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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人——好吧。”庄天麟脱口纠正，但看到毛顺消瘦憔悴的脸上一副“再说跟你急”的样子便又叹口气，“我自也不希望他有事。现在问题是你呢，你有没有事？”
不说不觉得，被庄天麟一问，毛顺突然就觉得浑身乏累，明明只在那个玄妙虚境里呆了几天，身体却像不吃不喝不睡了几个月一样，耗损得厉害。其中不排除也有锻心问灵的关系。修为未变，心境却强制提升了很多，有些后遗症也正常。
他不得不停下来，舍了飞锦，坐到庄天麟的剑上休息。
“你身上好像……”
“嗯，等你期间，我一直在试着将非酉和玉旼糅合到一起，虽然没有成功，不过他俩能够互相压制了，而且现在我就算不能动用太多灵力，也总不会是个废人——你别这样看我，我好歹是神巫转生。暂时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耗光灵力。”
“……”
毛顺没有再做什么反应，他靠着庄天麟的腿有些昏昏欲睡，脑子转动不灵，但临睡前还是下意识地问了句“这是去哪”——尽管没有听到回答他就睡了过去。
庄天麟仔细瞧了瞧毛顺的脸，配合触灵探脉，却担忧地发现这并非睡着，而明显是一种油尽灯枯之象。
身体实在承受不住多余的损耗，本命魂精出于自保将本体意识“关了禁闭”。
到底，此前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庄天麟不由调用起彼此间互通的巫魔之力，少少探入毛顺身体，温和地顺着灵机循环一起旋动。不多时，就收了回来，松口气。
他隐约发现毛顺的心境有了极大提升，尽管身体面貌看上去很不好，实际上却只是暂时的表象。
一对比，反观自己，大概才是真的糟糕。
他没有告诉毛顺，他不仅动用不了太多灵力，现在堪堪只能催动飞行法器而无法做其他事，甚至连巫魔之力也因与非酉力量对冲而运用不顺。这半年，他苦心修炼却毫无进展，甚至明确地知道自己绝无可能修出身外灵体。这不仅是因当初万魔王屠深在他体内残留的一缕真魔煞污染了非酉之故，也算是神巫转生的代价之一。
他注定不与普通修仙者相类，注定要走上完全不同的通天路，而且还无法确定成功几率有多大。因为，没有先例。
除非回到浮空岛，回到梅氏，再想办法找回第三个巫灵，得到神巫血脉的完整传承。不然，他与毛顺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大。而更严重的是，不完整久了，他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最后只能成为绝对不会放弃他的毛顺的——累赘。
而五百年绝灵期之后，梅氏大巫传承是否还存在也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这些说出来除了多一个人烦恼，并没什么意义。
毛顺足足睡了两天两夜，再醒过来已经身处一个灰扑扑的帐篷里。庄天麟不在，却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不，妖。
“乜乜？”
发现毛顺苏醒，原本正聚精会神缝补着一块布头的乜乜立马蹦起来，带着惊恐神色忽地就跑了出去，手中的针线活也掉在地上，那是一条素色腰带。
……
我很吓人？毛顺不解地又摸了摸脸，随后得出结论：只是瘦了点而已，不至于吧。
只转过一个念头，庄天麟就闻讯进来了，身上还带着晨定排浊之后混合了些微露气的土腥味。
没给毛顺反应的时间，帐篷收得十分迅速，从有到无，最后成了乜乜手里一枚不起眼的双孔乾坤璧。
“幸亏我带着这个，不然这里可没有能让你安稳躺上那么久的地方。”乜乜不无得意地在毛顺眼前晃了晃乾坤璧。
精力恢复得不错的毛顺一看到庄天麟就想起似梦非梦时“听”到的话。
“你要尽快去浮空岛是不是？现在怎么样了还能撑多久你说实话！”
快速说完，毛顺就一把拉过庄天麟，在乜乜的诧异旁观下，倾身俯就，脑门贴脑门。
一阵电流在两人相触的部位刺刺窜起，越来越激烈，直到庄天麟手腕一翻，用力拉开毛顺才停止。
两人的脑门都红彤彤的有点可笑，乜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噗嗤嗤笑了出来：“行，我先过去了，你们赶紧跟上啊。”说着还不忘捡起地上的腰带，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庄天麟，才又朝某个方向跑远。
看来是无意间因为巫魔之力的联系被他感知到了自己的想法。
庄天麟面对毛顺的步步紧逼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你我都有必须去浮空岛的理由，那就得尽快出发了。”
毛顺没有忘记，和谷恩的三年之约大概只剩下两个月不到的时间。破个莫名其妙的伪心魔劫居然耗费近半年，这么一想，浮空岛之行简直迫在眉睫。
根据谷恩不断地将记忆中的细节一点一点梳理起来，他的仇人十有八九便是浮空岛土著——空人族。而正阳宫就是他最大的怀疑目标。所以去浮空岛并不是盲目无脑的决定。
“你为何不好奇此处是哪里？”
听庄天麟这么一说，毛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看上去一片荒芜，大地干裂，寸草不生，到处是半死不活的枯木和长满尖刺的针叶丛。
“难不成，到了东荒？是乜乜带我们一起回他家了？”根据环境特点这么猜倒也正常，不过——
“不对啊，我才睡了两天吧，西海离东荒可不远，超近道要过万魔渊也没那么容易。”
毛顺看到的除了荒芜就是荒芜，实在猜不出地点，可庄天麟却不再解释，反而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就在一秒过后，视野里的景象完全变了一个样，惊天动地的声响也直直钻入耳中。四面荒山像幻影般散去，露出之后无数术法灵光交织构成的璀璨景象。一个个特色鲜明的修士小群体错落分布在广袤坚实的冰原上，毛顺只觉得目光所及处遍地都是人。
庄天麟便在此时说道：“魔族控制了攀天藤最下面的入口集镇，守镇的魔头你我都认识，是离阴。”
“他没死。”兰芝堡那场大火没烧死离阴，这点毛顺其实并不意外。
“嗯，他带来的那批傀儡魔军十分棘手，像雪犀阁、江门氏这些冰原极域领头的门派世家都派了很多人过来牵制。看到那边了吗，那就是攀天藤。”
顺着庄天麟的手指，毛顺极目远眺才注意到一片若有似无的……极光？
虚虚实实，光影交错，仿若轻薄剔透的纱幔，从天际垂下，在空中随风飘动。
这就是众人口中常说的攀天藤？
“不是，是旁边那个更大的。小心，别为魔族的把戏所迷，美丽带毒，多是假象。”
毛顺汗颜，这才看到一旁真正的攀天藤。
直连天地的巨大藤蔓在梦幻般的极光之象衬托下，灰溜溜毫无存在感，稍不注意，就会让人忽略，再加上时隐时现的特质，谁看到的第一眼都不会觉得这就是鼎鼎有名的攀天藤。
“美吧，我刚看到时也晕乎乎的。”
乜乜坐在地上继续摆弄那条腰带，说完的同时似乎终于弄好了，才重新站起来，来到毛顺面前，顺手将腰带塞给了他——旁边的庄天麟。
而后脸上带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扭捏羞涩，一手挠了挠头，说：“补好了，你，你试试。”
毛顺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脸上的颜色变化如此神奇。
一抹淡红先是从下巴开始泛起，渐渐蔓延到鼻头、眉间，红的程度渐次加深，到了额角已经是红得滴血，就像被谁砸破了脑袋一般……
☆、一百二十七 攀天藤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这点，明天补上。
===
补完。
怀着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微妙心情，毛顺向庄天麟投去探寻的眼神，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过乜乜的表现其实一目了然，他只是好奇只不过几个月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一腔深情了？世界变化太快，他有点措手不及。
“我们怎么好像离那边越来越远了，不对，攀天藤在倒退？”
由于庄天麟对乜乜的举动好像没什么特别反应，接过腰带就很顺手地收了起来，毛顺注意力便又被其他东西转移了。本就不明显的攀天藤残影越发浅淡，在他的视野中渐渐被极光掩盖。
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脑袋出现在眼前时，毛顺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而，差不多大小的脑袋接二连三出现，他就快速适应了。
没等他问出口，庄天麟就解释道：“离阴守着入口，绝大多数人也都围在那里，我们绝对过不去，所以只好用这个方法……”
“什么方法？这些巨人又是——哎！果然是地面在动！又地震了？快御剑啊！”
庄天麟却按下毛顺作势欲祭出法器的手，继续补上后面的话：“我们现在正在飞行宝具上，这些只是扩象仪放大之景。你仔细看，这几个正是守在攀天藤最底部入口的高阶灵智魔种，所以，攀天藤走不了，师父说让我们跟着石柳前辈。还有，得将阿黄救出来。”
因为脚下所站的地方看起来和冰原很像，毛顺就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一直在飞行。再加上飞行平稳缓慢，更是令人察觉不到移动之感。
但——
“石柳前辈？”
庄天麟说话有时候太过平铺直叙，也不分什么主次，幸亏毛顺善于抓重点。他对石柳的记忆还停留在两年多前，没想到会再次听到这名字。
而随着话音落下，石柳就现身了，从那些巨大的脑袋中间钻出来，而身边还跟着桃桃及小花。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怪异。
并没花多少时间叙旧，石柳的神色只在刚对上毛顺时放松了一小会儿，很快又重新凝重起来。
到雪犀阁参加拍卖会的石柳最终收获不大，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逗留在冰原极域大陆范围内，继续寻找蚀阴之物，甚至放出了悬赏。因为报酬颇丰，不断有人闻讯来找石柳，一开始，只要挂点边，他就会买下。但实际上都没什么大用处，所以后来他就只买消息，不再收东西。两年间他就这么一直奔波蹉跎在这块几无边界的冰原之上，只因再没别的地方比这里更有可能得到蚀阴之物。
石柳的这个飞行法器原型是个银雕踏燕壶，但在最近一次升级之后却变换了形态，成了一块具有迷惑效用的空心晶体球。
尽管身在球内，毛顺看不到法器的外观，但对里面的构造近似天然造物世界的样子还是佩服不已，更别说，其内附带的扩象仪还能将肉眼范围内的景象放大投影到眼前。
大灵士的飞行法器与他这种小修士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的东西。
但不知为何，这样特别的晶体球却飞得很慢很慢，过了许久毛顺都还是能听到攀天藤底部那些战斗的动静。
几乎有整整一刻钟，毛顺都在不停接收各种新信息。由庄天麟说的大概，到乜乜的补充，以及石柳前辈的追加，他心潮起伏就没停过。
这半年来，他身边的人事出现很多变化，而他的时间却像被谁偷走了一样，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做了几个梦，结果醒来竟就是半年后了。这种时候突然有点理解了师祖集贤散人当初从秘境出来的感受。但他这只有半年，集贤散人可是一进一出，就跨越了整整五百年，再如何的物是人非沧海桑田都不足以形容那种感受吧。这样一比较，自己还是经事太少。
“爹，别说了，休息下吧，你太累了。”
什么？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