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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纪止云过后,不由皱眉:“你怎会在此处?”
纪止云怔怔的看向了他:“你出来了?你竟出来了?”
说着说着,纪止云失常的大笑起来,活像个疯子,“你出来了,安然无事,可霖儿却进去了。他为你进去赴死,为救你要在里面活活被烧死,你却出来了?”
燕王睁大了眼,一瞬间明白了纪止云说的是什么。
“你为何不拦着他!”
“他说他要去寻你,怕你一个人被火烧得疼,我……还能阻止什么?”
燕王一拳打在了纪止云的脸上,转身想要奔进去。
而此时,大殿忽然倒塌,燕王的脸色一白,被砸下来的粱挡住了去路。
“叶霖!”
火海里,无一人应答。
他似乎还想奔进去,用手不顾一切的刨开那些还在燃烧的木头,似乎想从里面找到楚宴的踪迹。
很快,手上就发出了被烧焦的味道,可燕王却不管不顾。
等陈周带了人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由被魔怔的燕王吓了一跳。
“王上!”
燕王不理他,陈周惊呼一声,“王上你是想烧焦自己的手吗!?”
烧焦两个字触痛了燕王,他怔怔的看向了陈周,声音沙哑到极点:“安儿还在里面。”
陈周睁大了眼:“什么?”
“安儿要救我,他想见我,他不知道我出来了。”
陈周心里沉痛到了极点,眼中的泪水终于包不住:“王上,屋子都塌了,公子出不来了。”
“胡说!”
陈周像把燕王拉起来,可燕王却一把打开他的手,继续翻着那些燃烧的木头。
他的手被烫伤,也一点也不去管。
陈周看见燕王的腿在发颤,他才恍然间睁大了眼,明白了一切。
大王没进去,是因为他的腿疾发作了!
他此刻连站也站不起来!
“王上,公子死了。”
当那个死字刚说出口,燕王手里的木头轰然倒地。他呆愣的看向了前方,腿用不上力,他无法走到他的身边,就想用爬。
哪怕离他近一点点的距离,一步都好。
“安儿……”
史医师本就判定楚宴活不长,可燕王没想到楚宴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他。
燕王眼底满是热泪,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失声大哭起来:“他到死,都不知道寡人在外面。”
燕王能想到那样的情形——楚宴冲了进去,在着火的屋子里四处寻找起他来,他笃定自己会在里面,所以想就算是死,他们也要实在一起。外面的屋子坍塌了,楚宴还是没有任何离开的想法,他翻开了被子,床底,柜子,只想在某个角落里能找到他。
火烧得越来越大,楚宴直到死都没发现他在何处……
燕王哭得泪流满面,这是陈周第一次见燕王这么哭。
他的心里也压了一块巨石,重重的让人无法喘息。陈周想说话安慰燕王,到头来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公子走的时候,一定非常遗憾,连死之前都无法见一面。”
燕王驻足在外面,泪水模糊了视野,只能看到跳动的火焰和坍塌的房屋。
这个夜晚,雪花飘飘而落,大火最后终于扑灭。
在最后,他发现里面的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被烧得焦黑,不复当初的容颜美貌,燕王一点点的靠近了他,犹如珍宝似的把他抱在自己的怀里。
“安儿……”
“别睡了。”
“别留下我一个人。”
“你就当……怜惜我,多看看我一眼。”
“我就在外面呢,你怎么那么傻,非要冲进来救我。”
“这样……我怎么告诉你,去哪里告诉你,我逃出来了?”
然而怀里的那个人,只留下被烧焦的味道,再也不能开口了。
这雪下在身上,刺得人生疼。
而后几日,行宫里的古梅树轰然而倒,这天旭城的行宫之中,终于再无一颗梅树。风雪覆盖在寂静的天旭城之中,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桩。
他插在瓶子里的梅花早已经腐烂,连树枝也不复存在。
燕王将那根红色的发带取下,日日带在身边。
燕王不肯让他的尸身下葬,像是发了疯似的,将他存在冰棺里。
他还时不时一同和他躺入棺材,轻声的叫着安儿。
夜晚冷,躺在冰棺里就更冷了,寒气入体,他的腿疾一日比一日严重,可燕王统统不在乎。
被活活烧死,该有多疼……
他想也不敢想。
燕王再也梦不到那些画面。
他的梦里……一次也没有他。
无论多么期盼,都再也见不到他。
只是楚宴缠着他叫燕擎的模样,却时刻出现在燕王脑海之中。
陈周偶然为他拿来一件披风,却见燕王蜷缩着身体颤抖的说:“这世上,再无一人会喊寡人燕擎了。”
没有人。
等冬天过去,尸体也开始腐烂,他再也抱不到他。
燕王像是变了一个人,比以前更加冷血。他找到了齐国陷害燕国的证据,稳定了其余几国。春天还未到来的时候,燕国开始攻打周国。
周国被打得节节败退,兵燹城下,当燕国铁骑进入周国的那一刻,他疯狂的报复,将周国王宫烧成了火海。
凌冽的寒风吹在身上,燕王的声音满是嘶哑。
周王宫尽数被烧毁,下半夜的时候,大雨落了下来,琳在他的身上。
燕王的腿疾尤甚,喃喃的望着远方——
“安儿,你再喊我一声燕擎啊……”
未见君还,再不见他容颜。
第43章 番外 灯火阑珊
番外灯火阑珊
春雨如酒; 缠绵的雨丝从天空落下,顺着屋檐又滴落在石板上。
纪止云又扯开了腿上的纱布; 七八个酒瓶随意的散落在地上。
当笙娘走进来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情景; 连忙上前来为纪止云绑好纱布:“大人,你怎么又扯开了?难道你不想要这条腿了吗?”
那日被火烧的痕迹,依旧清晰的浮现在上面。
纪止云肆意的推开了她,问:“查到了吗?”
“……嗯。”
“他被燕王葬在何处?”
笙娘有些为难:“没有下葬。”
“是火化了?”
“也没有……”
纪止云胸口起伏:“他连让霖儿入土为安也不肯?”
笙娘忽然有些难受,吹雪楼打听情报一流,所以当她知道那句话的时候,也为了燕王的深情而震动不已。
不过大人不可再这样颓废下去了,吹雪楼内里是个情报组织的事情已经传开,再这么下去; 吹雪楼会被毁了的!
“大人,你清醒些吧!公子不可能回来了!早在那场大火就……”
“住口!”
笙娘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可怜; 先是被楼主利用欺骗; 伤害了自己本该守护的人,后来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喜爱的人葬身火海。
“燕王他说; 不会让公子火化。他生前已经受过一场焚身之苦; 他不想公子死后再来一次。”
纪止云听罢,竟笑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
“还有楼主……楼主的尸身被燕王运回了燕王宫; 同他母亲葬在一个陵墓。”
“燕离?”纪止云自嘲的笑了起来; 眼底含着泪; “若不是他欺骗了我,我根本不会认错,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笙娘在几个月前知道了这件事情,此刻半点无法为燕离开脱。
她静静的听着,然后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酒瓶,又因为屋内的酒气实在太浓,她缓步走了过去,打开了窗户。
春雨立即撒了进来,细密的雨丝仿佛结合了里面的酒香,空气里弥漫着清凉的味道。
笙娘看到楼下的人,忽然眼眸一缩。
而这边,纪止云还在喃喃自语:“说到底,我也无法去恨他。”
他守护了那么久的人,仿佛已经成了习惯,骨子里就无法去恨他。
笙娘只能将那人来了吹雪楼的事情压下,朝纪止云说:“楼主把吹雪楼交给大人,不是已经朝大人说明了一切吗?”
纪止云沉默了下来,早在那日大火之后,他的心就死了,再不想插手其他事。
再多的后悔,都无法挽回。
纪止云恍惚之间似乎记起楚宴投身火海的模样,火光跳动在他的身上,而他一身素白,唯有发带带着红色。他的身后仿佛盛开了一朵朵的红莲,当他冲了进去,身影也逐渐消失不见。
纪止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画面,也从未见过那么凄惨的画面。
“我只不过……想要保护你。”
纪止云闭上了眼,任由悔恨的泪水从眼眶落下。
正当此时,从门口走来一个蒙面的女子。笙娘看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最终把话全都吞了回去。
“大人,有人来找你了。”
听到笙娘的话,纪止云才缓缓抬起头。
他的目光一闪:“是你?”
淮月走了进来,将黑色的兜帽取下。她的脸已经被毁了,眉毛也全都烧掉,徒留下一张恐怖的脸。
“大人,我奉命来……”
“滚!”
淮月一直低着头:“周王宫全都被燕王烧毁了,大王逃了出来,现在守着周国最后一个城池。他让你回到他的身边,您是三公之一的司徒……”
纪止云大笑了起来,撕心裂肺:“早在那天,我便辞官了。”
“您是纪家的人!”
“纪家?”纪止云忍不住自嘲,“我的命从来都不是我自己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去世的。父亲明明口口声声说爱着母亲,却还是忍受不了那些异样的眼光……给母亲下了慢性毒药。”
就因为,他的母亲是异族人?
母亲是个识得草药的高手,大约早就知道哪些东西里被下了毒。
她还是喝了下去,因为那是父亲借着他的手端过去的。
等母亲死后,他迟迟不离开母亲坟前,也是赎罪忏悔。
他觉得自己不该存留于世,不光是这双琥珀色的眼眸,还有这件事。
少年时期的纪止云,把叶霖当成了自己心底唯一的光。而后不小心认错了人,他也满心欢喜的向着他,就算被燕离利用,也义无反顾。
可到头来,纪止云才发现自己小心翼翼的守护的……全是错误。
纪止云深吸了一口气,已经平静:“你走吧,我不再是纪家人。”
淮月低下了头,朝纪止云跪下:“司徒大人,若今日我不带你回去,大王就会杀了我弟弟。”
纪止云冷漠至极:“那就让他杀。”
淮月脸色大变,终于被激怒,迅速的将藏着的匕首抵在了纪止云脖间:“你不跟我回去,我就杀了你!”
“你带我的尸体回去吧。”
淮月惊愕的发现,眼前的纪止云已然变了。他的眼底满是空洞,冷漠到了极点,仿佛此刻被威胁的不是自己的命似的。
纪止云还像前倾,让匕首的刀刃割开自己的喉咙。
淮月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匕首移开,那上面已经沾染了鲜血。
纪止云却发疯似的:“不够……不够痛……”
“大、大人……”
“霖儿死的时候一定痛极了。他死的时候说恨我,我是他恨的人,这点痛怎么能偿还他?”
淮月大惊,害怕的退出了这个房间。而一旁的笙娘却满是同情:“你走吧。”
“你不阻止吗?”
“阻止了,可大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自残。”
淮月瞪大了眼,身体也开始发抖起来。
她最终离开了这个地方,而往后……再也没有淮月的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