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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嵩看着乐远一直在看手表，右手上下意识地转着一只黑水笔，转一次掉一次，砸在桌面上啪地一声又一声。
“走吧。”于嵩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再等等吧。”乐远还想等。
“差不多了，”于嵩笑道，“楼梯口到他们2班才几步路啊。”
于嵩勾着他的肩膀晃了几晃，乐远笑了笑说：“好吧。”
结果一出教室门，就看到童铭站在三班门口，和别人有说有笑。
“他跑来三班干什么？”乐远眼角一抽，转身就要走。
“那咱们也不用回去啊。”于嵩拉住他。
“谁回去了，”乐远说，“我从西面的楼梯走。”
“那是绕路了。”于嵩说。
“绕路也比碰上他强。”乐远转身就走。
于嵩也没多说什么，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突然说：“你总记着这件事干什么？”
乐远停下脚步，反问他：“不该记着吗？”
“又不是大事。”于嵩故作轻松地说道。
乐远突然很想生气，生自己的气，转而又难过得不得了。
这怎么不是大事？
他想，自己逞一时之气，又怕担那份责任，最后毁掉的是于嵩的人生。
于嵩本来不该过这样的生活的。
乐远还记得当初他走到一半，终于回过味来觉得事情不对，转身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于嵩站在走廊里，周围聚了不少人，他正低着头和年级主任承认：“对，是我推的。”
“是我和他打架的。”
“全部都是我的错。”
他不记得自己那几天怎么过的了，他只记得之后整整一个星期于嵩没来上课。
乐远觉得郭静是知道真相的，因为在他准备挤进人群里的时候，郭静把他拉住了，看看于嵩又看看他，口中骂道：“瞎跑什么呢？还不回教室去。”
把他丢回班级，郭静就走上前去处理这件事了。
他记得童铭那个时候是脑震荡，还断了一条腿，当年的中考肯定参加不了了。唯一的孩子受了重伤，他的家人会要于嵩怎么样呢？
乐远没敢想。
于嵩见他突然停下，站在哪里发愣，伸手想去抱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脚下的地面开始微微晃动，细细的裂纹沿着楼梯一路蜿蜒直上。
乐远也发现了，皱着眉退了一步，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冷静下来。
地面不再颤动，不过墙上的裂纹还留着。
“小远……”于嵩想上前带他出去，刚刚搭上乐远的肩却被他躲开了。
于嵩的手僵在半空，随后默默地收了回来，二人沉默，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教学楼。
连操场上都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纹，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罩在了上面。
“操。”乐远小声骂了一句。
也对，这是他的世界，乐远作为主角，精神状况不稳定，这个世界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周围的场景越来越昏暗，逐渐变成了黑白老照片的颜色，慢慢定格了下来，秦小墨抱着她的一大袋子零食，正从远处跑过来。
“哎哟，”于嵩轻呼了一声，嘀咕了一句，“小姑娘好像胖了不少。”
乐远想说：“对，是胖了，不过女孩子胖点儿好，太瘦了总担心她们会不会被台风吹跑了。”
可是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没心情说。
“我去，”秦小墨抹了抹汗说道，“怎么一个没看住，又出问题了？”
乐远看了看她，艰难地张口说道：“不好意思。”
秦小墨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道：“算了算了，都成这样了就赶紧走吧。”
“又直接走啊？”乐远皱了皱眉。
“不然呢？”秦小墨说，“这都补不回来了。”
乐远低了头不说话了。
秦小墨看看他，掏了一大袋巧克力塞他怀里，说道：“别不高兴了，有力气不高兴，还不如去吃顿好的。”
“这能带回去啊。”乐远勉强笑了下，说道。
“就这一次，特例啊，下次没了。”秦小墨笑着掐了掐他的脸颊。
这次秦小墨没搞那些虚的，只觉得头晕，和晕车似的，乐远下意识地闭眼，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家了。
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划开一看，发现现在是凌晨两点半。
恍若隔世。
于嵩从背后抱住他，轻声说道：“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乐远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等于嵩关了灯，他窸窸窣窣翻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回过身来，一把抱住了于嵩，几下蹭到他怀里，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
于嵩抱住他问道：“怎么了？”
“于嵩。”乐远难得这么叫他，也不撒娇也不生气，就是淡淡的语气，好像在述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嗯？”于嵩莫名的心慌，抱得他越发紧了。
乐远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替我认下了。”
于嵩松了口气，笑了：“这个啊，我想做就做了。”
乐远想问他后悔吗，可他又知道于嵩的答案，他肯定会笑着说：“不会啊，因为是你。”
他只能叹口气，说道：“你从来也不提，也不问我要什么……”
“我不是为了要什么，”于嵩亲了亲他的头发说道，“小远，我一直都只想你过得好。”
乐远想哭，他又不敢哭，拼命把眼泪忍了回去。
于嵩轻描淡写一句话，赔掉了他的人生，自己现在能过得那么好，都是从于嵩哪里偷来的。
听到他一直不说话，于嵩捱不住了，笑着对他说：“而且我不亏啊，我不是赚了个媳妇儿回来了吗？”
“这是一回事儿吗？”乐远带着哭腔喊了出来，“你……”
“我没有什么，”于嵩抱着他说道，“你后悔我替你背了处分，可是我告诉你，我也不愿意看你被处分，你被抓到人病床前和人低三下四地道歉，然后连中考都考不好。我不想让你这样，我要是不这么做，我也得后悔。”
于嵩顿了顿，接着说道：“乐远，我爱你。”
乐远抱着他，许久才压住哭腔，哑着嗓子说道：“于嵩，我也爱你。”
第42章 全文完
第二天，乐远醒来的时候，天还早，还不到七点钟。
乐远心里觉得自己好笑，大概是习惯初中生的日子了，这一下又开始习惯早起了。
下床一看，地上还躺着一袋巧克力，秦小墨那句“有力气不高兴，还不如去吃顿好的”仿佛还在耳边。
乐远笑了笑，捡起来那袋巧克力推门出去。
于嵩这会儿还没出门，正在做早餐，见乐远出来了，笑着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道：“怎么了？吵醒你了？”
“不是啊，”乐远笑着抓过他的手说道，“习惯早起了。”
“刷牙去吧，早饭一会儿就好了。”于嵩熟练地打了两个鸡蛋下去。
乐远放好那袋巧克力，刷完牙洗完脸，走进客厅的时候已经闻到了煎蛋的香气。
“坐吧，”于嵩端着两碟早餐，说道，“慢点儿吃。”
乐远“嗯”了一声，划着手机说道：“哎，尚萱萱的小孩都百日了啊。”
“嗯？真的吗？”于嵩凑过来看着朋友圈小视频说道，“都那么大了。”
“还觉得她是个小姑娘呢，”乐远感叹，“一转眼都做妈妈了。”
于嵩笑嘻嘻地伏到他耳边说了句话，乐远听完差点把筷子丢出去，说：“我生不了。”
于嵩给他倒了一杯牛奶，笑得更厉害了。
不过这周末，他们还是一起去探望了尚萱萱和她的小宝宝。
尚萱萱本来是想给孩子办百日宴，乐远说自己就不去了，在微信上给她转了红包，可她说什么也要请二人吃顿饭。
尚萱萱振振有词：“收了你们的钱，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乐远拗不过她，和她说：“那周末，我和于嵩一起来吧。”
尚萱萱在电话那头笑了出来：“好啊好啊，好久没见你们一起了。”
谁能想到，尚萱萱后来自己也考了师范，现在在一所小学做语文老师，乐远还记得她当时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句话：做了老师，才理解了自己的老师，但我不会成为这样的老师。
乐远当时还吐槽说：“这话真是绕。”
现在想想，还真的是很有道理。
“宝宝，过来，”乐远蹲在地上逗着宝宝，“叫我叔叔。”
“行了，”于嵩把宝宝抱起来说，“这么小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呢。”
“嗯？”尚萱萱奇道，“于嵩，你挺会带孩子的啊。”
“对，”于嵩点头，“我哥哥的孩子，我以前给他带过几天。”
“我也想抱抱，”乐远伸出手说道。
于嵩小心地把宝宝递过去，说道：“你这样，手托在这儿。”
乐远没带过小孩，宝宝一到他手上就开始哭，乐远越哄她哭得越厉害。
“还是我来吧。”尚萱萱的丈夫见状憨笑了笑，把宝宝接了过去。
小丫头立刻就咧开嘴笑了。
尚萱萱给他们端了两杯柠檬水，坐到一旁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那么好。”
乐远挠了挠头，坐到她的对面，看着于嵩哄着小朋友，笑着说：“是啊。”
“真好啊，”尚萱萱说，“于嵩这么好的男人就给你收了。”
乐远揉揉鼻子，看着于嵩站在阳光下，渡着一层金色，忍不住要抱抱他。
但面上还是说道：“我也挺好的啊。”
尚萱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他说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哦。”
乐远眨了眨眼，笑着说：“这不是当然的嘛。”
好几个月过去了，乐远和于嵩也没有再碰上什么古怪的世界。
乐远咬着秦小墨送他的最后一块巧克力，心想：是不是把小姑娘吓惨了，她不敢再来找自己了啊。
“又在想什么呢？”于嵩从外面回来，见他一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心疼，“怎么不开空调呢，这么冷。”
乐远的鼻子都冻得发红，抽了抽鼻子说道：“开了和没开一样，就是冷。”
这话也没错，这里的冬天湿冷，就算开了空调温度也打不上去太多。
于嵩还是把空调打开了，说道：“那也比不开强啊。”
乐远牵过于嵩的手，他刚从外面回来，手指冰凉冰凉的，乐远掀开衣服从腰上撕了个暖宝宝给他握着，说：“拿着吧，我看你更冷，别冻坏了。”
“其实还好。”于嵩说，“快过年了，还是很热闹的。”
“要过年了啊，”乐远说道，“家里得去买点东西吧。对了，你爸妈喜欢什么，我去给他们买。”
“不用了，没那么多规矩。”于嵩按住他躁动的双手，亲了亲他说，“你人到了就行了。”
于嵩的父母一年前完全退休回老家了，把家里的小工厂交给两个儿子管——于嵩他哥于崇实在忙不过来，一个人撑了大半年，终于在十月份的某个周六揪着于嵩耳朵把他拎回去继承家业了。
照理本来过年的时候该是两个儿子一起回去的。
结果大儿媳妇正怀着二胎，快七个月的肚子实在不方便走远路；小儿子又找了个独生子做媳妇儿，都是为人父母的，他们心想让人家父母孤零零地过年不合适，索性一起来了这里过年。
两人商量好了，除夕那天一起去乐远家，年初一再一起去于嵩他哥哥家。
之后几天就能在家里躺尸了。
两不耽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