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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大家都吝啬给他一个眼神?
作为一个勤勤恳恳搞事,兢兢业业使坏的反派,他没有排面的吗???
“玄山…”
虹桥走到尽头,壮阔秀美的山水也露出冰山一角,错落楼阁,长廊飞檐点缀其中,如被平金针法织进山水中的一点暗色金线。
俨然是叶非折记忆中的玄山。
“你是谁?”
虹桥全然消散,叶非折的刀光也已出鞘。
他红袖雪刀,衣袖上的一抹红,像是刀光上溅的一捧血,让人头一次知道原来刀口舔血可以这样活色生香。
叶非折刀锋抵在那人脖子上,只进一毫,就可见血。
“你刻意使蛊惑我心智骗我前来,我忍了。”
是,叶非折的确是和来人有极玄妙,说不清的冥冥牵系。
可是他是何等心性?岂会轻易落泪,会轻易神智全无任人摆布?
叶非折当时跟他走,只有一个原因。
来的人修为实在太高,他们几个人加起来应当也打不过的。
还不如跟着他走,静观其变。
但人都有不可拂逆的逆鳞。
叶非折的逆鳞就是玄山。
“你将这里布置成玄山模样,意欲何为?”
“你用不平事指我?”
那人两指夹住不平事,眸中飞快掠过一丝错愕神色。
错愕之外,看上去甚至有点委屈。
不像喜怒无常阴晴莫测的魔道大能,倒更像是个任性的年轻人。
他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你竟然用不平事指我?”
叶非折不为所动,刀锋很稳:“你是谁?莫非我的不平事指不得?“
被叶非折指的人面色忽地沉下去。
他的…不平事???
千岁下意识想报自己名字,还是咬了咬舌尖才清醒过来忍住冲动。
他在魔道待了百余年,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一概以那位大人呼之,久而久之,便成为了心照不宣的不可说。
他舍不得改名字,也舍不得把千岁这字,拿出去糟蹋,糟蹋成一个无恶不作,臭名昭着的大魔头。
千岁这个词,就应该和那人一样,永远热烈,永远骄傲。
“我是谁不重要。”
千岁望着他:“我能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只要是你想要的。什么修为地位,什么魔道至尊,我准备着这些东西,全是为了你。你想要,我拱手送上都来不及。”
“好不要脸!”
魔宫最高处的宿不平睁开双眼。
叶非折离他离得近,不平事出鞘一瞬间的刀意,宿不平有所感知。
再加上那家伙招摇过市般的一身气息,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修为、魔尊位子,说得好像谁给不了似的?魔道认的都是圣尊,昨日黄花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
宿不平说得刻薄,行动上也难得决定刻薄一回。
他得下去给那不要脸的家伙一个教训。
“非折。”
千岁无惧脖颈里溢出的血,靠叶非折更近,目光中甚至有几分恳求。
真是荒唐。
他纵横魔道那么多年,成了魔道心照不宣的无冕之主,魔修怕他、敬他,甚至望着他的笑,心里都会不由自主升起寒意。
这世上有谁能叫千岁服软,能叫他露出恳求之意?
叶非折几乎要以为下一刻,他就要执起自己手跪下去。
“杀了楚佑好不好?”
“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
他这两句话,刚好被赶来魔宫的楚佑听去。
刚好一字不落。
第27章
他…是真的在求自己。
叶非折心下掠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这个看似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连大乘都要惧他惧到骨子里去的人; 真的是在求自己。
可是叶非折有什么好让他求的呢?
外人眼里最值钱的四方宗亲传对那个人而言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剩下的…是不平事刀主; 还是叶非折那身虚无缥缈压根不存在的修为?
叶非折退了一步; 收起刀,手指抹过刀刃处沾染的血迹; 擦拭时的神情,几可称得上温柔缱绻。
他应了一声好; 随后轻轻笑起来:“正好我想杀楚佑; 也已经很久了。”
青山、红衣、银刀、墨发。他眼里波光; 唇边笑意,融融如蜜; 沁甜到了人心弦; 令人不觉饮酒; 醉醺醺来一场春秋大醉。
谁能想到这样美的姿态,会是摧毁一个人心中信仰最利最狠的那一刀呢?
至少楚佑就想不到。
叶非折眼里望的是千岁; 却将他影子映得很淡,绝大部分的心神皆用于感知周遭的气息。
不负叶非折所望; 他最后一个音节飘飘然落下时,四周阴煞之气兀的暴动。
像是…有人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本源欲|望; 体内力量如冲破枷锁的凶兽,迫不及待出来吞天噬地; 大展身手。
“不; 你不想。”
千岁紧紧凝视叶非折; 不肯放过他神情哪怕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仿佛这样就能打动那副柔情万种下的铁石心肠一样。
他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叶非折听:
“你从来都不想杀楚佑,从来都想护着他。你说给我听的,不过是用来委以虚蛇的借口推辞罢了。”
“你一直都是这样。”
他太了解了叶非折了。
恨人时是真恨,爱人时更是真爱。
杀人时用尽了一身力气,护人更敢全力以赴,不惜性命。
正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才越加绝望。
刚刚还暴动不已的阴煞之气瞬间静了下去,风拂树叶,草木起伏,一切又是无事发生。
叶非折:“???”
还可以这样???
既然知道答案,那为什么还要求他杀了楚佑???
若不是肯定自己任务不会有第二人知晓,叶非折几乎就要怀疑千岁是对他怀恨在心,故意来破坏他任务进度。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既知道我的答案,为何还明知故问?”
“我想杀楚佑。”
千岁说。
他的出生即是为了杀人,也只有剑下积累的皑皑白骨,和无往不利的剑锋,才是千岁存在的价值所在。
“可我不想你恨我。”
千岁生来为杀人。
更为陪一个人证道。
杀人、磨剑,不过是为看他荣耀加身,风光无限,也看他剑心通明,所向无悔。
千岁漂亮锋利的眉目染上点失魂落魄,看上去近乎黯淡楚楚起来:
“所以阿折,陪我杀了楚佑好不好?”
叶非折:“……”
一番交谈下来,他觉得千岁思维已经自成怪圈,形成了逻辑自洽。
要是继续和千岁谈楚佑的事情,少不得进入:
“杀了楚佑好不好?”
“好。”
“你胡说,你才不肯杀楚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杀楚佑,所以我们杀了楚佑好不好?”
或者:
“杀了楚佑好不好?”
“不好。”
“我就知道你不肯杀楚佑。”
“你想干什么?”
“我想杀楚佑,所以我们杀了楚佑好不好”这类死循环的怪圈中去。
叶非折想到这里,决定不跟胡搅蛮缠心智失常之人一般计较。
他收了笑意,眉眼里的神色几乎和刀光一样咄咄:“你究竟是谁?”
原主不过区区一个合欢宗的小可怜,若是有人肯稍微关心一下他,那么也不至于落到含恨自尽的凄惨下场。
至于自己?
那更不可能。
叶非折的亲朋好友全在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是此次雷劫,和这里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
怎么会有素不相识之人如此在意他的喜怒悲欢?
千岁嘴唇动了动。
他嘴唇也生得好看,线条冷薄干净又流利,像是比着绝世名剑出鞘划过的痕迹而成,就该漂亮得不近人情。
可是千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说?
叶非折站在他面前,站在那座酷似玄山的魔宫前,和过去一样的容色惊人,依稀是过去玄山上那个镇压两道,艳得像肃肃一把火的仙首模样。
那是他命定的追随之人,也是他可望不可及的迷梦。
他能怎么说?
告诉叶非折他叫千岁,顶着一个和千岁忧的相同名头入了魔道,无恶不作,为所欲为?
那是在侮辱叶非折,也是在侮辱千岁忧。
他久久不置一语,眼泪怔怔然晶莹一闪,几乎要掉出眼眶。
“能是谁?”
千岁不答,自有人帮他回答。
破风的黑衣像是战旗高扬一角,宿不平转眼跨过魔宫层层叠叠的楼阁建筑,现身而出。
他睨一眼千岁,又不屑,又战意高炽,嘲笑道:“不过是个很把自己当回事的昨日黄花罢了。”
宿不平跟着上一任魔尊杀过太多人。
他倒也特立独行,别人杀人,总是杀着杀着血气越来越重的。唯独宿不平,杀着杀着觉得生不过是在那些破事里打转,死也不过头点地,生死之间就是那样,没什么大不了,越杀,反而越心平气和。
再加上睡过几百年,再棱角尖锐的脾气也该被磨平了,宿不平竟难得在魔道磨出一副鲜少动怒的好涵养。
只有面对千岁的时候是例外。
昨日黄花就该有昨日黄花的觉悟,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去,跳出来搞什么乱子,搅什么局呢?
千岁被他气得冷笑,眼泪也气得憋了回去:“那也比睡了几百年的废物好!再说,谁是昨日黄花还不一定呢。”
叶非折:“……”
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似乎从宿不平出现的那一刻起,局面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说起来,叶非折难得地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千岁特意把自己引到这里来谋求为何。
宿不平脸色奇妙,瞥了一眼叶非折手中的不平事,又扫过千岁颈上伤口,饶有深意问道:
“你确定?”
不平事能做杀孽最重,凶气最深的那一把魔道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比如说宿不平此刻,虽说在笑,但浑身上下无不明晃晃透出“你来打我啊”的充分暗示,让人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出个三刀六洞:
“原来魔道那位说不得的大人,也不是真的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啊。这不就被不平事擦出口子了吗?”
宿不平言中炫耀示威之意,昭然若揭。
他叶非折伤人时用的都是不平事,你千岁忧还敢说自己不是昨日黄花?
千岁忧本就白皙的肤色如今更是如纸一般的煞白。
被宿不平气得。
“好!好!好!”
人的面孔大多善变。
以千岁为尤其。
此刻他看不出来一丁点在叶非折面前温柔明丽的样子,都是森森然的冷鸷阴寒:
“你想打,我成全你,也好见见谁高谁低,魔道这些年的分裂这些年的众说纷纭,我也烦透了。”
天色骤变,乌云翻卷,怒风滚滚,魔宫所处山脉在这样诡奇的天色下,像是座格格不入的世外桃源:
“不过打之前,有件事先得解决,以免渔翁得利。”
这话一说,叶非折就知晓是楚佑的藏身之处被千岁察觉了。
楚佑眼皮也跟着微微一跳。
果然,千岁一字一句道:“藏在暗处的小子,墙角想来应听够了吧?”
“阿折——”
千岁变脸如翻书,转向叶非折时,所有的嗜杀残酷,都变成了款款深情。
他情深得很真。
因为像他这样生来食血的兵器,无须有感情。
而以千岁在魔道的地位,也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
所以能叫他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