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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惩罚。
这些都无所谓。
可这些人总是在孜孜不倦地挑战着他的忍耐底线,在新地方住了不出几天,他们居然决定要将苏怀瑾送走!
那一男一女在那儿用引人发笑的拙劣演技相互表演的时候,被遗忘在一边的苏若瑜几乎想跳起来咬断他们的喉咙,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过马上出去把苏怀瑾整个打包带走,反正就算离开这个家,以他的能力也不愁养活一个吃得比猫多不了多少的小娃娃。
然而稍微冷静下来一点之后,苏若瑜发现他还真不行。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可对这个世界却并不了解,在来到这个繁华许多的地方之后,他本能地感受到那么多潜在的危险,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若忽然失去庇护,恐怕一个不慎便会沦落到极为凄惨的境地。
他花了不知道多少努力说服自己苏怀瑾被送走以后会过得更好——他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而对正常的小孩子来说,如果能被一个雍容大度的女人悉心教导,绝对要比生活在这样一个可怕的“母亲”身边强得多。
永宁长公主他是见过的,至少看着尚可托付。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将近十年。
苏若瑜每天都在自己只是个无力的人类幼崽的困境中煎熬,他天生便懂得许多事,也自有一套可供修炼的功法,因此在这寂寞的十年间,他每时每刻都在努力提升自己——至少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不会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眼看着珍惜的人离开了。
十二岁的时候他终于悄无声息地弄死了柳氏,这一行为让他得到了期盼已久的奖励:苏怀瑾终于再次出现了。
他还是骗了他,那才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也不是从那之后的相处当中慢慢喜欢上他的。
但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最终结果没变不是吗。
苏怀瑾成长得比他原先想过的还要优秀,他变得更有长兄风范,文采出众、才华横溢,尤其是在看过来的时候,那双小鹿一样清澈温柔的眼睛还是能像过去那样让他烦躁的心瞬间平静,像微风拂过树梢。
但苏若瑜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变化。
苏怀瑾好像不认识他了!
讲道理,人类的记忆都是这样容易消除的吗!他们和那些瞪大眼睛的金鱼到底有什么区别,区区十年而已,就足以把过去那些美好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是谁说会永远保护他永远在他身边的,这个可恶的小骗子。
苏若瑜心里实在苦,这明明是他从襁褓里就预定好的白菜,怎么只是借出去给人培养了那么短短的几年,白菜长成了小青松,居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人类这种生物还真是靠不住。
苏若瑜于是开始了漫长的重新跟哥哥相处起来的努力,可惜收效不佳。
他郁闷地发现现在的苏怀瑾一点都不像小时候那样容易讨好了,明明那时候他只需要露出一个笑容对方就也会一脸开心地笑回给他,可现在的苏怀瑾却只会用一种暗藏着忧郁的温柔眼神看他,明明瞎子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渴望,却偏偏不知道用什么禁锢着自己死也不肯越雷池一步。
苏若瑜很不喜欢现在这种小心翼翼的相处方式,而他更不喜欢的——是现在苏怀瑾的世界当中再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心中出现了许多排名更加靠前的东西。
凭什么呢,凭什么要在意那个无能昏庸的皇帝?凭什么要在意他们人品低劣的父亲?凭什么要在意那些蝼蚁狗彘一样的陌生百姓?
明明……明明该是属于他的,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思虑……都该是属于他的!
给柳氏守孝的三年中,兄弟俩都乖乖待在苏府,苏怀瑾仍是每日读书、习练功课,苏若瑜也仍是做他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两人的相处看起来愈发亲密,实质上的进展却一点都没有。
从来都缺乏耐心的苏若瑜憋了整整三年,把自己憋得快要黑化了。
他发现自己当年似乎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一直觉得短短十年不算什么,却忘了十年在凡人的寿命当中从来都不是白驹过隙的瞬间,这段时间足以消磨小孩子一点都不深刻的记忆,也足以将他们的关系越推越远。
三年孝期一过,苏怀瑾探花及第,江阴苏郎的美名再一次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传遍天下,一时间,来自高门贵第的媒人们几乎踏破了文渊侯府的门槛。
苏若瑜一气之下……就也去参加科举了。
所以说还是太年轻,苏二郎满以为以自己的才学,自己的能力,对上这些愚蠢的人类那哪里还有夺魁之外的第二种可能?到时候苏家一门双星绝对会带着骨头连着筋每每被天下人绑在一块儿提及,那感觉想想就很爽。
然而愚蠢的人类们给了他当头一棒,苏若瑜确实是轻轻松松连过几试,可别说魁首,连一甲都没进去一次。
读书这件事儿就是这么玄妙,不服不行。
终于明白的苏若瑜干脆地放弃了通过这种方式跟哥哥捆绑销售的想法,可眼看着苏怀瑾已年近弱冠,连他自己都没少被父亲催婚,深刻了解兄长为人的苏若瑜脑筋一转,想出了一个缺德带拐弯儿的招数。
他留书一封离家出走,说是去江湖中闯荡,其实是直追着那个每天跟苏怀瑾腻歪在一起的安王往西北方向而去。
天知道他看这个姓周的已经不满很久了,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混蛋对苏怀瑾那点也许连自己都还没察觉到的小心思,他要是再不快点动手,到时候不免又是一番麻烦。
苏若瑜巧妙地设了一个局,当众诛杀宁王世子,还把安王也牵扯了进去,又在那种情况下针对周澜的喜好,完美地利用跟苏怀瑾一模一样的面孔塑造自己的角色——仿佛是天生精于此道,周澜不出半月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许多了。
苏若瑜一直都很了解人性的弱点,也很知道周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让周澜去纠缠着苏怀瑾的主意——他明白,以苏怀瑾那种对自己道德的古板要求标准,在面临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藩王(甚至是好友)死乞白赖的追求下,绝不会不负责任地将另一个无辜的女子牵扯进去。
而他自己——想要拖延娶妻的招数更是层出不穷,反正他才不在乎那个姓苏的老家伙会不会不满甚至伤心。
可在那个时候,苏若瑜绝没有想过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沉沦至如此深渊,竟会那样粗暴地对苏怀瑾动手,他明明该是他捧在掌心想要细心呵护的珍宝……
可就在刚才他最后一次对上苏怀瑾的眼神,便知道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得到原谅了。
他似乎真的做了许多糟糕的事,可那都是因为爱他啊……他怎么就不明白?
抛弃滞浊的肉体,以那种清澈的灵魂形式跟着他不好吗,他到底有什么好抗拒的……
还有这个男人……威胁的感觉愈发强烈,他恨不得挣脱束缚将那人击碎成千万片尘埃,可就好像二十年前面对心怀鬼胎的苏家夫妇一样,他还是如此的软弱,如此的无力……
“他会杀死你。”
不!我不会!我要给他的是更恒久的永生!
“一切若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愿意为之付出足够的代价吗?”
不要相信他……这些上神从来惯于花言巧语、背信弃义,你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我不在乎,我情愿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即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不……
凤洲,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苏怀瑾周身亮起一层柔和的光晕,那面容模糊的男人袍袖一甩,他便保持着最后一丝温和的微笑闭上眼睛,然后身形变淡,逐渐消失。
只剩下那个男人,他身形修长挺拔,周身充斥着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苏若瑜维持着方才被定住的姿势跪在地上,忽然觉得自己如此卑微。
凭什么……总是如此……!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想要破禁而出,却总被一道无比坚实的屏障挡着,弄得他头痛欲裂,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唯有心底的恨意越来越强。
男人冷冷睨了他一眼,面上覆着的白光忽然间消失了,露出一张俊美逼人的面孔。
苏若瑜呼吸一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薄唇微微开启,斥出两个字,随即额上云纹一闪,一股彭湃的力量从那里骤然涌现出来,重重地击在他胸口。
苏若瑜眼前一黑,对外界最后的感知便是那句如同洪钟敲在他脑海深处的斥骂,几乎让他心血都要呕了出来。
“孽障!”
第8章 何意得长生(1)
“世间情爱之事最是难以评判,可恩怨爱恨不过两人之间,牵扯无关之人入瓮,着实不妥。”
“此次星宿逆乱,便是无端给人系上了那姻缘劫,让他们被扯进本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最后落得身心俱伤、惨淡收场。”
苏怀瑾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漆黑的虚空之中,方才送他来此的那男人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语调平淡,好像在照本宣科一般。
他听着那些话,倒感觉似乎有些熟悉——这么看来,他可不就是那倒霉被牵进姻缘劫的其中一个?若没有这人出现,他的人生也确实算是身心俱伤、惨淡收场。
声音发出一声轻笑,竟似能听出他的心声:“正是如此——你的任务便是帮助这些苦主摆脱既定的悲惨宿命,让始作俑者们吃到足够的苦头……任务如果完成得好,苦主们的灵魂便会被完全渡化,我们所需的,便是那些灵魂给出的能量。”
苏怀瑾凝眉思索片刻:“您的意思是说,要我帮助苦主们报仇?”
“不错,”声音中透出些许无奈,“我会直接把你放在那些苦主们身上,却无法调控具体时间,不过你放心,如果肉|体遭到足以丧命的创伤,我定会及时出现护住你的灵魂——这情况如果在任务完成之前出现,你就必须得回到肉身身死的时间点附近重新来过,直到任务完成。”
也就是说……他完全没有放弃任何任务的机会,每到一个世界,就必须做到最后才能离开?
苏怀瑾叹了口气,这倒也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毕竟是回溯时间那样的大神通,要求严苛一些似乎才正常。
“准备好了吗?”
“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苏怀瑾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开始吧。”
眼前猛然一亮,虚空中出现了一个由璀璨星辰组成的蓝色漩涡,苏怀瑾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身体再次恢复知觉的时候,一大串杂乱无章的信息汹涌地灌注进了他的脑海里,头脑被撑得胀痛不已,感觉就好像后脑处被人狠狠打了一闷棍,晕眩的感觉让他有点想吐。
苏怀瑾有些怀念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传给他的不知名能量了——那时他的境况可比眼下还要糟些。
他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感觉下腹处有一道微弱的清凉气流缓缓升起,不消片刻便顺着身体经脉运行到脑海,让整个大脑为之一清,感觉马上好了许多。
这是……?
苏怀瑾猛然睁开眼睛。
入眼是一间布置极为清雅的竹屋,屋内并没有太多摆设,阳光从敞开的窗格里洒进来,微风将窗子上挂着的精巧风铃吹得叮当作响,竹子的清香静静地在空气中弥漫,闻着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