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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一见是太子,纷纷下跪行礼。
夏长玉云淡风轻看着他,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都滚出去!”俞传承大喝一声。
宫女们脸瞬间变了颜色,纷纷告退,并关上了门。屋子一下子恢复了宁静。
夏长玉气定神闲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袖,看了看俞传承,只见他双颊酡红,屋子里又飘着酒味,看来这太子殿下没少喝。今日跟平素那般真是判若两人,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东宫太子的样子。
“你是怎么调教老四的?嗯?”俞传承大刀金马坐到床榻上,双臂撑着身体,身体微微向后仰着,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他因为你,连……”
俞传承打了一个酒嗝,明显要吐的样子。
夏长玉拱手道:“殿下身体不好,还是莫要多饮酒,不如回宫休息吧。”
俞传承自顾自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咳嗽起来,夏长玉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就这么犹豫了一下,俞传承已然掏出手帕捂着嘴不再咳嗽。
他清了清嗓子,好像在对夏长玉说,也好像没有,“四郎从小就不擅于言表,但是他最听我的话,也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我自幼身体孱弱,又是长子,所以父皇更多疼爱我一点,及早便立我为太子,后来,母后又生了二弟,四弟,五弟……二弟早夭,五弟年幼,母后自然对幺子很是疼爱,于是忽略了四郎的感受,这些我都知道,于是,我对他的爱要比父皇母后还要多,当真长兄如父……”
俞传承自称一直用的是“我”,夏长玉不禁看了看他。
“可是有一天,来了一个口技人,就跟你一样,”俞传承指了指夏长玉,“不知道那人跟他说了什么,四郎便有了夺储之心。”
夏长玉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那人已经仙逝,何苦再提呢。
俞传承继续说道:“我身体不好,曾经跟父皇提过另立储君,我跟四郎又是一母同胞,韩王又是庶出,他母妃心术不正,早有反心,五弟尚且年幼,这人选自然会是他俞斐烨,但是父皇不同意。
我想着我也许哪天就死了,正好名正言顺给四郎,只需要等待便是,可是,他竟然……这储君只能是我给,他不能跟我抢,他不能跟我对着干,把我当仇人,我不欠他!
这几年他结党营私,暗中拉拢大将军,他以为我不知道,父皇不知道,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个笨蛋!大将军下狱,就是给他警告,他还不自知。
韩王暗中起兵,准备造反,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韩王就那么死了,他若下去,岂不是也会死?可是,竟然有一天,什么都变了。”
夏长玉微微蹙眉,轻声道:“殿下,您喝醉了,我叫人扶您回去休息。”
俞传承一把抓住夏长玉的胳膊,将他甩出去,夏长玉吃痛,跪在地上一时半会不能起身。
俞传承恶狠狠地指着他,“就是因为你!四郎不跟我争了,不跟我抢了,甘愿被父皇当枪使,甚至连爵位都不要了,只要你,凭什么!我看起来的弟弟,最后要跟你走,要离开我,都是你……咳咳……咳咳……”
夏长玉:“你说什么?”
俞传承痴痴地笑起来,“他一个孩子,还未及冠,舍去荣华富贵,就为了跟你相守,真是好笑,我宁愿他接着跟我抢,也不愿他就这么走了,太好笑了,枉我当惊受怕,却换来他如此洒脱……”
夏长玉慢慢起身,望着俞传承,想了想,说道:“殿下,您软禁我,是不是也是变相在保护我?”
第43章
俞传承盯着夏长玉良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皇帝将夏长玉软禁在东宫,利用完后其实是要杀了他的,俞斐烨再混蛋,也是他的儿子,他自知俞斐烨心里有夺嫡之心,只要未走那一步,依就是大昭的皇子,日后是大昭的王爷。
身为天潢贵胄,皇帝怎么能允许皇家取个男子做正室?
可是,这个人是四郎喜欢的人,四郎向来寡情,除了皇位,他好像没喜欢过别的,韩王送去的姬妾,不是失踪,就是离奇暴毙,现在倒好,皇位他也不觊觎了,竟然答应父皇取了那个女人,竟然答应父皇为他铲除最后一个异性王,只为了跟这个人厮守。
是迷了心智?还是当真有如此深情?
可是,俞传承不得不帮他保护夏长玉,哪怕一万个不愿意,哪怕他现在就想杀了这个人。
俞传承倒吸一口凉气,清醒不少,嘴里不清不明“哼”了一声,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头微微转过一点,“除夕那晚,皇上会要你入殿表演,你准备一下。”
夏长玉一怔,问道:“为什么?”
俞传承转过身,有些暴躁:“哪有为什么?这是圣旨!”
夏长玉微微冷笑一下,眼里有些许坚定,“我不会去的,我是南朝子民,大昭皇帝的圣旨对我不灵!”
“别给脸不要脸!”俞传承气急败坏大步过来,一把抓起夏长玉的前襟,表情凶神恶煞,“你个亡国奴,有什么资格拒绝?”
“太子殿下先前的温润都是装的么?”夏长玉微微皱眉,抓住俞传承的手,一点一点掰下来,字字珠玑,道:“国破山河在,家亡灵魂生,即使南朝覆亡了,我等依然是南朝子民。”
俞传承脸上冰冷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开,好像听到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可眼神是冷的,他后退几步,指着夏长玉说:“是,有几分骨气,难怪四郎喜欢你,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命现在不光是你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好好想想吧。”
夏长玉不动声色,直勾勾看着对方,直到对方消失在门口。
夏长玉浑身脱力般坐到凳子上,殿门尚未合上,外面的冷气呼啸而至,他身着单薄,寒气逼人,外面的侍卫冻得浑身哆嗦,可他却没感觉似的,浑身散了精气神,看着某处,一动不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或许是因为这些人破坏了他的生活?
东方青澈,南朝皇帝,南朝子民,都在他们的铁骑之下丧生,他不得不恨,若是带着这些记忆还为大昭皇帝表演,他简直没有一点良心了。
思及此,夏长玉不得不审视他跟俞斐烨的感情。
当初做些那些事的人是他俞斐烨,现在极力挽回的,也是他,若是如此,当初何必要骗他,蒙蔽他,为什么要动心,为什么要说一生一世,为什么要跟他成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
明明该恨他的,却又想见他。
夏长玉将头埋在双手间,是去是留?何去何从?
除夕越来越近,这几日俞斐烨没有再过来,俞传承也没有再来找事,寝殿好像一间鬼屋,每天没有什么声响,夏长玉倒是清净不少。
只是某一天,夏长玉站在院中看树枝上的落雪,几名侍卫交头接耳,神色慌张,好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夏长玉想了想俞传承的话,前后推敲了一番,估计俞斐烨动手了。
虽然俞斐烨跟那女子成亲是一场戏,但是亲手对付自己的老丈人……恐怕要遭世人诟病的。
当真是什么都不要了,名誉,世俗,以及荣华富贵。
夏长玉将腊梅枝上的白雪吹掉,梅花发出阵阵清香,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值得么?”
龙凤呈祥的玉佩每到晚上便发出亮光,夏长玉发现那玉佩越来越亮。还有一个重大发现就是,这玉佩发光只能他一人看见。
有次傍晚,那天天气不好,屋子里黑的很早。
掌灯的宫女进来后,夏长玉未及时收回玉佩,那宫女平日里不说话,突然看见夏长玉坐在黑暗处一动不动,着实吓了一跳,便道:“小的来晚了,马上为公子掌灯。公子莫要怪罪。”
夏长玉愣了一下,下意思看看手中发光的玉佩,淡淡地说:“无妨。”
那光亮足以照亮周围,所以屋里并不算太黑,可是宫女如此说明,夏长玉转念一想,便心下了然,原来这亮光只有他能看见啊。
夏长玉更加笃定,这玉佩跟他穿越至此,或者回去有着莫大的联系。
若是真能回家,倒也省心了,熊孩子继续做他的皇子,他回去继续当他的口技演员,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去,从未遇到过,今后见不着,不必牵肠挂肚,一切尘埃落定,过着彼此的生活。
除夕前一天,俞传承命人送来了一套新衣服,颜色很喜庆,符合这样的日子穿。夏长玉摸了摸上面绣着的一针一线,心道,看来俞斐烨是成功了,若是失败,定然不会再庆祝了。
“衣服拿回去吧。”夏长玉对那个太监说道:“夏某不会去的。”
那太监并不着急,笑眯眯地说:“太子殿下知道公子会如此说,所以让咱家跟您捎句话。”
夏长玉问:“什么?”
太监上前走了两步,附于耳边说了几句。
夏长玉有些震惊,“太子怎么可以如此?”
太监但笑不语,也不回答夏长玉的问话,弓着身子退出了寝殿。
俞传承威胁夏长玉,如果他不来表演,他会拿出俞斐烨有造反之心的证据。且不说这证据真假,但是皇帝生性多疑,威胁天家皇权的,自然会多加上心,俞斐烨刚刚扫除了一个异性王,正是立功的时候,难免有人嫉妒,若是有心之人故意害之,俞斐烨定是一时半会儿洗脱不了的。
夏长玉长长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不能不闻不问。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这个人。
除夕夜这天,整个皇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无论是太监宫女,大臣嫔妃,个个喜气洋洋,一片欢声笑语。
那传话儿的太监在前面带路,东宫的侍卫在夏长玉身后跟着,夏长玉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掌心微潮,他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害怕,激动,还是憧憬。
几人步行,转弯要到正殿的时候,视野开阔起来。
夏长玉拿出玉佩瞧了瞧,发现其发出强劲的光芒,汇成一束光束,冲向天空。紧接着,正殿前方一片空地上,从黑暗的天上劈下一束高光,在地上照亮一寸方圆。
夏长玉停顿了脚步,怔怔地看着看片地方。
太监见夏长玉脸色苍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前方的空地,发现什么都没有,不禁疑惑。
“公子可是身体微恙?”太监道。
夏长玉跟石化了似的,瞳孔放大,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是了,他穿越来的时候,正值跨年……
“公子?”太监在夏长玉眼前晃了晃,“公子?”
夏长玉一个激灵,蓦然回神,连忙将玉佩收回袖中,只见那光亮不见了。他收定心神,轻咳一声,极力平复心情,可是声音依旧有些颤抖,“怎么了?”
“哟,您是怎么了?”太监笑笑反问道,“刚才您跟,跟没了魂儿似的……”
夏长玉懒得跟他扯皮,甩甩袖中,一脸严肃地打断太监的话,“走吧,莫要耽误时辰。”
夏长玉走了几步,心想,若要穿回去,是不是站在那光束下面?
于是,夏长玉又掏出玉佩,只见光束再次出现,他余光一扫,发现没人注意,一咬牙,改变了步伐的方向,刚迈了一步,只见身边的太监跪了下来。
“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