江离给他缝的几件衣裳全部烧掉后,趁着夜色中匆忙逃走,留下一无所知的扈江离一个人呆呆坐在他的房间里好几个昼夜,直到眼泪流干心如死灰,终于认清自己被师兄厌弃的事实。
离开后的沈轻衣并没有像他们小时候定下的约定那样步入江湖,为了切断和扈江离联系,甚至拒绝承认自己“千面”的身份,匆匆忙忙和一个姑娘结了婚。
“那扈江离实在恶心,在我大喜之日竟然出现在我喜宴上。”于是沈轻衣将扈江离带来的贺礼全部砸在扈江离那带着祝贺的笑容的脸上。
“后来他偶尔会经过我家,只不过我妻子仍然会觉得他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于是沈轻衣在扈江离下一次到来的时候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通,将他和他的礼品扔出门外,从此沈家的大门永远向他关闭。
“我儿子满月的时候他又来了,当时我看在我们多年师兄弟的情分上,让他抱了抱我的孩子,他当时还看着孩子笑,说孩子长得像我妻子。结果,孩子没到一岁就病死了。孩子死后,我妻子受不了打击就疯了,我也突然犯上了头痛。”于是,沈轻衣将一切罪过怪罪于再一次踏入自己家的扈江离,视他为带来家中灾祸不祥之人。
淇奥打断了沈轻衣对于扈江离带着憎恨和反感的情绪激动的描述:“这么说来,沈兄也就无法得知扈江离如今身在何处。”行为举止可以模仿女子,虽然专攻缩骨术也知晓易容术,悟性好能仿造出流花展云剑的伤痕,这一条一条特点使得淇奥心中对罪犯的答案越发清晰。
只可惜,沈轻衣似乎极为讨厌扈江离,甚至连“千面”这个身份也愿意放弃,只为了他扈江离完全决裂。
对于这种已经没有了价值的人,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和他交谈下去了。淇奥刚想着如何结束这场对话,突然听见沈轻衣语气随意平常却又十分肯定地说了一句:“他最近往大漠那边去了。”
对于沈轻衣如此快速而又笃定的回答,淇奥很是惊诧,连语调也上扬了几分:“沈兄又是如何知晓?”
沈轻衣儒雅地“呵呵”一笑,只不过这一次淇奥从这笑里看见了一种微妙的快意和兴奋:“毕竟是疼爱了多年的师弟,现在他一个人在江湖之中,江湖多险恶,总担心他会出事,所以时常与他有些信件往来,只简单说些将近日身边发生的事,免得离得远了关系就冷淡了。呵呵,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天冷加衣按时吃饭,都要我在信中一一提过。”
淇奥瞬间就明白了为何身在江湖中的扈江离会知道沈轻衣何时成亲,知道他儿子何时满月,知道他现在家中窘迫并每月寄来银两给沈轻衣养家糊口了。
沈轻衣的脸上还是那样谦逊和气的笑,他在回忆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