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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小姐姐说,“真不巧,唯一的一只黄狗刚被买走了。”
陈又哦了声,难掩失望。
他的眉毛揪了揪,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真不爽。
几位小姐姐每天面对各种各样的客人,谁是真的喜欢狗,当家人照看,谁是随便养着玩玩,当宠物对待,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面前的少年属于前者。
“柴犬跟秋田犬都和中华田园犬比较相似,要不要看一下?”
陈又摇摇头,他是个极其恋旧的人,别的小狗狗再可爱,再漂亮,也不想养,只喜欢小黄狗。
不知道唯一的那只被谁买走了,希望能把小黄狗照顾好。
目送少年离开,几个店员忍不住靠着柜台聊天。
“我要是有那么帅的弟弟,肯定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带他到处玩。”
“算了吧,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这是看上那少年了,指望一块儿出去,有人把你们当情侣呢。”
“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什么,你们还不是跟我一样。”
“今天来问田园犬的那俩人,一个是阳光暖男,身上都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一个是禁欲冷男,拒人千里,真是两个极端。”
“说起来,他们脸上都有痣哎,一个在眼角,一个在脸颊上面,接近颧骨的位置,不同的好看。”
陈又离开宠物店,再等等吧,还有两年毕业,到时候一定要养一只小黄狗,希望他男人也在,这样他们就能在下班后带着小黄狗出去遛弯,周六周日一起去郊外玩耍。
只是想想,陈又的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看到还蹲在台阶上的老爸,上扬的嘴角缓缓压了下去,无声的叹了口气。
哎,二胎政策要是早十几年出来就好了,陈又会多一个妹妹,或者一个弟弟,做起基佬也就不会有巨大的负罪感了。
自不自私的,这事真难说。
陈卫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无论如何,就是不能接受现实,我儿子那么好的心态,就没见过比他更乐观的了,怎么会得抑郁症呢?老天爷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吧。
一瓶凉茶递过来,陈卫东抬头瞧见儿子,稚气未脱的脸被太阳晒的发红,眼睛像他妈妈,眼尾是往上翘着的,不笑的时候,都感觉是在笑,还有那颗痣,位置都差不多。
又又他妈啊,儿子得抑郁症了,也许是青春期的原因,或者是学习压力大,你在天上多保佑保佑他,有时间来他的梦里陪他说说话也好。
陈卫东在心里跟去世的爱人念叨了一句,就伸手去接凉茶。
陈又蹲在老爸旁边。
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一个喝凉茶,一个喝可乐,默默地吃了十几分钟的汽车尾气。
陈卫东站起来,“又又,时间不早了,你回学校吧。”
陈又把空了的可乐瓶往前面的垃圾桶里一抛,啪地掉进去,很准,他将手放进裤子口袋里,“又不是高中,晚上没晚自习,明早再回。”
陈卫东问,“来得及?”
陈又说,“我打车。”
陈卫东嗖地看向儿子,“你以前都觉得打车不划算,说有那个钱,宁愿搞成游戏币,要不就买零食。”
陈又嘿嘿笑,“偶尔对自己好一点嘛。”
“爸是赞同的,不过呢,”陈卫东说,“你平时已经很宅了,不上课就在电脑前趴着打游戏,认识新朋友的情况不多,所以爸觉得,坐公交走走路能认识很多人,尤其是女同学,这机会还是要抓着的。”
后面半句是重点,女同学三个字自带划线标记。
“……”陈又挠挠脸,“对了,昨晚我回来的时候问庞一龙借了钱,二百。”
陈卫东说,“在你下个月的生活费里扣。”
他跟平时一样的说完一句,就突然变了脸色,儿子现在有抑郁症,不能再那么来了,要多关怀,拿出慈祥的父爱出来才行。
“下个月的生活费多给你打五百。”
陈又刷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老爸,察觉到了什么,他感动的热泪盈眶,抑郁症,我爱你。
回去坐的公交,没女同学,只有大姐大妈大婶。
陈又跟他爸坐在后面,他懒洋洋的撑着头,看车窗外的马路,建筑,行人,车辆,有关现实世界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任务世界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发展不妙啊。
陈卫东说,“又又,豆腐乳的最后一点被我昨晚当菜吃完了,你再给我买一瓶,还要那个牌子,别的牌子我不吃。”
陈又嗯嗯,“其他有什么没了都跟我说一下,我给你在网上买,比超市便宜,满额还有折扣。”
“那我想一下。”
陈卫东说,“上次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的牛肉干,我吃着不错,还有红枣,是你给我买的放粥里的那种小的,我最近有两次把家里的钥匙落你周阿姨的店里了,我寻思着要吃点核桃补补脑,听说那什么六个核桃还可以,先买一箱喝着看看。”
陈又统计一下,“牛肉干,小红枣,核桃,就这样?”
陈卫东说,“别的你看着买吧。”
“……”陈又翻白眼,“爸,敢情你下个月给我多打五百,是在这里等着我啊。”
陈卫东说,“等你带女同学回家了,我每个月给你打两千都可以。”
陈又说,“男同学不行么?”
陈卫东说,“不行。”
陈又托腮,嘟囔了声,“干嘛非得是女同学啊,做人太固执,容易长白头发的。”
陈卫东听见了,也只是叹气,抑郁症可怕啊,儿子的思想他都跟不上了,什么叫非得是女同学啊,这不是正常人都能理解的事吗?
“对了,你周阿姨前几天喝过你给我买的蜂蜜,说也想买一罐,你上网搜搜,多买几罐,我送送人。”
陈又扭过脖子,古怪的瞥一眼自己老爸。
陈卫东莫名心虚,“看什么呢?你爸的身心都是你妈一个人的。”
“是吗?”
陈又慢悠悠的说,“那我怎么回回见你在小广场上跳舞的时候,都跟李阿姨周阿姨各个阿姨靠的很近,还搂腰。”
陈卫东一张老脸红都没红,“那是艺术。”
陈又哼哼,鬼才信。
他拿出手机上某宝,把老爸需要的东西都戳进购物车,再去看看夏季的男士袜子,阳台挂的两双都露大脚趾了,也不上超市买新的。
爱人去世,陈卫东的打击挺大的,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还在一天下班回家的时候精神恍惚,差点出车祸。
从那以后,陈卫东就把车卖掉了,坐公交上下班。
儿子大一,陈卫东看看存折上的数字,估摸估摸着差不多,就提前两年退休,在家到处散心,想着后半辈子不再受领导的气,过的舒坦些。
他原先是在电影院上班的,还是个主任,电脑用着没有问题。
直到有一次,陈卫东卡上的钱被骗走将近十万,他才晓得,自己已经老了,会犯糊涂,没法逞能,久而久之,他就对儿子产生一种依赖性,有儿子在就好。
“又又,你说的那个满额优惠,有多少来着?”
“满288,优惠50。”
陈又感慨,爸,还好我回来了,要是我任务失败,成为孤魂野鬼,庞一龙他们看到我猝死在网吧,通知了你,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啊……
陈卫东凑过去,“买了没有?”
陈又说没,“卡上剩的一百不到,等你给我打钱。”
陈卫东看看外面,在下一站叫了陈又下车,到建行打钱,“又又,只要你有了女朋友,爸这卡你都能拿去。”
陈又不搭理。
夏天很热,还裹挟着没法形容的闷,燥。
晚上九点多,父子俩在客厅吹完风扇,干掉半个西瓜,各回各屋。
陈又打开手机,发现有六个未接来电,都是庞一龙,他打过去,问是不是要喝奶。
那边的巨婴庞一龙在外面陪女朋友喂蚊子,心情差的一逼,“喝个屁奶,还记得空乘那美女不,人八点那会儿在咱的宿舍楼底下跟你表白了。”
“等着,我发视频给你。”
陈又很快就看到视频,拍的不太清楚,闹哄哄的,画面上有一个高挑漂亮的长发女生,白衣飘飘,手捧着一把红玫瑰,站在蜡烛摆成的心形里面,大声喊着“陈又,我喜欢你——”
不光如此,女生还带着班上的所有人,齐声喊的时候,那音量,那效果,好着呢,两边宿舍楼的阳台全是人头。
陈又的眼角抽了抽,还好他不在,不然其他宿舍的肯定挤破门槛过来玩闹,能用唾沫星子把他喷死。
庞一龙骂道,“他妈的,我跟那女生说了你不在,人就是不信,还一直在喊,煽动性特别强,看热闹的说你是孙子。”
陈又说,“一龙,我是gay。”
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是庞一龙的声音,“其实我也是。”
下一刻,是震耳欲聋的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开什么几把玩笑啊,你知道gay是什么吗?下回换老帅跟老王忽悠,没准他们能信你几分钟。”
陈又小声嘀咕,“傻逼,我真是。”哪天被你们知道了,跟个gay做室友,勾肩搭背的,会恶心的吧。
结束通话,陈又把视频删掉,他在房里看墙上的那些动漫贴画,都是回忆,撕掉哪一张都舍不得,留着吧,等那个男人来了,再把一张张代表的动漫说给对方听。
把椅子拉开,陈又坐上去,两条腿抬起来,往书桌上一架,嘴里哼起《双截棍》,“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
“常钦,别往我脖子上吹气,痒。”
他回头,后面别说常钦了,鬼都没有,只是电风扇吹起了自己的碎发,在脖颈上轻轻扫动,像是有温热的呼吸拂过。
操!
陈又捂住脸,咬牙切齿,“妈逼的,我告诉过你,我的长相,特征,住址,学校的名字,我都回来两天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是全都忘记了吗?”
他发出细小的呜咽,心里很难过,“常钦,你要是把我忘了,等我死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这么算了。”
十几平米的房间里,电风扇的呼呼声持续不断,陈又总是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抚摸着他的身体,亲吻他的嘴唇,他分不清是真是假,像个精神病患者,疯子,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说笑笑,还会做出拥抱的姿势。
比起抑郁,精神错乱才是最恐怖的。
陈又受不了,他煞白着脸去敲对门,“爸,我想跟你睡。”
里面传出陈卫东的声音,没睡,“进来吧。”
陈又躺到竹席上面,抓走老爸手里的扇子扇扇,“怎么不开电风扇啊?”
陈卫东丢过去一个凉枕,“十点以后,这个房间就很凉快了,电风扇开着不记得关,容易着凉。”
陈又翘着腿,“不是可以定时么?”
陈卫东,“……忘了。”
陈又说,“我还奇怪呢,我怎么有时候跟个智障一样,现在我找到原因了。”
“臭小子,你爸这是老了!”陈卫东追忆过去,得意洋洋,眉目间还有几分傲气,“想当年,你爸可是全乡第一个大学生,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榜样,就连你妈,看到你爸都一脸的崇拜。”
“后来你爸去练散打,那更了不得,知道教练怎么说的不,他说你爸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是为散打而生的……”
陈又抖动肩膀,“哇,好厉害啊。”
“那是,”陈卫东也翘起腿,抖抖,“你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