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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陷入良久的沉默,久到杜安歌焦虑地都快把头挠成鸡窝,秦瑾才开了口。
“为什么救我?”
杜安歌停下手,抬头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真傻到信了贺鹏飞的鬼话吧?”
秦瑾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到底在你眼里算个什么啊,”杜安歌无奈地笑了笑,“秦瑾,别说顾虞死亡的现场落下了你一片布帛,就算所有的尸体身上都盖上你的衣服,我都不会相信是你动的手。”
“哦?”秦瑾挑了挑眉。
“首先,你的动机是什么?”杜安歌道,“所有人都是为了顾家秘宝,只有我们两个是局外人,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秘宝杀人?”
“其次呢?”
“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杜安歌从袖口拿出那根断绳,月色隐约,但他还是看见了他眸中闪过的一丝愣怔,“即使我找到了这样的证据,即使那时候你表现地十分奇怪,但我仍然不觉得是你杀了人,或者说,即便杀了人也不是故意而为之。”
秦瑾眸色一动,“这么信我?”
杜安歌解开脖子上挂着的玉坠,将断绳接了上去,扣了个死结,又戴上脖子,“我知道你跟顾虞的死有关系,但不着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一阵风动,皎洁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杜安歌起身,干脆伸手掀开了帘子,大片澄澈的月色落入,照亮了半个马车。
秦瑾抿了抿唇,“所以顾九思的确是装病的?”
“是的,他说朱家门有内鬼。”杜安歌点头,又皱起了眉,“但我不知道他临死前留下这个地名是何意,我还以为他会写下当年偷窃秘宝的人之类……”
“那是顾家所在地,”秦瑾打断他,“江南顾氏,炼宝一绝,虽因魔教而家门凋零,幸存者纷纷迁徙,但他们曾经就住在宿林。”
“嗯——”,杜安歌拖长音调应了一声,“移动君告诉你的?怎么我的沙雕系统什么都不知道?”
“宿主——”小爱君的辩解从外传来。
“滚。”
马车前缘传来一声悲鸣。
“不是她,是顾虞说的。”秦瑾突然道,“那天晚上,我单独见了顾虞,并且聊得很不愉快,就在客栈的后院。”
“水缸里的衣角,沾血的断剑,还有玉坠上断了的红绳……”杜安歌愣了愣,“你与他发生了争执?为什么事?”
秦瑾沉默地看着他。
杜安歌摸着下巴拧起眉,“等等,朱令扬死后我是跟着你去找过季鸿,那时候你在查顾虞是否在兵器行订过货……你是怎么知道顾虞去季鸿的兵器行订过货?”
秦瑾继续沉默地看着他。
“啊——算了算了,说好的不逼你,”杜安歌痛苦地挠了挠头,“那我们换个角度想,这死了这么多人……”
“因为那天晚上我看见了。”秦瑾突然道,“我打算打烊锁门之前去看了一趟你,你睡得很熟,但却找不到顾虞的身影,直到午夜的时候才看见他从兵器行的方向走过来。”
“他白天去过兵器行买新剑,没必要半夜再去。”杜安歌道,“所以你是在问他的时候发生了争执打了起来?”
“不是,”秦瑾看着他,月色映在黑眸中,不经意地忽闪了一下,“我看着他进屋,手上拿着一把匕首,走到你的床边。”
“匕首……”
“对,就是那把刻着六杠的魔教匕首。”
“……”
“他想要杀你。”
杜安歌脑袋轰地一声巨响,秦瑾云淡风轻的几个字落在脑海中,宛如一颗颗炸开的地雷,将所有的一切都搅成稀巴烂。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秦瑾被顾九思扎了匕首的时候,他追问移动君,是什么人要杀了他,那时候移动君回答他——顾虞。
他没把那个放在心上,却没曾想竟是真的。
【什么——】小爱君的脑袋从门帘中钻了进来,【所以你杀了他?】
【你给我死回来。】移动君一把把人拖了出来。
系统消失的一刹那,杜安歌感觉有一片冰凉贴上了他的脖颈。
“还记得这把匕首吗?我们发现顾虞订的那一箱匕首时,你问我我怎么会有这个,那时候我骗了你。”秦瑾漠然地慢慢走近,“这是我从顾虞的尸体上捡来的,并不是从关押顾九思的密道里搜来的。”
利刃缓缓压迫肌肤,冰凉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麻木了神经,甚至感觉不到疼痛。
“为什么骗我?”杜安歌缓缓后退,脑袋猛地磕上了马车壁,才发现自己已经毫无退路。
“顾虞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杀你,他既然是幕后黑手,是所谓的魔教,那你又是什么?”秦瑾挑眉,“你的身份不明,看似跟顾家,秘宝没有丝毫关联,为什么也会来到朱家门?真的是沾了顾虞的光?”
锋利的匕首终于划破了皮肤,一阵刺痛传来,杜安歌打了一个激灵。
“你在怀疑我骗你?”他问。
秦瑾掀了掀嘴角,漠然的面具破碎了,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毕竟我可曾经被你骗得团团转啊。”
杜安歌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的解释在这句话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曾经我以为你同我一般,身处局中不知所向,可你却总能利用别人巧妙地避开对你不利的东西,”秦瑾逼得很近,凌厉的视线仿佛要从他脸上生生剜下一层肉,“顾虞的谋杀也好,范乐康的指控也好,仲新的围捕也好,贺鹏飞的陷阱也好……”
“听起来,我也觉得我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杜安歌打断了他,“但事实上,我从未料到你会追我到这里,你的阴谋论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哦?”秦瑾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我是想解决这些事情的,也是想帮你的,你若是不相信……那就随你去吧。”杜安歌合上眼,多说无益。
这么久以来,他嘴上说着不喜欢不动心,却以此为借口不拒绝不负责,平白地承担秦瑾对他的善意,而且不知不觉便拖了这么久。秦瑾如何指控他,指责他,他都无法找到理由反驳。
即便他是冒险在贺鹏飞面前演了那么久戏,提心吊胆催着人工智障找马车,生怕晚了一步一切都泡汤,但他欠下的太多了,这些哪能抵得了呢?
他习惯于小心地计算着人情往来,勉力维持着与身边人若即若离,不近不远的联系,但却不知如何处理亲近的关系,试图将人情往来的那套照本宣科,却被指责得无地自容。
所以说,喜欢这种东西真是有够麻烦的。
“行了,你累不累,举着个匕首大半天。”杜安歌抬眼看着半天不动作的秦瑾,无奈地笑了笑,“你下不去手,那干脆我自己来算了。”说罢,杜安歌撑着车壁猛地一个起身,撞向匕首刃。
秦瑾一惊,即刻收手,匕首却还是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狭长的血痕。
“你干嘛?”杜安歌歪着头摸了摸脖子上的伤,“不是想杀了我泄愤吗?更何况我也的确挺可疑的。”他伸手去拿秦瑾手上的匕首,“给我匕首吧,反正那个本来也是用来杀我的。”
“你疯了?”秦瑾一手将匕首背到身后,一手按住了他胡来的双手,将人一把按倒在地,“你知不知道死在任务途中是会……”
“变成游魂不能转生罢了,正好我下辈子也不想当个人了。”
秦瑾看着他半晌,晚风轻拂,掀开了杜安歌盖住脸的碎发。
“你哭了。”秦瑾说。
“没有。”
湿润的眼睫翕动两下,将水色吞没在晃动的黑眸中,秦瑾看着他的眼,只能看到麻木空洞和无尽的绝望,心底狠狠地动了动,立刻撇开眼。
“我不过是试探你,想套出些话罢了,并未想取你性命。”秦瑾起身,面上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将匕首收回,“目前时间紧迫,我没有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顾九思死了,查明真相前我也不会离开的。”杜安歌拍拍衣摆起身,“你要是嫌我碍眼,我们分头……”
“不必。”秦瑾瞥他一眼,“方才我责备你的不用放在心上,我向来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也不会因为这些迁怒于你,你大可不用因此愧疚而可以避嫌。”
坐在马车前的小爱君听到这一句才彻底放松下来,移动君翻了个白眼,才收起那把压在他身上的一米三大长刀。
【所以你现在也该相信我了吧,我真的什么资料都没有啊!】
【相信了。】移动君擦干净了刀,归鞘。
小爱君大大咧咧地勾肩搭背,【我就说嘛,大妹子,你早该信我了……】
【呵呵。】移动君干笑两声,【相信你的确是个人工智障,沙雕系统。】
【……】
第35章 小老弟你怎么shi了???
经过大半个月小心翼翼地隐匿行踪,秦瑾与杜安歌终于在仲春赶到了江南宿林。
宿林是一座不大的小镇子,也不见得多繁华,胜在偏安一隅,土地肥沃,自给自足,整个镇子弥漫着一种安逸祥和的氛围。
移动君把小爱君一脚踢回了他的异次元空间,自己赶着马车找了间客栈,要了两间房落脚。
她张罗这些事儿的时候,杜安歌和秦瑾在宿林先转悠了一圈,想从居民口中打听出关于顾家的事儿,可却没一人知道,仿佛顾家从未存在过一般。
时至午时,杜安歌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摸了两个铜钱在路边摊上买了俩肉包,顺手递了秦瑾一个。
“太奇怪了吧,”杜安歌啃着包子,“思思小时候被魔教袭击,家破人亡,那魔教也不过出世七八年吧?怎么会没人知道顾家的事呢?”
“魔教横空出世的确不过七八年,”秦瑾嫌弃地瞥了眼那包子,推开了,“但顾家因秘宝而遭受迫害却有些年头了,应该有七八十年了。”
“七八十年?!这么久?!”杜安歌三两口吞下那个包子,转头又买了个豆沙包塞过去,“秦公子,这可甜了。”
“自打秘宝出世那一刻就没消停过,算起来应该是顾九思曾祖父那一代。”秦瑾依旧嫌弃那包子,没伸手接,“顾九思没跟你讲过吗?”
“似乎有这么回事,但七八十年的话镇上倒是应该真没什么人知道。”杜安歌拉了一把秦瑾,趁他不注意将豆沙包往他嘴里一塞,笑了笑,“是甜的吧。”
秦瑾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男男授受不清。”
杜安歌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怕秦公子饿着嘛。”
秦瑾慢慢啃着包子往前去了,留给他一个傲慢的后脑勺。
他们在街上溜达了一整天,问遍了镇上老人,无一例外地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舟车劳顿又无功而返,二人回到客栈的时候都有些恹恹的,秦瑾甚至连晚饭都没扒拉几口便又出了门。
杜安歌不确定秦瑾那么着急解决案子里有几分是因为他,但他清楚地明白秦瑾已经不想与他再相处下去了。
他打了桶热水洗了澡,在床上搓着脸瘫了半天,突然闻到一股微妙的焦味从隔壁秦瑾的屋里传来。当下惊得跳了起来,提着一桶水就往隔壁屋里冲。哗啦啦劈头盖脸地一浇,才发现屋里好像没起火。
移动君顶着个木盆站起身,衣裙湿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