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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知道。
“陈乂,”靳雨青扶住他,顺了顺气,“你别激动,皇位我给睿王了,宫里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才离开的。我以为、以为你……”
既然陈乂吃了回生丹有效,便以为他与自己一样,也是身负系统的穿越者。
“这天儿可真晴……唷,有客啊?”
靳雨青一回头,看到打门口进来一个背药箱的老先生。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了别激动别生气吗。”老大夫走进来把靳雨青一把拽开,坐在陈乂身边捋着胡子把脉。陈乂频频摇头示意,大夫并没有看懂,继续说道,“我也不拐弯了,你这病能拖一天是一天,你要是心里还有什么就去做吧,天天窝着想能成什么事?心思太重,命更短!”
靳雨青:“……”
“这半个月的药留这儿了,下次我要出门,就让小桐给你送吧。”
老先生起身摇摇头,瞪了靳雨青一眼。
“先生慢走。”陈乂拱手,然后才看向靳雨青,唤道,“宇青。”
靳雨青愰然喃喃,“怎么可能……回生丹明明见了效,你怎么可能没好?你不是外来者吗,既然不是,又怎么能活下来?”
“宇青。”陈乂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拍了拍后背,“宇青,当时是我不想死在你面前,不告而别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想着,要是第二天我还活着,就回去看看你……”
靳雨青想不透,也不懂,更没有第二颗回生丹可以试验,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慌感又一次袭满了心头。可尽管如此,陈乂的状况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恐慌而好上一分。
靳雨青用手背重重按了下酸疼的眼眶,紧紧回抱住对方,“我陪你,哪怕是最后一天,我也陪你。”
枫州红叶很快烧遍了山头,傍晚夕霞弥散时,与天空一起烈烈燃烧着。
两人真就定居在枫州湖边了,靳雨青将那破屋重新修葺了一番,在门前隔出一片栅栏小院,放养几只鸡鸭。小桐从自己家里抱来一只小狗崽崽,送给他们看家护院。
陈乂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活计全都落在靳雨青身上。他从一代身份高贵的霸主帝王,渐渐融进小村里,与农夫们喝酒聊天,与农妇们学做菜缝衣。
有时候喝多了浑酒性致来了,陈乂支撑不了那么大的体力劳动,手和嘴也都是常用的解决办法。陈乂每每都会愧疚,靳雨青靠在他的怀里,亲一亲摸一摸,也是十分满足。
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秦致远再也没有出现过,反倒是新帝——靳雨青的皇弟,派人来找过两回劝他们回去,碰了两天硬也都无功而返。
小桐听闻陈乂以前是个大将军,十分的钦佩羡慕,更是往他们这来的勤快。小小年纪,本本兵法却倒背如流,模拟战事也讲的头头是道,俨然会成为一个征战八方的骁勇之将。
靳雨青笑着挑衅,故意问陈乂:“定国将军屈居穷乡僻壤,教出这么一个小将军来,意欲何为啊?”
陈乂拉下他吻上一吻,并没有继续跟他开玩笑,而是认真道,“原本是想走之前再给你留一个可用之才,结果人还没教好,你便找来了。”
靳雨青一感动,抱起陈乂裹进被子一番缠绵。
…
两年后。
小桐演完一遍兵法,一抬头,见陈先生又趴在桌上了,便起身出去唤道:“公子,陈先生又要睡了。”
“好,我知道了。”靳雨青劈完手里的柴火,抹了把汗放下斧头。
“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他从院前水盆里捞出两条鱼,递给小桐,“这是早上新钓的鱼,你拿回去炖汤吧。”小桐接过道了谢,卷起书册离开了小院。
靳雨青回到屋内,将披风盖在他肩上。
陈乂睁了睁眼,伸手握到靳雨青的衣袖,复又阖上。许久,他突然眉峰紧蹙,唇畔一张一合,失力地念道:“靳……雨青……”
靳雨青伸手抚着他的鬓角,以为与往常一样,只轻轻答了句“我在”。
然后便拿起一件破了袖口的衣裳,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坐在他身边等他醒来。嘴里念叨着晚上要吃什么,打算也炖条大个的鱼,宰只鸡加上辣子炒一炒。
以往,陈乂睡一会也就醒了,今天直到天开始泛黑,旁边的人趴着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靳雨青纳闷地推了推,那具身体往他怀里一倒。
尖锐的针头猝然扎进了他的手指,一串血珠顺着渗出来。靳雨青放下手中的杂物,低头抱紧了怀里的人,片刻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濡湿了陈乂的肩膀。
许久,他调出系统,也闭上了眼。
第二天,小桐如约来到小院,却发现日上中天,房门仍旧紧闭。他敲门走进去,看到屋中两人紧紧相拥,再也不能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世界完结啦!
第16章 番外…小铃铛
秦家没落已经三代了,祖上最后一所宅子也被好赌的祖父卖掉还了债。
秦致远并没有那些记忆,因为他一出生就是在偏巷陋室里,父亲是个穷教书先生,母亲做些零散活计贴补家用。他小时身体极差,常常病殃殃地躺在榻上,自己无趣地读些旧书打发日子。
直到有一天,母亲找来一个江湖术士,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堆咒,往他脑门上按了黄符,稀奇古怪地摇着手里的铜铃,说了些胡话。
术士说,他是招了喜食男童阳气的妖魔,得扮成女孩子才能活命。然后将一对小小铜铃拴在他的手腕上,说是祛灾辟邪。
说来也奇怪,打那以后,他确实开始好转了。
——虽然每日穿着粉花裙子,带着娇气的铃铛。
街坊四邻都叫他小铃铛,渐渐地,好像所有人都忘了他叫秦致远,宁静致远的致远。直到双亲先后病逝,父亲拉着他的手,两眼含泪地嘱咐他振兴秦家,他才知道父亲是希望他能够厚积薄发,有所作为。
…
“丞相,丞相!”
秦致远一抬头,看到睿帝坐在他的面前,拎着一副画像期待地看着他。
“什么?”
睿帝靠过来,又重复一遍,“朕说,朕喜欢宣武侯家的小姐,想娶她,丞相你看怎么样?”
秦致远低头看了一眼陈谨兰的小像,楞了一下,她眉眼倒颇似故人。片刻无奈道:“陛下,这已经是你第四次说这件事了,婚娶大事是要经礼部商议的。而且,这位陈家小姐是庶出……”
“朕就喜欢她,丞相去通融通融,一定有办法的。”
“……”难道他们大晋家都有任性的血统吗,盯上一个就坚决不放手,那人也是这样,一个大活人离开都城,回来的却是一坛分不清是谁的骨灰。
陈家到底有什么好,一任任皇帝都跟被下了咒似的,挣也挣不脱。
秦致远站起来,忽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睿帝道:“九月初十。”见他向外走,便又问了一句,“丞相还要去吗?去年不是说不再去了吗。”
“是麽?”秦致远一顿,回转脚步,“那就不去了罢……”
睿帝收起小像,并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果然入夜,秦致远拎着一壶酒,又出了府。
…
他少时十分用功,尤其对医术颇感兴趣,自己将家里的浅显医书吃了个通透,却觉不够,便偷偷跑到镇子上的药铺里,看大夫们诊病。
直到父亲去世前,秦致远的理想还是做一名大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所以当他捧着新得的医书看的出神,被路边乞丐抢走钱袋的时候,他急的干跳脚,却打不过。是偷偷溜出宫的少年晋宇青从天而降,帮他抢回了东西。知晓他家中贫瘠母亲又生了病,还爽快地送了他一枚玉佩换抵药钱。
少年身上的活力和朝气,令秦致远极为向往。
出于羞愧,秦致远告诉对方,他叫小铃铛——一身粉花裙子的小丫头,叮叮当当。
他不能设想,如果当时直接告诉晋宇青他叫秦致远,是个实打实的男儿,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
…
秦致远将一抔新酿洒在碑前,嫌弃道,“我想跟他说说话,还得来你的坟上,真是冤家。”
碑上定国公陈乂几个刻字,在明月舒朗之下却愈加深邃。
“罢了,跟你说也是一样。”秦致远往碑前一坐,豪饮一杯,叹息,“陈乂,你说你们老陈家是积了多少福,想什么有什么,求什么得什么?”
“你姐姐嫁了如意郎君,去了塞外;陈驰如今继承了爵位,统领宣武军;皇帝还要娶你们家小妹。你要是真这么灵,不如看在我帮过你那么多次的份上,也保佑我个名留青史,万古长青?”
等了会,墓前寂静无声,唯有丈高的杂草摇晃。
秦致远笑了笑,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根本无需向任何人乞求。权势、地位、金钱,他是丞相,也是辅政大臣,更是帝师,朝堂之上除了九五之尊,再没有人说话能比他更有分量。
那日他说,生命第一位乃是“权贵”,是为了国家肝脑涂地的赤诚。
而陈乂生死只为了一个人。
那时候秦致远就已经知道,自己早晚会输掉与陈乂的这场较量,余下的坚持,不过是负死挣扎罢了。晋宇青的禅位,只是斩断了他最后的那点侥幸。
至于年少时的记忆……
怕是世间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小铃铛了。
…
秦致远捧起酒壶,大口吞咽着辛辣的酒液,饮罢袖子一抹,向着城中走去。九月初十,盛元五年,距定国大将军大胜南封凯旋而归、平宁帝“突发隐疾驾崩”已经有六年了。
六年,想起搅起一阵血雨腥风的那君臣二人,除了“故人”二字,竟也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回到城中天已入墨,城门顺势关闭。走了没一段距离,酒气渐渐泛了上来,他深呼吸了几口,索性靠坐在一棵树下缓一缓酒意。
那是棵桂花树,枝杈梢头的浓烈桂花香却加重了他的醉感,只觉昏昏沉沉,十分疲累。
他梦见十几年前的旧城街头,青石板,小岔路,水声潺潺的石桥,意气风发的活泼年少。
也梦见一件粉花裙子,一枚莲花玉佩,一个渐行渐远再也回忆不及的背影。
梦见手腕上的双铃,叮铃铃、叮铃铃地响,最后有一天,消失不见。
恍然间,耳边似真有清脆的铃铛声响,不断地扰着人的美梦。
秦致远睁开眼,腕上空空如常。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望去,只见对面的树干上斜倚着一个人,一条腿空挂着晃荡,手中一摇,铃铛声便响。
他没有多看,转身要离开此处。
那人却突然跳下来,走近了才发现,对方发色棕褐末端微微蜷曲,眼眸较大晋人深邃一些,腰间别着一柄镶嵌着红蓝宝石的奇怪弯刀。
异域人,秦致远想。
他走近来,眯着眼睛小心打量着秦致远,半晌才开了开口:“小铃铛?”
秦致远下意识反驳:“……我不是”
对方似乎认准了他,笑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来报你救命之恩。”
“……”
…
他叫真。
也许是异域名字,也许是中原名字,秦致远懒得计较,对方也从不解释。孤孤单单一个“真”字,就唤了许多年。
秦致远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他,就像当年晋宇青说不记得小铃铛,人的一生要遇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