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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仆欺主,不该罚吗?”谢厌立于台阶之上,神情漠然。
虞铮正要继续斥责,站在他身边的男子便微微一笑,道:“虞侯,不请我进府坐坐?”
此人乃国师座下首席弟子澹台云,道行不浅,虞铮不敢得罪,立刻表达歉意,暂且将谢厌之事搁下,请他一同入府。
澹台云相貌俊逸出尘,因修道之故,身形修长挺拔,姿态飘逸如仙,随虞铮行至谢厌身边之际,忽然顿了一步,目光落在谢厌身后的谢绥身上,双眸陡然变得极为幽深,袖中拂尘迅如闪电,直逼谢绥面门!
鬼少年下意识往后躲去,却因不能完全控制身体而摔倒在地,那拂尘直接落在他天灵盖上,却没有继续攻击下去。
澹台云眸间闪现几缕讶异,他刚才分明感受到阴魂气息,怎么瞬间就没了?心神皆在谢绥身上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谢厌藏在袖中的手,正握着一只木头人偶。
方才澹台云即将出手之际,谢厌就连通鬼少年与木偶,在拂尘触上谢绥脑门上的时候,鬼少年就已回到木偶之内,避过了澹台云的试探。
惊疑的澹台云收回拂尘,正欲虽虞铮一同踏进府内,一道强劲的道力却突然袭上他背后,澹台云毕竟是国师高徒,反应极快,拂尘似长着眼睛,准确迎上谢厌的攻击。
男子猛然回身,双目如电,逼视谢厌,高声问:“背后偷袭为小人,道门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伸手将谢绥从地上拉起来,谢厌淡笑,“突袭无辜便是君子所为?谢某受教了。”他从袖中掏出一大把符箓,直接将澹台云那把拂尘团团围住,形成困阵。
澹台云大惊之下就要阻止,却见自己心爱的拂尘居然在符阵作用下化为齑粉!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那滩粉末,这可是师父亲自锻造给自己的,上面还刻画了高深符文,每一道符文都被灌入极强的道力,怎么可能突然就化为废品?他一定误入了幻境!
“谢鄢!你到底要干什么!”虞铮简直要气疯,澹台云可是侯府贵客,如今心爱的武器在侯府门口被毁,自己要怎么向他交待?
谢厌并不理会他,反而迎上澹台云愤怒至极的目光,神情凛然道:“稍有不慎,你的拂尘就会伤及舍弟性命,谢某便将其毁之,此事因果如此,道友还有何话要说?”
澹台云心都在滴血,他紧紧攥住双拳,一字一句道:“然它并未伤及令弟,须知,你此番之举动,已种下恶因,假以时日,定成恶果。”
他本来并不将虞铮的继室放在眼里,不过一个普通的哥儿,压根不在他的目光范围内,只是那个谢绥身上有阴魂气息,他才多施舍一眼,未料,这个谢氏居然身具道力,且道力不俗!
可那又如何?自己师父可是大尧国师,有接近于道尊的实力,对付一个小小的哥儿并不在话下!拂尘被毁之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拂尘已毁,虞侯委托之事本道无法继续,先回了。”澹台云脸色阴沉,转身离去。
虞侯气得发抖,简直要将谢厌千刀万剐,但最后还是屈服于利益之下,咬牙切齿道:“听见了吧!恶因出恶果!你就等着吧!”
“你既知晓这个道理,为何还不收手呢?抑或是,你从未觉得自己是在为恶?”谢厌掐住他脖颈,直直将他提起按在府门上,道,“说,你请他来是为了什么?”
虞铮这几日在主院中没寻到谢氏传承,在谢家也没有找到,便想着会不会是谢氏用某种道术将传承隐藏起来,他们非修道之人,自然找寻不到 ,于是便请出国师高徒,想让他施展神通瞧上一瞧。
但是,这个继室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实在叫他几欲吐血!
“谢鄢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哥!”虞笙远远看见自家大哥被谢鄢掐按在门上,仆役们居然就在旁边傻站着!
这个侯府到底姓虞还是姓谢?
谢厌回首,右手一挥,直接将虞铮掼到虞笙身上,虞铮可是武人,生得高大魁梧,虞笙素来崇拜得很,可一旦这魁梧的身体砸在自己身上,这种滋味,他完全不想再尝试第二遍!
虞铮连忙爬起来,关切问虞笙:“阿笙,你没伤到哪里吧?”
娇弱的哥儿身体自然承受不住,虞笙“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痛得哭起来,惹得虞铮连忙大吼让人叫大夫。
谢厌广袖一震,府门轰然关上,本来想要请大夫的奴仆皆止步不敢出府,战战兢兢低垂着脑袋。
虞铮太阳穴鼓鼓跳动,额际青筋暴起,眼球因暴怒而充血通红,他死死瞪着面前一身清雅道袍的哥儿,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后悔过,他就不该娶这个狠毒之人!
“你是要阿笙死吗?你一个修道之人就不怕犯下业障?”男人怒吼出声,像一只困兽。
谢厌将谢绥拉到身边,凌然而立,目光冷锐,声音寒冽,“种何因,得何果,此恶果,虞笙该受,”他目光直视躺在虞铮怀中的虞笙,“你让人引诱舍弟去坟场,令阴魂附其身,你说,我如何能饶你?”
若非虞九丛目前无法离开侯府,谢厌也不会一直待在此处,被这两人浪费时间。
他的声音携一丝道力,落在虞笙耳边,宛若惊雷,他又怒又惊又痛,歪倒在虞铮怀中,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谢鄢,你不要太过分!”虞铮话音刚落,谢厌就将他整个人揪起,又狠狠往地上掼去!如此反复,虞铮丝毫无还手之力,连虞笙都被吓得忘记了哭。
谢绥:“……”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力了?但是看着好爽怎么办?
直将虞铮砸得昏死过去,谢厌方停手,对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仆役道:“去请大夫。”他说着扔过去一包银子,“之前那些要账的店家,你将这些分发给他们。”
仆役:“……”那些本想看热闹的店家早就吓跑了好吗?
当然,他嘴上不敢这么回答,只垂着脑袋接过钱袋,迅速开门,一时间,分钱的分钱,找大夫的找大夫。
谢厌冷漠瞥了一眼惊傻的虞笙,带着谢绥直接往虞九丛那处院落走去。
就如虞铮所言,自己如今是修道之人,不能随意杀人,他们虽做下恶事,但每次都被自己及时化解,未能结下恶果,自己若是因此将他们斩杀,破坏这玄妙的道法因果,这个世界的任务或许就无法完成,更何况,他还要救治虞九丛。
不人不鬼地活着,终究痛苦一生,他不能独留虞九丛在那间院子等死。
“哥,你是带我去你住的院子吗?”谢绥越走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么偏?他们不给你大院子住吗?”
对于少年的问题,谢厌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很喜欢捉鬼?”
“我喜欢,”谢绥也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便低下头去,“可我学艺不精。”
谢厌“嗯”了一声 ,“以后你就跟着我学——”声音戛然而止。
入目所见,浑身贴满黄符的鬼脸男人,静静站在院内,守在入口,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直直对上谢厌的目光,见到他,似乎有些惊喜。
只是那张脸和那双眼睛,并不能准确表达出他的情绪。
谢绥顺着谢厌的目光看去,顿时惊讶出声,“哥,那里站着一只鬼吗?”
少年稍显稚嫩的声音让谢厌微微一愣,而后回道:“他不是鬼,他是人。”
谢绥好奇地看着虞九丛,并不感到害怕,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长得这么像鬼,而且身上还被贴上那么多黄符。
听到谢厌的回答,虞九丛黑紫的唇角情不自禁上扬一丝弧度,露出里头的尖锐獠牙。谢绥只觉更加惊奇。
回到院中,两只恶鬼主动将院门关上,谢厌环视一周,很好,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众鬼都很听话,排成整齐的队列站在院中的空地上,而不是像以前那般拥挤在一起,或者飘来飘去。军营里带出的习惯,看它们乱糟糟的模样,谢厌就忍不住拿出训练士兵的那一套来,让它们贯彻落实。
站在廊檐下,谢厌将木牌中的少年鬼放出来,道:“今后你们若是听话,我自然可以将你们带出去。”
众鬼无不点头,只是它们身形飘荡,这一点头,好不容易保持好的队列就出现了歪曲,它们纷纷惊恐地努力回到原先位置,可这么一来,队伍更加混乱。
谢厌看得头疼,在队伍中指出五个实力最强劲的鬼,道:“你们帮大家排好队,其他人不要动。”
如此一来,秩序瞬间变得不那么混乱,虞九丛在一旁瞧得颇为津津有味。
队伍终于排好,谢厌素手一掀,一大叠符箓悬在众鬼头顶上,因金光太盛,他们不敢仰首去看,皆盯着谢厌玉白的双手。谢厌掐了一个复杂的法诀,那些符箓便全都化为点点金光,尽数落入众鬼身上。
谢绥惊叹地一瞬不瞬地瞧着,顷刻间,众鬼的模样便发生巨大的变化,本来狰狞可怖的面容,竟恢复成生前模样,里头一些女鬼从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容貌,顿时高兴地鬼嚎起来。
谢厌一道噤声符祭出,院中顿时一片寂静。
谢绥双眸极亮,哥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也好想学会!
见众鬼安静下来,谢厌又给它们宣布院中规矩,它们纷纷记下,不敢再打扰,有序消失在谢厌面前。
谢厌转身就要进屋,却忽然撞进虞九丛黑漆漆的眼眸中,他微微一愣,道:“你随我来,我让他买了一些东西进府,现在恰好能用。”他指了指身旁的少年鬼,后似乎想到什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鬼露出可爱的笑容:“我叫聂明,你们叫我小明就好,以前我在世的时候,爹娘就是这么叫我的。”
谢绥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小明,你死多少年了?”
聂明鼓了鼓脸,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两个小少年坐在廊檐下谈天,谢厌则带着虞九丛进屋关上门。
“你身体被不少恶鬼占据,虽它们现在被符箓的力量压制,但此消彼长,符箓总有力量消失的一天,”谢厌示意虞九丛坐到榻上,继续道,“所以我打算再用药,将它们从你体内驱逐出去,只是它们存在已久,驱逐的过程极为痛苦,你……”
“我不怕痛的。”因为符箓的压制,虞九丛的声音不再像恶鬼一般嘶哑难听,而是渐渐恢复应有的低沉悦耳,他此时认真说话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某人。
谢厌压下心中的欢喜,面容依旧严肃,道:“我今日之所以将虞铮和虞笙打成重伤,也是为了争取更多时间,想必他们在养伤之时,也没心思玩阴谋诡计。”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虞九丛忽然问道。
这个人明明可以脱离侯府,逍遥自在地过活,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帮助自己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恶鬼众多,可供练手?
这个缘由实在站不住脚。
谢厌神色未变,“为什么不?”他说着,虚空画了一个符阵,指尖一点鲜血浸入符阵,符阵瞬间金光大亮,谢厌引导符阵将虞九丛整个人包围住,向其中灌注道力,刹那间,虞九丛身上符纸簌簌作响,恶鬼俱哭,似乎受到什么灼烧般,在虞九丛体内横冲直撞,但就是不愿从他身体里逃离出来。
虞九丛面容扭曲,痛不可遏。
谢厌虽心疼,但此乃必经过程。他将《缚天诀》研究透彻,书中虽未言及此类症状该如何解,可谢厌于治病救人一事上素有天赋,他将恶鬼当做伤害人体的病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