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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诺知道,人类对他们一向都是带着杀心的,且还会从心底感到惧怕,所以,他实在是不敢想象,常柏升要是知道了,究竟会给个什么反应,亦或是说,白诺很好奇常柏升的反应。他看过那么多的故事集,却还从未见过这种跨越界限和种族之间的爱情,不得不说,白诺担心的同时,心底还有一丝难以严明的兴奋。
今夜的月色和往常一样明亮,使得整个村子看起来静谧且美好,以往这个时候,常柏升总会和于小舌一起并肩靠在院中看月亮聊天的,可如今。。。
常柏升恹恹的躺在床上,如一具漂浮在海面上的尸体,毫无生气,那原本厚实宽大的手掌已是薄如蝉翼,整个身子轻的如同一片宣纸,好似一吹就要散去。
手,被人轻轻的握起,常柏升动了动,指尖感受到了一点温度,迷迷蒙蒙的睁开眼,屋子里只燃着一只蜡烛,灯光昏黄摇曳,只是常柏升的脸上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小舌,你回来了?”
坐在床畔的人点点头,眼角带有星星泪光,“柏升哥哥,我回来了。”
常柏升奋力的撑起身子,于小舌却一把拉下床帘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身。
“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打你了么,真相查出来了么?”常柏升急切的问道,他现下已如将死之人一般,头脑混沌,除了于小舌,怕是眼里都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于小舌感觉到了这一点,心口如被刀割般狠狠的痛着,“没有,没有为难我,找到了凶手,就把我放了。”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都怪我,平日里瞧着健壮,一个风寒就拖成这样,害你受委屈。”常柏升说着,烛光打在他蜡黄青黑的脸上,看的于小舌心痛的无法呼吸。
“没事的,柏升哥哥,你会好起来的。”
“是啊,你平安回来了,我觉着腿脚立马有了力气,秋收就要完了,很快就要入冬了,我们又可以堆雪吃火锅了,今年过年,我再给你做几双新鞋。”
于小舌靠着常柏升的肩,缓缓的点了点头,“嗯,入冬最闲了,但颜色最好看,今年的雪肯定下的比去年年更美,院子里的梅花又要开了。”
“是啊,一眨眼,咱都成亲快两年了,这么短,我觉着仿佛过了许多年一般,已与你认识许久。”
常柏升说着,双眼痴痴的看着前方,仿佛又看到了那年冬日,一个赤着脚的少年漫山遍野的奔跑逃命,撞见了自己,却求自己给他一双鞋,让他的双脚能有个温暖之处。常柏升记得,自己看到那双冻得通红的脚丫子,瞬间心疼的要命,领着人回了家,给了鞋也给了衣还给了家。
于小舌抬头看着常柏升,见他一直痴痴的盯着前方咧嘴笑着,再没有动静,心里一抖,立马将常柏升抱了起来,直往屋外而去。
田野里的晚风轻轻的吹着,带起一地的草香,于小舌将常柏升放在田地里盘腿坐好,自己也在他面前盘腿坐下,而后双臂一挥,于小舌的胸口内便闪出一道红光,紧接着,一颗圆圆的珠子便从那胸口红光处显现了出来,那便是灵珠。
那灵珠腾飞在空中,于小舌一施法,借着月光的灵气注入灵珠,霎时间,狂风骤起,天空上骤现惊雷,那挂在空中的圆月开始左右晃动,使得整个地面都在因着月亮的移动而漂浮起来。
白诺隐在身后看到这动静,大骂于小舌是白痴,正要阻止他,鼻翼里已冲进一股极其强烈的仙气,紧接着,一道凛冽的剑气已从空中斜劈而来,这完全就是致命一击,没有留一丝活路,这于鏊经历了砍柴郎的事,没想到还是这么狠啊!
只是,他来的太快了,不可能这么快,就算是于小舌施法,惊动了仙界,就算临安市在太华山脚下,但也太快了。
“妖孽,哪里跑。”
三百年了,于鏊打架前的口号也和他人一样,没有一点变化。
白诺看着,来的不止于鏊一人,身侧还跟着凌青和石岩,却不见封鸣,想来,那于鏊确实是料理了封鸣,只是,你料理了你徒弟,你心情不好,也不用那么急着下山打妖怪吧!
于小舌将灵珠收回体内,抱着常柏升就撤,却被于鏊逼的节节后退,身上满目疮痍,口吐鲜血,却仍是没有放下常柏升。
以于小舌的修为,就算打不过于鏊,但是逃命总是能逃掉的,只是他要顾着灵珠和常柏升,故而无法专心迎战,到了最后,已被逼的显出原形,以蛇身粗壮,攻击性强的优点与于鏊抗衡,只是那老小子哪里是这区区原身就能对付的。
现下,只见他已烧起三昧真火,直接将于小舌的蛇身烧了起来,于小舌疼痛不已,发出惨烈的嘶吼,这声嘶吼一出,白诺瞧见那躺在一边晕过去的常柏升,似乎动了动手指。
于鏊面目严肃狠戾,白诺敢保证,如果他抓住了于小舌,那么他一定会掏了于小舌的内丹,剥了于小舌的蛇皮,再用三昧真火,烧的他一丝魂儿都不剩,不得超生。
不是白诺夸大其词,是这是于鏊的一贯作风,不,是太华山除妖的一贯宗旨,斩草必除根!从前,封鸣是个很好的继承人,现在封鸣不在了,白诺观摩了一下,只有现在同样一副‘嫉恶如仇’的表情的石岩能接这个班了。
于鏊瞧于小舌如此顽抗,竟朝躺在地上的常柏升凝起真气,飞起一剑刺去,于小舌见了,忙奋不顾身,连法力都忘记施了般冲了过去,以身相挡,眼见着于鏊的剑就要刺下,却被一道黄光狠狠的震了开去。
嶀琈玉在空中急速化作玉舟,载起于小舌和常柏升就走,速度快的只在眨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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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嶀琈玉能治你的伤,但常柏升的毒却没办法。”白诺负手而立,站在于小舌对面,看他已完全恢复了人形,才放下心来。
“多谢帝君相救。”于小舌抚着常柏升瘦如柴禾的脸,语气淡淡,整个人如飘零在空中的落叶,找不到自己的根基。
“扯平了,只是你方才这样做,是肯定会惊动仙界的,你该庆幸来的只是于鏊,如果还有别的仙家,以我现在的能力,不一定救得了你”
白诺冷冷的开口,却眼带无奈,见识了那砍柴郎和封鸣的故事,本觉得已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放着别的不说,这门亲事,别说那些仙啊人的,就是本妖王也是持不同意态度的。
于小舌愣了半晌,垂眸看着已奄奄一息躺在自己腿上的常柏升,不去过多解释自己的身份,只道:“只有这法子才能救他。”
“所以你才利用我到韩家,替你破了那锁妖阵?”白诺问道,口气不咸不淡,听不出情绪。
于小舌不答,抚着常柏升的发丝,算作默认。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白诺眯着眼问道,不管如何,被人利用的感觉都是不好的。
“你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去给应大哥送酒,看到了你胳膊上的菱形印记。”于小舌淡淡的说道,眼眸里再无光亮,只剩下一片死寂。
白诺点点头,他胳膊上的印记是隐形的,只有身怀法力之人才看的见。
“你带我上街,那个糖葫芦小贩也是你安排的,为了遇到韩富生,为了让我感受到他身上的灵气,为了让我进韩家,寻找灵珠,破锁妖阵。”
白诺越说越不是滋味,都是同类,我还是你顶头上司,你直说不更好,说不定我还会帮你。
于小舌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修为大散,也需要灵珠,所以一定会前去查看。”
白诺冷哼一声,很多事情都明白了,只是,这于小舌也忒不是东西了,让自己去踩锁妖阵的雷,幸好自己全身而退了,否则,这笔账非得跟他好好算算。
不过,看到于小舌现在这副模样,苍白无力,再无往日干净清爽的模样,现下,抱着一个即将要撒手人寰的农夫,整个人也好似没有了生气一般,白诺也觉的委实有些可怜。
“只是,这灵珠要借助月光的灵气才能发挥出它的效用。”于小舌说着,声音里的羸弱透出绝望,但却没有放弃的意味。
“所以才会惊动仙界,这灵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施法期间断不能被打断,否则前功尽弃,可月光和灵珠一动,方才的动静你也看到了。”白诺不是存心想泼于小舌冷水,但这是事实,灵物一类里,灵珠效用最大,但就是这么麻烦,看常柏升的样子,中了五千年修为的蛇妖之毒,除了这灵珠,就连白诺都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可用。
“我知道,但我一定要救他的。”于小舌垂下了头,眼眸轻转间仿佛还是那个温柔可人的于小舌,这样的人,跟一个五千年的蛇妖,委实扯不上联系,但偏偏他们就是一体,这对常柏升来说,真相绝对是个打击。
“哼,你可知,你现在要做的,是立马离开这地方,回妖界去好生养伤,不过一个凡人,你值得如此?你的妖气也已遮掩不住,如果于鏊想独自表现,那么别的门派就不会插手,只是,以仙界打架必组团的习惯来看,我想,很快你就要被围绞了。”
白诺说的时候,表情一片淡然,他觉的如果换成是自己,绝对会这样做,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一个凡人做这样的牺牲,这凡人死了还能投胎转世,如果于小舌落到仙界的手里,那么,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于小舌沉默着,白诺以为他默认了,正要拎着常柏升回去,看看是不是和应子珏商量商量,买副棺木什么的,就听于小舌问道:“如果是应大哥呢?”
白诺一愣,看向于小舌,于小舌又重复道:“如果是应大哥快死了,你也不管么?”
对上于小舌澄澈的双眸,白诺只觉喉咙干涩的紧,忍不住真的想了想,如果对方是应子珏自己会怎样,然而,白诺得出了答案,对着于小舌抬头挺胸的回道:“那当然也是。。。救他。”
于小舌轻扯了下嘴角,“这一世是这一世,下一世是下一世,如果人人都想着能投胎转世,那么,生命又会有什么意义,人生还哪有精彩之处,况且,柏升哥哥的人生不该到这里就结束。”
言罢,于小舌抚摸着常柏升瘦如柴禾的脸,泪珠轻轻的滴落在对方脸上,抬眼看了看天际,轻声道:“天亮了。”
白诺也向着远方看了看,圆月已退去,天边已泛出一层朝霞来,它们已飞了这么久,总算是甩掉了于鏊,已闻不到他的仙气了。
“常柏升不行了。”
“是,所以,天为什么要亮的那么快。”于小舌无措的喃喃自语着。
“他为什么会中毒?”白诺瞅着面色发黑,嘴唇乌青的常柏升,不解的问道,怎么也不可能是于小舌对他下的毒吧,然而,事实证明,越是不可能的事,就越是可能啊。
听了白诺这一问,于小舌竟渐渐的扯出一个微笑来。
“帝君还记得,你听了我和柏升哥哥的故事时,总结的那四个字么?”
白诺蹲下来,看着他,“记得,农夫与蛇。”
“两年前,我因急进练功而走火入魔,一时被功力反噬,故而被打回原形,终日在山林间穿梭游荡,有一日,却因路过一道田埂时,被上头落下的大石砸中,险些将我的身子砸成两半,我以为我就要一命呜呼了,哪知那石头却被人拾起不说,还将我也轻托于掌心中。”
说道此处,于小舌垂眸看着常柏升,那轻扬着的嘴角仿佛已把所有的幸福挂在了两边。
“他带我回去,给我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