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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鲜血之上,尽是犹豫,良久的寂静以后,终于有人做下决定,看向林西。
那一双一双麻木的眼睛,也终于透出了久违的光亮。
开始有人缓步朝这里踏来,一个接一个,缓慢却坚定。
看见这一幕,科兹莫的复眼中慢慢有了畅快的笑,但很快,这笑就湮灭了,却而代之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他很想问问林西,你难过吗?被你保护的人民抛弃,你会不会觉得心口扎着疼。
只是不等他开口,终于有第一个远行者走到林西身边。
是个没逃过中年危机的政客,几天的厮杀,让他挺着的啤酒肚都消了不少,以往总是整齐的背头凌乱肮脏,脸上东一块西一块,有血也有伤。
“林西先生。”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听见他的声音,希塞尔忍不住握紧了拳。与他相同,即便林西早就告知过自己的决定,第一军团其他人,克莱斯和他带来的救援兵,也都握住了手上的武器。
第92章 天崩地裂
争斗一触即发, 却见下一秒,那中年政客先一步哭出来,他害怕极了, 甚至都不敢看希塞尔。
“林西先生, 我们一定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谁敢为难你,就得从我们尸体上走过去。”
“就是。”
“没错。”
“您放心, 我们不会的。”
林西:“???”
做好准备同病相怜的科兹莫:“???”
想要打人的希塞尔:“……”他看了一眼偷偷瞥自己的人们,心里觉得不太妙。
果不其然,就在这些人附和完以后, 第一个不怕死的勇士开口了, 他抖着手,看看希塞尔,用很小, 但保证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他娘的宁愿被虫族吃了, 也不想死在希塞尔手上,他不是人, 他是魔鬼。”
希塞尔:“………………”这让他说什么?他不要面子的吗?
“我不是, 我没有, 他们一定是感激你!”希塞尔用目光威胁。
一看到他的眼睛,谁还敢多说什么,立刻像应声虫一样:“对对对!”
“将军说的没错!”
“将军都不是人, 怎么可能骗人。”
希塞尔心想:我他妈要不是为了自己软萌软萌的形象, 这些人都得原地蹲下,蛙跳一百圈。
这事情发展就很不对, 科兹莫都要疯了,他看看林西, 看看希塞尔,再看看吓到不敢吱声(划掉)同仇敌忾的帝国人民,感觉自己打了一场假的战役。
“我说真的,你们把他交给我,我就不跟你们打了!我可以发誓的!你们难道不想停战吗?”科兹莫信誓旦旦地赌咒发誓。
人民一听这话,表情就很狰狞了,举起武器叫喊道:“这是挑不离间,我们才不这样想呢!如果没有将军,没有林西,没有他们手下的兵,我们帝国国度早就没了!他们保护我们这么多天,我们已经很知足了,这都是偷来的命,再还回去也没什么不行!”
“你休想挑拨我们!”
“我们都是人,不是畜生!”
“谁都不想被交出去,我不想,他不想,林西先生肯定也不想,大家都是一样的命,没道理要为我们牺牲。”
“靠别人的命换取和平,这是懦夫做的事情!要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保不齐被交出去的就是自己!”
“别跟他讲道理,他是虫族,还长得不美观,一看就蠢,快,逮住他,交给将军发落!”
戴维悄咪咪地混进其中,举着光能枪搞事情:“冲鸭,交出他,将军就不会找我们麻烦了。”
希塞尔:“……”用看死人的目光盯住戴维:“你那么丑,怎么有自信觉得,你不会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戴维祸水东引:“你为什么觉得我丑,我明明比他帅多了?我头都不秃呢!”
被指到的中年、脱发、啤酒肚男人,委屈得嘤嘤嘤:我他喵的找谁惹谁了?为什么要cue到我?
“敬酒不吃吃罚酒!”科兹莫脾气超差的,眼见着自己挑不离间不成,终于气不过地要同归于尽了,他控制着虫族冲出来,一个接一个地自爆献血。
“希塞尔!杀了他,就他一个了!”林西教的法子,林西自然也能用,他神识外放,只一秒就确认意识体只剩这一个了。他大喊一声,希塞尔随即冲了出去,但他们到底慢了一步。
科兹莫孤注一掷之下,成千上万只虫族一起自爆,飞溅的血花,把天空都染成了猩红。
“凭什么呢?我以前也是个好人,我只想研究出长生不老药,让所有人都过上好日子,为什么他们就不肯给我机会?”科兹莫面目扭曲地喊道:“你们这群蠢货!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献几条命又如何!所有牺牲都会有回报的!只要我的研究成功了!你们就能青史留名!”
“你们怎么就想不明白,为什么都不帮我!”
“鼠目寸光的蠢货,你们不理解我,还要逼死我,既然你们不肯给我善意,现在也休想给别人!你们不可能赎罪的!都别想做好人!”
大约是被这众志成城的团结场面刺激了,科兹莫忍不住吐露了胸中的郁气,可这些话,林西却不是很懂,他们得到的资料毕竟是不完整的,科兹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也无法从那只言片语中完全获悉,只是印象里,他似乎不是一个为科研疯魔的迷路人。
林西眉头一皱,却没时间细想,铺天盖地的血液提供了无穷能量,让科兹莫成功撕裂了空间。
刹那间,整个天都黑了,巨大的裂缝从天边撕开,像魔鬼睁开了罪恶之眼。那种令人压抑的黑暗吞没了所有光,紧接着,有把飓风,地震,无尽的灾难,投入这片土地。哀嚎声气,伴随着无尽的血腥气,凶猛得浸透了这片空间。
灾难终于还是到了,林西当机立断放出空间,能装多少人装多少。
在灾难面前谦让大约很难,但出乎意料的,或许是接连不断的战斗激起了凝聚力,这一刻,人们的素质竟出奇得高,青年谦让幼童,老人谦让青年。他们是自发的,把能撑起帝国的年轻人都推了进去,后来,又拉着那些军人往里面推。
为军者,为民,在灾难面前,他们自然不会争抢这种有限的活命机会。但他们不想要,人民却想给他们,人老了,重病了,苦熬着又如何,不如把生留给别人,给帝国多留些希望。
林西多见人性之恶,像这样的善意,见得不多。
他没想过这些人会保他,拿希塞尔开玩笑当不得真,他们只是心怀感激。他也没想过,这些人会主动放弃生路,把安全的地方留给旁人。林西觉得心头有些颤,是感动也是惭愧,他看了看天,看那黑暗倾颓,巨大的压迫力化为镰刀斩下。
这是堪比升仙劫的灾难,哪怕是林西,立于风暴之中都有了即将粉身碎骨之感。
脆弱一些的人早就被风眼搅成碎片,其余一些,虽还能勉力撑着,但那精神力所化壁障却都摇摇欲坠。希塞尔心里有人民,此刻,自是忍不住,化作原型将他们护在剩下。罡风席卷,将他的羽翼扯断,但他动也不动,像一座山,护住了山下的人。
这风暴总会停下的,但林西知道,等风暴停下,不管是人民,还是他和希塞尔,都会死,没人能在这种灾难里活下来的,因为这能量太大,以一个半世界的稳定程度根本承受不住。
它已经开始崩塌,一点点,一片片,最终将带着里面的一切,一同化作齑粉。
林西稍稍感受了一下,忽然转身看了眼希塞尔,一片黑暗之中,只有他,身燃火焰,好似太阳一般,让人见之心暖。
林西笑了笑,眼中落入星辰,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为希塞尔也为这些可爱的人。
第93章 结局
——灾后一百天。
星际人民科技发达, 只用了三个月就完成了灾后重建,有图纸在手,他们几乎复原了帝都, 唯有一处地方, 是为了记住这灾难, 也是为了纪念那些英雄,它被保留了原本的模样。是焦土废墟, 鲜血干涸在石头上,残肢碎骨稀松散落,填满了每一处缝隙。
这是天崩塌之处, 是希塞尔和林西前后护下众人之时, 那时候,星辰陨落,万物归墟, 属于生的希望尽数湮灭。没人想过还能活着, 但他们就是活下来了,现有希塞尔身化原型以羽翼遮风挡石, 后有林西变作巨树, 顶起倾颓的天空。
人的忘性是很大的, 但所有经历了这场灾难的人都确信,自己忘不了那个夜晚。
天崩有多可怕,他们竟是说不出来, 满脑子记下的, 都是那种绝望又充满希望的美。
满世界的黑暗,还有无尽的罡风, 让那世界仿若阎罗地狱一样可怖,世界是喧闹的, 但闹到极限就是寂静。就是那样死一般的寂静里面,林西回头温柔的笑了,他满眼都是星光,还有希塞尔身上燃烧的烈火。
他说,会没事的,随后整个人便化作了树。
那是一棵无比高大的树,叶片如翠玉,树身如曜石。他不断地长,直到参天,崩塌的天幕搭在树冠上,像找到了支点,找到了养分的供体。崩塌停了下来,破碎的天空也慢慢拼凑复原,但世界的恢复,必然伴随了另一样事物的毁灭。
那是肉眼可以看见的,林西所化巨树枯萎衰颓,莹润的叶片渐至枯黄,叶边蜷缩,枝蔓脱水。
短短半分钟,他便走完了树的一生,绿色泛黄,干枯破败,最后,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如果生命可以化钟,那林西的秒针就在一格一格走到十二点,但他不怕,他自始至终都是温柔且平静的,像树下静静流淌的溪流,润物细无声。
秒钟滴答滴答地走,终于到了最后一格响起。
天空修复完毕,噬人的裂缝也掩上了它狰狞的面目。
枝干上最后一片黄叶摇摇欲坠,等一阵风,或是一阵颤。而就在这时,满身颤抖的希塞尔凄厉地啼鸣一声,没有责任在自己羽翼之下,他终于能循着自己的归宿而去,他振翅腾飞,惨烈的鸣叫,竟引来百鸟应和。
胜利终于来了,但没有人能感到高兴,因为它太惨烈了,救了世界的英雄烧成了灰,保护他们的军人友人,尸骨不存。
没有人会忘记那一天,也没有人敢忘记那些牺牲,这所有的一切,都蘸着血,刻进了骨头了。
*** ***
扫尾工作完成,该抓的,该杀的一应处理完毕。
——迦勒在虫族大战的时候逃了,但最后还是被军部地毯式搜索抓了回来,他被判处了死。刑,而弗雷德一家,因为本身实力弱,又与科兹莫掺和在一起,最终也没幸免于难,在战斗中死亡的还算轻松,没有死的波莉,则被永久关押在牢中,等一切真相查明,再行治罪。
经过一场生死大战,帝国高层也终于放弃了争权夺利,毕竟权利地位,远不如活着重要。
该放权的放权,该辞职的辞职,他们老了,再占着这个位置只会拖垮帝国,不如把机会让给年轻人,他们则去过他们的安生日子。
尘埃落定,戴维和乔森也终于偷了空来看看他们大领导,不过什么也没有了,灰烬被风扫的一干二净,仅剩下来的,只有两块冰冷的石雕。
“怎么会这样呢,祸害遗千年,我觉得老大不应该死,林西更不该,他根本不像个人。”戴维抹了把脸。
乔森抽了张纸巾给他,表情似是冷静,但唇却止不住地轻轻打颤:“擦、一擦吧,将军他耐心查,不喜欢有人对着他哭。”
戴维本来只是眼眶发红,听他一说,就忍不住了,捂着脸‘嗷嗷’得哭。
“乔、乔森?戴维?”他们正难过着,忽然听见克莱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本来应该痛不欲生的老父亲承受能力倒是好得很,只是精神看起来不太正常,手上拎着榔头锤子,不知道是用来捶自己,还是捶别人。
“真是你们啊,我刚刚都没瞧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