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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阿耶说,还想用精铁锻造燕儿飞的其他零部件,只是着实不易。”衡致这样对罗用说道。
他们家毕竟是木工出身,这两年虽然买卖做得大了,积攒了不少钱财,也买得起精铁请得起匠人了,但是打铁毕竟不是他们的本专业,摆弄起来十分吃力。
“此事无需着急。”罗用跟他说:“我听闻官府已经能用精铁制造燕儿飞,想必不肖几年,便会有铁匠做了燕儿飞配件出售,届时我们只管买现成的便是,眼下还是积攒财富要紧。”
朝廷方面所掌握的冶铁技术比民间更加发达,他们那边的技术越发展,必然也会带动民间的冶铁技术发展,实在不行,罗用到时候再帮忙捅一捅便是。
这一次光是为了这弹簧的生产,衡氏父子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投入的人力物力不知凡几,即便是有罗用提供的一些资料,但是因为原材料以及生产工具的落后和匮乏,每一步都走得很不容易。
随着第一批弹簧的问世,他们家几乎也给自己弄出了一个弹簧作坊,这个作坊目前未曾有过任何盈利,但光是匠人雇工以及材料消耗,每天都要花去许多钱财。
想到这里,罗用忍不住拍了拍衡致的肩膀,心里觉得有几分抱歉。
当初衡氏父子听了他的话,一辆燕儿飞定价三百文钱,为他们离石当地吸引了很多外来商贾,但是对于他们衡氏造车行本身,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甚至可以说是吃了亏的,现如今为了弹簧这个东西,又投入了这么多。
“让你兄长多造车垫,多做伞柄,趁那些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多挣一些钱财。”罗用觉得自己这师父当得好像有些不称职。
“自然。”衡致笑道:“只是近年来离石当地工价渐长,还多亏了关内道那条路,从那边过来的人,要价大多不高,也肯卖力气,我阿兄还与那些人打听,特地到他们那边去寻了几个有手艺的。”
行啊,挖人都挖到关内道去了,家里有个衡怀那样的,衡氏的经营想来是不愁的。
衡致这一次过来,一时便也不着急回去离石县。
长安城作为这个时代最最繁华富庶的一座城市,自然也汇聚了许多先进技术,像衡致这样的,对这种东西本来就很感兴趣,见着什么他都能研究半天。
罗用也没让他去住南北杂货,就在丰安坊这边的院子里给他腾了一间屋子住着。
这边这院子不大,原本他们这些人便也基本住满了,倒是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囤货,一时却也腾不出来。
罗用原本是打算叫五郎六郎来自己屋里睡,让衡致睡他们那屋,侯蔺听闻了这件事,便说让乔俊林去他屋里睡,把乔俊林的屋子让给衡致。
最后说来说去,却是阿枝把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她搬去跟四娘七娘一起,空出来的屋子给衡致。
阿枝与四娘七娘一个屋倒也合适,反正她们平日里就亲近,整日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主要就是那两个小的说着阿枝听着。
只是这毕竟男女有别,让衡致睡阿枝的屋子,总归有几分不便,但阿枝本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衡致那小子好像也根本没多想,于是罗用他们便也不说什么。
衡致等人这一次过来,除了一批南北杂货那边的进货,还有那几把自动伞样品,另外就是整整两大车的伞柄。
这些伞柄也是用石竹子做的,中间用专门的工具通过,听闻这一道工序很难,一个熟练工一整天也就能通十来个伞柄,另外还需要打磨烤制上油,再安装上弹簧以及其他配件。
这样一把伞柄,衡家人卖给罗用的价格,目前就是三十五文钱一把,若是卖与别人,至少也要五十文。
主要就是那个弹簧值钱,而他们之所以能够顺利造出弹簧,很大程度还是要归功于罗用提供的那些资料。
有了这批伞柄,再联系一下与他们铺子有合作的长安城制伞艺人,很快,一批自动伞便在南北杂货上架了。
这批伞的伞面全部都是用的各种高档布料,桐油也是用的最好最清亮的,有纯色的,也有绣了花纹的,有色彩浓郁的花卉,也有各种鸟兽图案。
这样的自动伞,在南北杂货销售,最便宜的一把也要一贯钱。
别人不知道这自动伞的成本,罗用的弟子们却是很清楚的。
三十五文的伞柄,加上一些运费成本,再加上扇面材料,绣了花样的,从几十文钱到一二百文不等,再加上给那些制伞手艺人的工钱,一把伞至多不超过三百文,但罗用给它们的定价,最高的将近都要两贯钱,这让他的那些弟子们很是有些吃惊。
对于自家弟子的疑问,罗用自然很乐意为他们解惑。
“若要实惠,寻常一二十文的油纸伞便也够用了,能买得起这自动伞的,本就不是寻常百姓。他们一身衣裳多少钱,一双鞋子多少钱,这伞若是定价几百文,岂不是显得轻贱廉价?”
罗用的这些弟子们毕竟都是穷苦人出身,就算现在经济条件已经改善了很多,但是生活中大多还是注重实惠,购买物什吃食,大多追求物美价廉。
不一样的阶层不一样的思路,罗用的这些弟子们只是从自身角度出发,却往往会忘记了别人并不一定也是这么想,一两贯钱,对于那些生活在长安城的有钱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被罗用这么一说,他们又觉得师父的话很有道理。
他们师父的话总是很有道理的。
于是这批自动伞就这么上架销售了,挂的挂,摆的摆,打开的打开,合上的合上,每一把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精致又大气。
毕竟是成本都要两三百文的物什,很多人半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扣除了吃用花销,一年也攒不了这么多,至于那一二贯钱的零售价,更是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仿佛连多看几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负责二楼生活用品区的那些小孩,更是把这些自动伞盯得死紧。
这些伞也许是他们毕生也买不起的物什,但它们关系着南北杂货的盈利,南北杂货又关系着他们这些人的生计。
近来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人手便显得有几分紧张,罗用的那些弟子都说,过些时日可能还要再添一些人手。
在归义坊那边,许多小孩都眼巴巴盼着呢,就指着南北杂货还能再要人,自己能被头儿选中,到那边去干活。
在他们那铺子里干活,伙食好不说,还有四季衣裳,吃得好了,穿得好了,人也洁净了,整个人瞅着就不一样了。
留守的那些孩子们整日听那几个大孩子说铺子里如何如何,又常常能吃到他们用自己挣来的工钱买回来的蛋糕面包。
那些糕点那样香甜,并不像是他们灰扑扑的人生里该有的东西,却又总是实实在在地被他们捧在手心里。
第245章 朝上赠辣椒
“今日的课程便到这里,诸位回去以后多做一些练习题,加深一下理解。”
“诶……”
这一日下午,罗用给太学丙班的学生上完一个下午的数学课以后,又给他们每人分发了一套练习题,让他们各自拿回家做去。
这个年代的教学课程,时间分配不如后世那般精细,一堂课通常就是半日工夫,数学课是五天一次,十天一考,借着考试的机会,罗用会把前面的知识点不断提出来给他们复习,以达到加深印象的效果。
在这里求学的学子,毕业以后并不是像后世的学生那般,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他们都是以出仕为目的,从这学校出去的学生,很大一部分都会成为一方百姓的父母官。
也正是因为如此,罗用在教学一事上从来不会儿戏,即便数学这一门课程对这些学生来说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
“唰!”
“唰!唰唰!”
“唰唰唰唰唰!”
每天下午的下课时间都比较早,学生们放学的时候,外边太阳还是很大,于是罗用最近每天都能看到这样一个场景,一排排的学生站在廊下,在此起彼伏的唰唰声响之种,一把又一把的自动伞被弹开了伞面。
这些自动伞大多都是从南北杂货卖出来的,也有一些人从他们铺子里买了自动伞回去之后,让家人重新换过一个伞面,那样的伞自然是独一无二。
“唰!”
“唰唰!”
在这一阵阵的唰唰声响之中,罗用的心情格外愉悦,每一声唰唰作响,对他来说都代表着一大笔收入。
“走了。”乔俊林这时候赶着驴车过来。
“哦。”罗用捧着一摞从学生那里收上来的作业上车。
长安城的夏日异常闷热,单从气温来说,可能并没有比后世高出许多,但湿度绝对高得多,再加上这个年代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夏季着实难熬。
罗用和乔俊林回到家里,也都是一声热汗。
赵夫子只上半天课,这时候早已回家去了,四娘七娘两个已经在家里闲散了小半日,五郎六郎也从学堂里回来了,几个小孩围坐在廊下剥着毛豆,精神头瞅着都不大好。
“今晚吃毛豆?”罗用随手将那摞卷子放到一旁,人也坐到了廊下。
“阿枝说要用毛豆和咸肉一起煮个汤。”六郎那小子见自家阿兄回来,便往他身边偎过来。只是那面色瞧着却不是很好,嘴唇也有些发白。
“可是中暑了?”罗用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薄汗。
“不知……”六郎没精打采的靠在罗用膝头,小猫儿一样。
“今日先生叫他背书,他又不会背。”五郎在一旁说道。
五郎与六郎并不在一个班,五郎从前就上过学,有些底子,虽在口音上、以及先生的教学习惯上都有差异,但是只要适应了,基本还是可以跟上班级进度。
六郎虽也跟着家里的阿兄阿姊学了些,但学得并不系统,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这时候在蒙学读书,一时适应不了倒也不奇怪。
“可要阿兄教你?”适应新环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这个年代也没有祖国的花朵那一说,先生们大多都是比较严厉的。
“五郎已经教我了。”六郎说。
“叫阿兄。”五郎这时候正垂头剥着一个毛豆,听到这个话,头也不抬回了一句。
“我们先生说你背得不对,好多地方都不对。”
“我们先生倒是没说我背得不对。”
“你们先生教得不好。”
“你们先生事真多。”兄弟二人嘀嘀咕咕拌起嘴来。
“阿兄你说。”六郎说不过,便来找罗用。
“你们先生教得认真。”罗用能公然教坏小孩么?
其实罗用也觉得七郎他们先生事情有点多,小孩子么,只要能背个大差不差,夸两句又不要他花钱,整天批评来批评去的,本来就不多的学习积极性都被他给批评没了。
“先生说你哪里背得不对,拿来我看看?”乔俊林这时候也停好了驴车,又喂过了五对,到井边去洗了手脸,甩着水珠子到了廊下。
“对,你问问他。”罗用拍了拍六郎的后背,鼓励道。
乔俊林当初也是从小地方来到长安城,小时候的基础打得也不够扎实,后来他就曾在这方面下过苦功。
六郎从屋里捧了书本出来,乔俊林坐在廊下,一点一点给他讲书上的内容,哪个字要发什么音,断句要怎么断,这一段内容是什么意思,都给他讲得仔仔细细的,其他几个小孩一边剥毛豆一边听着。
待这些毛豆剥完了,罗用拿到厨下,见阿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