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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贬所,此时已经乱成一团,火光冲天,脱脱看着杨少伟:“你主是谁?!”
杨少伟看着脱脱。
“带丞相出去!”杨少伟高声道,左右上前,数人合力才架住了脱脱。
若不是脱脱手无寸铁,哪里有这么便宜?
脱脱怒斥:“你主狼子野心!我脱脱不与反贼为伍!”
杨少伟笑道:“丞相,睁眼看看!如今天下,谁还把狗朝廷看在眼里?百万之众,如今四散奔逃,天下大义,已不在朝廷手中。”
“丞相!何不改弦易张?您在,便能保蒙古百姓一条生路。”
脱脱大怒:“无耻小人!”
杨少伟朗声:“能得丞相如此一句,我也不枉此行了!”
第74章 074
楚麟正在点茶; 茶筅微扫,茶粉与水相容; 楚麟的手腕白净; 指绕腕旋; 室内茶香四溢; 观之闻之; 赏心悦目; 好似一幅挂画。
林渊正在欣赏——不过他还是更喜欢泡茶,而不是点茶。
虽然茶叶研磨的极细; 点茶手艺好的; 也喝不出一点茶粉质感; 但味道比之泡茶更浓,林渊不太喜欢这样的口感。
“大人。”楚麟将茶杯奉到林渊面前; 他的姿态很美; 即便处于下方,不敢抬头直视; 却不会让人觉得他身份低微; 反而更有一股从容气质。
这是林渊学不会的东西,需要花费数年,数十年习成。
古人之美; 就在于礼仪之美,叫人心旷神怡。
茶温适口,林渊虽然不喜欢点茶,却还是很给面子的喝了。
“谦谦的手艺总比别人的好。”林渊冲楚麟笑道。
楚麟表字谦谦; 有谦谦君子之意,也是提醒他谦虚谨慎,林渊听说他少时狂妄,师长才送了他这个表字。
楚麟的声音也很美,如果不看人,只听声音,就会让人觉得说话的人是个良金美玉之人,有明德惟馨的品格。
就像现代的声优,有一套自己的发声方式,与常人不同。
这样的一个人,哪怕他内里是个草包,光凭外表就足够唬人了。
楚家培养他,也是下了血本的。
把他送过来,估计楚家心口也在流血。
“谦谦,想回家吗?”林渊问他。
现在林渊已经把大户人家的儿子都搜刮了,也不需要再在自己身边立一个靶子。
楚麟不是能干实事的人,他更像一个华美的花瓶,或是点缀的屏风,他的价值,不在于他能创造什么价值。
放在室内,他是美好的。
放在室外,他一无是处。
林渊说:“你若回去,我便给你一个虚职。”
也好叫楚麟娶妻生子,世人有时候是很宽容的,两个公子哥有一段情,他们并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耽搁娶妻生子就好,但如果其中一个是公子,另一个是奴仆,那就不行了。
公子相交,是美谈趣闻。
公子仆役,就是丑闻。
所以与林渊相交,并不耽搁楚麟的终身大事,相反,正因为同楚麟一起的是林渊,所以楚麟的身价会更高一些。
楚麟摇头:“愿为大人执碗奉茶,此生不改。”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只有在南菩萨身边才有用。
离开南菩萨,回到家中,他又是那个兄长厌恶的弟弟。
兄长厌他,他也不恨,他明白兄长是怎么想的。
兄长未及弱冠就开始打理家中事物,他生得晚,虽是一母同胞,但比起兄弟,更像父子。
明明兄长为家里做的事更多,可最受重视的却是自己——只因为他长得好。
他若是兄长,他也会不平。
“谦谦既然不走,那有一事交托与你。”林渊微笑道。
楚麟紧张起来,但他不会表现在脸上和举止上,优雅万分的跪拜下去:“听凭大人差遣。”
林渊放下茶碗:“我要你去与一个人交朋友。”
楚麟没抬头,但不明所以。
林渊又说:“你不必想太多,你只需跟他成为知交,谦谦,你可从命?”
楚麟:“自然从命。”
被送到距离高邮有半月路程之地的时候,楚麟坐在马车上,心里焦急的要命,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跟谁交友,再说了,这交友一事,难道也是什么大事吗?楚麟攥住自己的袖口,他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做不好,害怕误了南菩萨的事。
赶车的人把他送到路边,对他说:“公子,稍等一等。”
楚麟没催,规规矩矩的等着,灌了几杯冷茶,又不好下去解手,憋得尿泡都要炸了。
车夫:“人来了!”
车夫嗓门太大,楚麟吓了个机灵,差点就没夹住。
过来的也是一辆马车,马车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楚麟只看到有人在车上动作,然后扔了个人下来,楚麟瞪大眼睛,那马车已经飞驰离开了。
楚麟冲车夫说:“快,快把那人弄上来。”
就是这个人!南菩萨吩咐的友人就是他!
被马车夫弄上车的是个年轻人,穿着粗布葛衣,但是看手脚,这并不是一个粗人,普通百姓可养不出这样的孩子,百姓们要干重活,自幼就要讨生活,食不饱腹,大多矮小,似这般长手长脚的,至少也是小富之家才养的出来。
这人大约不满二十,肌肉结实,却不会像干粗活的一样膀大腰圆,他的肌肉匀称,不会让身材走样,楚麟叹了口气,这人在家里,想必也是父母的珍宝,被如珠如玉的对待着。
“看着不像是汉人。”楚麟对车夫说。
车夫冲他笑:“公子管他什么人,您如今可是出来游历的。”
楚麟点头,他换了身份,伪装成一个父母仙逝,被兄弟嫉恨的小公子,因为在家不顺,就带着贴身奴仆出来游历,十足的天真年轻人。
好在他除了父母仙逝以外,别的都能对上,编起来也轻松,好记。
——
哈刺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他是在火光中醒来的,双眼一睁,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身上的刀,直到摸了个空才反应过来,被人抓住的时候,他的刀早就被搜走了。
他被人带到肃州,与家人分离,虽与母亲一起,可母子俩并不在一处。
被关在屋子里,哈刺章也知道自己被软禁了,仆从们不会给他多少食物,没有碳,也没有伺候的人,他知道父亲被革职了,家产也被抄了,那一切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梦。
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屋外有人在喊,乱作一团,然后有人冲进了屋子里。
那些人蒙着面,他看不见脸,只听为首的一人说:“我等受丞相大恩,特来救公子。”
然后……他像是被打晕了,又好像是饿晕了,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现在了。
他看到坐在火堆旁的男人,他穿着浅色长袍,罩着一件棉衣,在火光之中,他眉目如画,哈刺章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和卷翘的睫毛,哈刺章咽了口唾沫,恍惚地问道:“是仙人吗?”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只有书中的仙人能有这般超凡脱俗的气质和长相。
“你醒了?”楚麟看过去,他的正脸展示在哈刺章面前,哈刺章更说不出话了。
楚麟笑道:“我见你倒在路边,看你身材也知你是好人家出身,你如今醒了,待身体好些再走,也算全了我俩萍水相逢的缘分。”
哈刺章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来不及深思。
哈刺章没有对楚麟说出自己的真名,只说自己叫孟恩,是个蒙古人,但家里没当官,只是普通的百姓,楚麟用的也是假名,楚麟绝口不提有关高邮的事,他本身就是大家公子哥,不用装,只需要自然的表现出来,就足够哈刺章心折了。
两人一路游历,楚麟再也没提过哈刺章离开的话,哈刺章自己也没有提起。
楚麟花了数月时间,终于成了哈刺章的知交。
在一个午后,哈刺章对楚麟说:“楚兄,若我不是孟恩,我们可还是朋友?”
楚麟笑道:“贤弟说笑了,你不是孟恩,又能是谁呢?”
哈刺章看着楚麟,正襟危坐:“我父乃是脱脱帖木儿,我乃哈刺章。”
楚麟一愣,他愣得恰到好处:“你是……你……”
哈刺章:“我知楚兄顾虑,你若忧愁,我此刻便走,绝不给你添一丝麻烦!”
楚麟皱起眉头:“你……我……哎!”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麟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你既是丞相之子,何以流落……”
哈刺章眼中含泪:“楚兄有所不知,我父年前已被革职,我母我弟与我失散,我被困于肃州,蒙我父故人所救,他们将我扔至路边,已是仁至义尽了。”
楚麟叹息:“贤弟不易!”
楚麟又说:“你既是脱脱之子,便不能同我一般混日子,你可有打算了?”
哈刺章点头说:“我与楚兄一路走来,所闻所观甚广,天下之大,却无一处容身,如今只有一处不曾去了。”
楚麟:“你说的……可是……”
哈刺章点头,坚定道:“我观高邮如今气盛,楚兄若无打算,我们便去高邮,楚兄放心,凡我所在,拼此性命,也绝不叫你遇险!”
楚麟却说:“那可是反贼之地……”
哈刺章冷笑道:“若非反贼,可能容我?”
他们一家为国尽忠,最终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他要为父报仇!
他不像父亲,他先是儿子,再是兄长,最后才是皇帝的臣民,而皇帝,已经不要他这个臣民了。
楚麟没料到自己每天陪着哈刺章吃吃喝喝,到处游晃,既然能让哈刺章放下提防。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究竟是为什么啊!
林渊让他去,也是经过深思的。
楚麟是个单纯的人,他的世界很小,自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高邮,生于钟鼎之家,哈刺章是在脱脱身边长大的,他就算是蠢人,也蠢得有限,普通人瞒不过他。
但凡心思稍重的人都容易被瞧出破绽。
只有楚麟,他天真单纯,没有沾染世俗,又是君子表象,也知道怎么跟人打交道。
林渊终于看到了他,发现了他新的才华。
第75章 075
积雪消融; 枯木逢春,大地重新焕发生机; 与大地一同焕发的还有草寇流匪。
陈柏松嚼着草根; 穿着粗布衣裳; 露出肌肉结实的胳膊; 头上还戴着草帽; 留了胡子; 怎么看都像是个贼首,只有在抬头一瞬; 才能让人看见他充斥精光的眼睛。
“将军。”亲兵一屁股坐到陈柏松旁边的石头上; 手里捧着加盐炒好的黄豆; 这玩意不容易坏,放上一段时间抓一把一样能吃; 就是嚼的腮帮子疼; 亲兵朝陈柏松呲牙咧嘴,“我上回回去; 有媒婆给我保媒; 下回我就能成亲了,您得过来喝喜酒。”
陈柏松“嗯”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明显在想别的事。
亲兵眼睛一转,伸手就朝陈柏松裆下一抓,要不是陈柏松躲得快,他怕是要握蛋兜鸟了。
亲兵声音暧昧; 十分猥琐:“您这宝具不出山,留着下蛋啊?”
陈柏松抬腿就是一脚,亲兵被踹了个大马趴,陈柏松很想揉一揉鸟,总觉得有些别扭,但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再不是从前那个放牛娃了,便把手收回去,冲亲兵说:“下回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扔到赵二的帐子里去。”
赵二是个出名的断袖,原先军营里的人都不知道,结果有一次,一群当兵的去河里洗澡,赵二就潜在水下,看人家的屁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