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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并未听到他的回答,那他是抱着怎样剧烈的遗憾死去的?
心中有一股情绪,即将从心脏爆裂开来。
楚宴把腰间的玉佩取下,脸色难看的将它高举于半空,因为太用力而指关节泛白。
'主人!'
'我要毁了它。'
系统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任务失败,会面临什么主人难道不知道吗?为了一个渣渣,赔上自己的性命值得吗?'
楚宴狼狈的笑了起来:'你现在也会跟我讲这种大道理了。'
'我加载了情感辅助模块。'
楚宴觉得头疼,不想在纠结于此。
他想起纪止云死时的模样,便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燕擎。
'我有些害怕,最后燕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主人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他真的曾经那样过……你忘了,萧凌?'
外面的雨声忽而又大了起来,逐渐要吞没一切。那些敲击在青石板、黛绿瓦片的声音,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啪的一声,砸得尤其用力。
一滴晶莹圆润的雨珠,因为和硬物相碰,顿时就粉身碎骨。
他们是同一个人,骨子里都存着这份疯狂。
纪止云是对叶霖的,燕擎却是实打实对他的。
楚宴走到了雨里,任由那些雨丝淋湿自己。
他仰起头,感受到了冰冷的触感,这才有几分活着的感觉。
“我怕这么多世界下去,不是我先支撑不住,而是他。”
这并不能保证,不是么?
一想到接下来的世界,就要由他自己去走了,楚宴顿时感受到了寒冷。
那股阴寒从脚底钻上来,逐渐扩散到四肢,让体内的血液都冰冷下去。
——他害怕。
最初习惯一个人的时候,他觉得天不怕地不怕,怎样好玩怎样来,只要不超出规则之外。
可一旦习惯了温暖,他坚硬如冰的心被捂热了,逐渐融化了,露出了里面的肉。再次将它重新凝结起来,便会有种撕心裂肺的疼。
人有驱逐温暖的本性,他也不例外。
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些线。挣扎得久了,逐渐手和脚都没了力气,也就不想挣扎了。因为那些线是他的命,挣脱掉就代表他要舍弃他的命。
绝望、害怕、痛苦。
他感受到了诸如此类的情绪。
'毁掉吧。'系统的声音异常冷静。
'……什么?'
'那块玉,你毁掉了就能结束这个任务。'
楚宴复杂的看向碧绿的玉佩:'我有这个资格吗?'
主动拒绝任务,这大约闻所未闻。
'你有。'系统的语气十分坚定,'这是世界读取,毁掉只会有惩罚,而不会有生命危险。'
楚宴盯紧了那块玉佩,纵然内心不断的在催促,他还是按捺住了。
'主人?'
'我会毁掉,但在这之前,总得让蔺文荆尝到什么是心痛的滋味。'
最后一次了。
楚宴在心里想,这是为了齐湛。
心里松快了一截,楚宴重新回到了燕擎身边,脚步都变得轻快。
这一刻,他要遵从自己的心去做决定。
对蔺文荆不爽,不想攻略他,很好,不做便是。
惩罚无所谓,花的点数也无所谓,前面的攻略进度无所谓,只是这一次……他遵从自己。
无所拘束,这才是他成为宿主之前,最原本的样子。
等他从外面回去,燕擎看着他,心疼的说:“……怎么湿透了?”
楚宴朝他笑:“淋了会儿雨,脑子清醒了。”
燕擎以为是他在强撑:“心里难过就不要笑了。”
“不,我不难过了。”楚宴直直的望向了燕擎,“一直以来,我有一件事情做错了。”
“什么事?”
“我总是把你一个人留下。”楚宴紧紧抿着唇,眼眶泛着红,“现在……我倒怕你把我丢下了。”
燕擎哑然,将楚宴拉入自己的怀中:“我保证,一次也不会。”
楚宴的身体微颤起来,淋了雨,冰冷的指尖接触到燕擎炙热的身体,让他也逐渐被暖了起来。
他浑身湿透,对方却完全不介意这点,反而抱紧了他。
“不冷吗?”
“不冷。”
“可我在汲取你的体温。”
“求之不得。”
两人紧紧相拥,原本要进来禀告事情的陈周见到这一幕,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他重新站到了外面,外面还下着大雨,加上之前发生过对持,他便觉得这雨似乎要把所有鲜血都冲刷干净一样。
寒意愈发浓了,飞溅过来的雨丝里,透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味。
不过到最后,这些终究都会被冲刷干净吧。
周王宫里才经过了一场厮杀,如果不是这一场秋雨,这些血腥气就不会那么快的散去。
陈周望向远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时间久了,他竟然觉得是公子回来了。
可,万一里面的齐王是骗王上的,或者以后也要像公子那样离开王上……再来一次,王上还承担得起吗?
陈周不由陷入了沉思。
—
在那之后,楚宴和燕擎就不得不在周王宫住下来。
周国被周王折磨得已是满目疮痍,周王所留下来的烂摊子收拾起来并不轻松,燕擎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处理政事之中。
这一日只剩下楚宴一人待在偌大的宫殿里。
秋雨过后,青苔暗生,那些原本就枯萎腐败的植物,被雨水这么一冲刷,掉落得更多了。到处都呈现了萧瑟之感,让人深觉秋日已浓。
月光从雕花窗内透入,轻而薄的照在里面的地板上,就像一地清霜。
玉佩被他放在月光下,里面的蔺文荆很快留现了身。
这些天的事情,蔺文荆一直看在眼底。
他不明白,现在明明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可楚宴却完全不理。
“大王是真的喜欢上了燕擎?”蔺文荆皱紧了眉头,“可他分明那么对你,大王也毫不在意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
“……不想再继续下去?”蔺文荆站在月光下,他的身影呈现一种半透明色。
时日愈久,他心底对燕擎的恨便越来越驱之不散。
他本来可以活。
那个雨夜,是燕擎补了那一刀。
“大王分明答应过我。”蔺文荆的语气沉了下去。
“我答应过你?何时?”
蔺文荆原想把事情说出,可仔细想来,竟然没有一次是楚宴主动答应,要和他联手一起对付燕擎的。
蔺文荆脸色变了又变:“你当真喜欢上燕擎了?”
楚宴这次不打算为了任务回避,而是正大光明的告诉他:“我的确喜欢他。”
这句话一说出口,楚宴心里升起了几分快感来。他是真的喜欢燕擎,一直以来,他在蔺文荆面前都是不敢表达的。
“那你为何要设局骗我?”蔺文荆觉得难堪,“竟让我一步步……”
说到这里,蔺文荆自己却懂了。
他倒退了一步:“你真正想报复的人是我?”
楚宴的眸子从远方逐渐转向了他:“对。”
这一个字犹如利剑,将蔺文荆的心脏刺破。
“当初我登上王位的时候,你当着我的面安慰我,可背地里却瞧不起我的,就像我在你生辰那日摘了满怀的槿花予你,你却弃之如敝屐。”
关于这件事,蔺文荆已经明白,当日是他错了。
“我自来胆小,胆小得连恨一个人也不敢,往往是对方欺负了我许多次,我才会真的讨厌这个人。”楚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蔺文荆,你说说你害了我多少次?”
对方还在笑着,他吐出的甜蜜的语调,就像是一根碎了毒的针,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心脏。
而对方丝毫顾虑他的感受,反而还亲口告诉他。
——对,我就是要报复你。
蔺文荆捏紧了手,身体微微颤抖。
“谁会把敌人当成是朋友,蔺文荆,你会吗?”
这一刻,蔺文荆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也冰冷了起来。
“的确是我错了。”
当蔺文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宴已经觉得足够了。
即使他看上去不如表面那样愧疚,但这是那么久了,蔺文荆第一次朝他道歉。
楚宴望向了他:“道歉是为了躲避我的问题么?你还没回答我。”
蔺文荆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到最后,只硬着心肠说了一句话:“不会,对于敌人,我只会用更狠的手段去折磨他。”
楚宴轻声笑了出声:“这玉佩,我不要了。”
当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蔺文荆的脸上出现了慌张。
永远不让你得到,而且在你即将得到的时候,就此摧毁。
楚宴让蔺文荆以为自己快要原谅了他,还选择跟他合作对付燕擎。
这让蔺文荆的心里怎样也怀了几分希望的。
可没想到,在此时此刻,楚宴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如此决绝。
他要将他丢掉,他又只得被困在玉佩里,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终究只剩下他一个人,谁也无法触碰他,谁也无法同他说话,他将永远失了归处。
任蔺文荆平时嘴皮子再厉害,在此刻他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杀人偿命,他虽然没能真的杀了楚宴,却三番四次算计他的性命。
这种仇,如何是一时片刻能放下的?
蔺文荆之前以为自己做的事情都是对的,可现在确确实实的感到了后悔。
楚宴走到了外面,湖心的荷花已经尽数谢了,只剩下腐烂的枝干,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自从周王宫被攻下以来,连这一池的枯荣也没人打理了。
乌云逐渐散开,月光便又露了出来。
楚宴的嘴角挂着笑容,仍旧是那副精致的面孔,却带给蔺文荆极大的恐惧。
他当真要扔了他。
“王叔对蔺家做的事,全是你之错,原本蔺家该享受贵门之福,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杀我。正是因为你那些可笑的算计,才害了你蔺家满门。”
楚宴看着手心里的玉佩,最后将它狠狠朝远方抛去。
当玉佩被丢掉的那一瞬间,楚宴看向了远处的草丛。
他没有选择池塘,亦或其他角落,便是对蔺文荆最大的宽容。
见他真的丢掉了玉佩,蔺文荆的心头浮现过许多情绪,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话——
别抛下他。
若是一辈子就在一个地方,还不知道这折磨究竟要多久,他会疯的。
蔺文荆什么话都开始说出口:“大王不是答应了我,要亲自帮我收尸!?”
“我答应你的事情没有反悔,我已经派人去了那个地方,让他好好安葬你的尸身。你什么时候彻底悔过了,什么时候就能摆脱这束缚。”
说完这句话之后,楚宴便离开了此处。
月光照在葳蕤的草木丛中,他就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
无穷无尽的冰冷与黑暗,就像他死的那天晚上。雨落在了他的身上,体温一点点的消失,他最后能感受到的,除却冰冷就再无其他了。
他错了吗?
蔺文荆双手握成了拳头,他知道楚宴是以这个方法逼他,若是没有彻底悔悟,便永远离不开这个地方。
日月交替,季节轮转。
他在这个地方,不知过去多久。
蔺文荆扔不知悔恨为何物,只是当初那个捧着花送予他的孩子,蔺文荆始终记得。
当初的他,为何要把他的真心践踏了?
第165章
昨夜起雾了。
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