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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哈儿歹同忽剌班胡同时问道,“怎么不是坏事?”
“同知,大军的前锋可是咱们。”乞列该扬起笑容,自信道,“追踪鞑靼踪迹,也要靠咱们兀良哈骑兵,女真人可做不到。”
“就算如此,也……”
“同知且听卑职一言,女真勇猛不假,却到底没见过多少‘世面’。打下朝鲜算什么,到了草原,能施展出多少?届时,战功对比,高下立见。有辽东总兵官赏识怎么样,要知道,兴宁伯可是站在咱们一边!”
对啊!
壮汉们同时一握拳,眼睛一亮。
论在天子跟前的分量,孟善哪里是兴宁伯的对手。只要自己表现出色,战功狠狠压过那群女真人,再加上兴宁伯的美言,何愁不升官发财,在辽东牢牢站稳脚跟。
壮汉们先是恍然大悟,继而露出喜色,乞列该暗中松了口气。
昨日,兴宁伯特地遣人来找他,就为兀良哈找女真麻烦一事。
“大军出征在外,行事都要有个度。乱了军心,总戎追究下来,本官也不敢妄言,一定能讲下情面。”
话是兴宁伯私下里同他说的,乞列该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你只需记住,本官答应你的事,定然会兑现。神机营,三千营,都留出了位置。朝廷有意在辽东设新都司,到时……”
接下来的话,兴宁伯没有说完。乞列该猜出几分未尽的深意,马上从不安直接转向了兴奋。
神机营,三千营,辽东新都司。
无论哪个位置,都是梦寐以求。
“伯爷放心,卑下一定劝服众人,在追上鞑靼之前,不会生出任何乱子。”
“本官就信你一次。”
兴宁伯语气温和,脸上还带着笑,乞列该却莫名生出畏惧,手心一片湿冷。
如今回想,仍不免后背窜起凉意。
魏国公和定国公以武力令人折服,定国公更是强悍到没有朋友。兴宁伯不动手只动口,却一样能让人脊背发寒,双腿发软。
结束商讨,众人走出帐篷,乞列该晃晃脑袋,看到距离不远处的巡营步卒,认出带队军官,立刻快步走了上去。
事情暂时了结,得给兴宁伯送信。虽然他很想自己去,但考虑到军中耳目,还是找上带队的高福,代他传个口信。
“事已了,请伯爷宽心。”
高福点点头,继续带兵前行。
乞列该返回左营,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轮值,该他带人巡营。
左军大帐中,孟清和刚解下铠甲,准备休息。听亲卫禀报高佥事求见,马上起身,“进来。”
高福进帐,目不斜视,单膝跪地,道:“卑下见过伯爷。”
“起来。”孟清和道,“可是乞列该有消息?”
“回伯爷,正是。卑下巡营时,他找上卑下,请卑下上报伯爷,事已了,请伯爷宽心。”
“他这么说?”
“正是。”
“恩。”孟清和站起身,在帐内踱了几步,“今夜轮值,高佥事再去一趟左营,告诉乞列该,本官知道了。他的事,本官会记着。”
“是!”
高福领命,退出大帐。
帐前的亲兵都是高福带出来的,见他出来,免不了问上一句,“佥事,可是伯爷有吩咐?可用得着咱们弟兄?”
“你小子皮痒了,告诉你多少次,不该问的别问。再不改,本佥事上请伯爷,将你调走。”
“别,千万别!”亲卫连忙告饶,“佥事千万高抬贵手,标下感激不尽!”
“知道厉害就好好当值,闭紧嘴!”
“是!”
亲卫正了神情,不敢再多言。
高福走出两步,深吸一口气,草原夜晚的冷风,吹进口中,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
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冷夜。
瘦弱得几乎能被风吹走的少年,将染血匕首狠狠扎进土里,像狼崽子一样凶恶的撕扯马肉。
当时,他就知道,这个少年日后定然不凡。
高福咧嘴笑了。
如今来看,他倒是长了一对好招子,遇上了贵人。不然,仅凭他一手箭术,至多累积战功升到百户。若遇上一个贪功的上官,连百户都得不着,一个总旗顶天了。
高福离开后,孟清和躺在榻上,突然睡不着了。
兀良哈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壮汉们很好猜,盯准了女真这个靶子,定然是不除不快。
女真的应对却有些出乎预料……
思及此,孟清和睁开眼,一下坐了起来,看来,他还是小看了某些人。不过大军出征在外,内部生了乱子总是不好。暂且将此事压下,先收拾了鞑靼和瓦剌再说。
重新躺回榻上,长出一口气。
本次出征,从总兵官到麾下将领,都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明军征沙漠,始终绕不开一个重要环节,想要彻底灭掉敌人,必须先设法找到敌人。
北元如此,鞑靼也是如此。
想当年,蓝玉出征北元,在捕鱼儿海边找到北元王庭,十几万大军都快成雪地里的野人了。如果本雅失里和阿鲁台也打着一样的主意,各种躲猫猫绕圈子,难说大军要在草原转多久。
时间越长,路程越远,对明军越不利。
粮秣就是最大的问题。
现在可没有火车飞机,运送军需全靠牲畜人力。
征讨安南有舟师相助,船只顺流而下,速度和运量不说,牲畜的草料和运夫的口粮全能省下。
无奈舟师能南粮北运,却没法上岸。大军征沙漠,运送粮草只能依靠牲畜和人力。遇上大风雨雪天气,或是不慎迷路,大军恐怕会有断粮风险。
好在随军的粮草够多,暂时还不需要担心这些。
孟清和翻身,揪了一下铺在榻上的狼皮褥子,未雨绸缪,必须尽快想出解决办法。
话说,当年蓝玉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难不成也要效仿凉国公做野人?
恐怕魏国公那关就通不过,为难啊……
夜渐深,沈瑄回到帐中时,孟清和已然睡熟。
火光映在帐上,昂藏的身影不断拉长,铠甲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国公?”
沈瑄解下腕上护甲,走到榻边,大手覆上孟清和的双眼,“无事,睡吧。”
“恩。”
迷糊的应了一声,孟伯爷又去会了周公,睡前所想的军粮一事,只等明日再提。
借着火光,沈瑄静静的看着孟清和,许久,才俯身啄了他的额际。
待铠甲全部解下,沈瑄侧身躺到榻上,连人带被揽进怀中,合上双眼,伴着帐外巡营兵卒的脚步声,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改变的历史
鞑靼果真和征讨大军玩起了捉迷藏。
孟清和不知该佩服自己料事如神;未卜先知;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狠钉阿鲁台小人。明明被兀良哈斥候缀在身后;却率领鞑靼主力;接连几次逃脱追缴,阿鲁台之外,本雅失里和马儿哈咱都没这份本事
“四月了。”
骑在马上,刮过草原的风不再如三月时刺骨,孟清和心中的焦躁却更甚以往。
几十万大军出塞;携带的粮草再多;也总有吃完的一天。继续在草原兜圈子;运送粮草的民夫被远远甩在身后,长此以往,大军定然会遇上麻烦。
“伯爷,总戎下令全军疾行,日落前到胪朐河北岸扎营。”
孟清和点头,“知道了。”
传令骑兵猛的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向右军方向飞驰而去。
“下令,骑兵上马,火器枪矛架上战车,全体加速。”
“遵令!”
总旗和小旗吹响木哨,尖锐的哨声穿过草原,撕开朔风,如流沙一般,无垠的漫播开来。
兀良哈的骑兵在前方探路,运送辎重粮草的壮丁跟在大军之后。戈甲撞击声,包铁的车轮压轧声,马蹄声和军卒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连成一片。
一望无际的草原,在冰层下奔腾的河流,都在昭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冒着严寒出塞的明军,躲在草原深处的鞑靼,彼此都十分明白,双方注定将要一战。
鞑靼不可能躲到天涯海角。
再向西,就将进入瓦剌的地盘。遇上马哈木的军队,未必有全胜的把握。加上像秃鹫乌鸦一样盘旋在周围,等待机会的脱脱,阿鲁台比谁都清楚,不想走进死路,只能跨上马背,拿起枪矛弓箭同明军战斗。
可他更加清楚,同明军硬碰硬,胜算微乎其微。
阿鲁台的计划是将明军拖到漠北,设圈套进行伏击,再遣游骑骚扰明军的粮道。若计划成功,不愁明朝不退兵。
“可行?”马儿哈咱有些迟疑,万一行不通,被明军察觉,很可能偷鸡不着蚀把米。
阿鲁台跳下马背,走到河边,随手抓起一块巴掌大的浮冰,狠狠咬了一口,“不这么做,等到明军追上来,大家都没有活路。”
脱火赤也下了马,解下马背上的酒囊,拧开盖子,喝了一大口,递给马儿哈咱,“喝一口,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马儿哈咱接过酒囊,皮帽紧压在额前,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太师,”脱火赤道,“不是我脱火赤不信你,可这次来的是谁,太师也清楚。魏国公徐辉祖,徐达的儿子!定国公沈瑄,他的杀名遍及整个草原,不及车轮高的孩子都知道。由他们率领的十几万大军,太师当真有把握能够取胜?”
脱火赤的话已经相当客气。
事实上,他更想说,接连败在瓦剌和兀良哈手里,阿鲁台哪来的底气,一定能凭计谋战胜明军?虽然他和马儿哈咱的实力比不上阿鲁台率领的阿苏特部,可对上哈密的脱脱,好歹打了一场胜仗。反观阿鲁台和本雅失里,从去年秋天开始,接连吃了几次败仗,一路都在逃跑。
西边和东边去不了,只能朝北边跑。
本雅失里还时常脑袋发热,动不动就惹上几场麻烦。
如果不是他带人抢了瓦剌和兀良哈的商队,让鞑靼的名声一臭到底,至于像现在这样,满草原都是敌人,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此事我自有计较。”阿鲁台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他不能在马儿哈咱和脱火赤跟前露怯。不然,明军没追上来,鞑靼各部会先分裂。
鞑靼各部之间本就存在分歧,若非用话“吓”住了马儿哈咱,他和脱火赤根本不会联合自己一起跑路,说不定还会在自己战败后投向明朝,求得一个册封。
名声好不好听无所谓,先投靠再叛走,被明军找上门,还可以再投靠。这样的手段,别说鞑靼,汉时的匈奴,唐时的突厥,都没少用过。
阿鲁台倒是也想这么干,无奈他还拖着一个本雅失里,鞑靼的新可汗。
想取得明朝的谅解,总要有个投名状,最好的投名状,不做他想,绝对是本雅失里的人头。换成马儿哈咱和脱火赤,自己的人头也大可借来一用。
想到这里,阿鲁台的神情变得阴沉。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将明军引到包围圈里,不求一网打尽,造成明军三成损伤就是胜利。
“太师!”
听到身后传来本雅失里的声音,阿鲁台转过身,单手扣在胸前,“大汗。”
本雅失里很兴奋,令人抬来两箱子皮毛和几袋鹿茸熊掌,拍着腰刀,洋洋得意,压根不像在逃命,“太师看看,这些如何?”
阿鲁台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马儿哈咱和脱火赤也是神情一变。
“大汗,这是哪里来的?”
“到上游饮马,遇上了二十几个女真。”
“女真?”
本雅失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