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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格了。
这时候,外头的院门“吱呀”一声,然后就听到她家四郎“阿娘阿娘”的叫喊,那声音里头就透着一股子高兴劲,显然是已经听着消息了。
“阿娘,外头那些人都在说,罗县令今日与公府中的差役发薪饷了。”果然,那小子口里嚷嚷着,很快就进了屋。
“你阿兄方才回来过了。”妇人言道。
“阿兄何事回来了?他这几日不是要值夜?”那小子又在那里哇哇叫唤。
“定是趁着吃饭的工夫,抽空跑回来了。”后头,这个家里最小的女孩儿也跟着进了屋。
“便是叫你们早些回来。”妇人言道。
“阿娘,今日外头街道上可多人了,都在说阿兄他们发薪饷的事情呢。”小姑娘说着就偎到了她娘身边。
“阿耶听得都舍不得走。”少年郎吐槽。
“你们阿耶就是这个毛病。”她家老头儿爱热闹,爱听别人说话,今日外头街道上热闹起来,他自己第一个就走不动道了,更别说下边这两个小的。
“阿娘,阿兄方才可是拿钱回来了?”吕四郎问道。
“就知道钱。”他娘道。
说话间,吕老汉也倒好了水,又关好了院门,进到屋里头。
“方才三郎回来,拿了这一包粟米回来,并几十文钱。”妇人见他进来,便说了。
“哦。”吕老头应了一声,也知晓她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言是让你明日出去买些盐和肉回来,与这两个小的将补将补。”
“知了。”
“明日吃肉?!”
“阿耶,明日你带我一起去吧。”
“莫要吵吵,洗洗手脸便睡了吧。”
“我看看这粟米。”
“顶好的粟米,我方才看过了,言是与那公府里的乔大郎匀来。”
“现如今公府竟也要买米吃。”
“啧,有那几个在,山都要被他们蛀空了,现如今罗县令等人若不自己买米,还能有什么吃的。”
“哎……”吕老汉叹了一口气。
县城公府的支出,靠的便是他们常乐县这片地方上的户税。眼下大唐的百姓除了租庸调,主要就是地税和户税,地税收的是粮食,运往附近的义仓,户税主要就是用来维持官府运转。
这户税也没个具体数目,若是遇着清廉的官员,倒也要不了许多,若是遇着贪的,那里头的名目可就多了。
他们常乐县这几个,虽然不至于说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但这几年他们县辖下,可都没少交户税,百姓纳税多以粮食布帛为主,去年秋里多少粮食布帛交上去,这会儿才二月初,新来的县令竟要自己掏钱买粮吃,那公府里头多少张嘴,若是换个底子薄的,生生都能把他吃垮。
“你说他们这就能消停了?”
“怕是后头还有事。”
“哎……”
“想恁多做甚,睡了睡了。”
前两日罗县令带人去了驿站,他那公文果然没在记录,驿站的孙驿长言是遗失,于是罗县令便令人将此事报于瓜州兵曹,驿站乃是由兵曹管辖。
今日一早,那付兵曹便领了几十个孔武有力的兵卒,围了他们县里的驿站,那驿站里头的驿长驿卒,一个不落皆被擒了。
毕竟他们这里也是靠近军事要塞,这驿站竟是连县令的公文都敢遗失,那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遗失的,战报敢不敢遗失?
这事一出,县丞主簿等人便都跑了,就连差役都跑了好些,给新来的县令留下的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公府,还有一堆理不出头绪的案卷。
许多县中百姓皆是不解,怎的这新来的县令威力这般大,他都还没做点什么,县里那几个蛀虫就都跑完了。
毕竟这罗县令的身世他们也都有所耳闻,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出身,说白了就是一草根,在他背后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家族力量。
这些人却是不知,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世背景,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影响力。
罗用现在即便是被贬,他的影响力仍在,此次他来常乐县担任县令,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州里的那些官员自然也得打起精神应对。
县丞县尉等人皆是在官场中浸淫过的,此次见那付兵曹行事如此果决迅速,便知风向不对,也没那个胆量硬扛,当即便跑路了,有些人是携家带口一起跑,有些就自己一个人跑出去避风头,家人还在常乐县中。
此时此刻,县衙这边,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大院照得灯火通明,不时便有值夜的差役四处巡查。
罗用也怕阴沟里翻船,听闻那县尉等人并不简单,就怕他们到时候再杀一个回马枪,把县衙给抢了。于是罗用近日便让人加强夜巡,县衙大院也是整夜整夜地烧着火把。
在距离县衙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这时候还有一些匠人叮叮当当正在施工。
没办法,这县里头要啥没啥,去年收上来的户税也不知道被那些人弄到哪里去了,今年的户税至少也要等到夏收以后,他们这一大衙门人,要吃要喝的,总不能没个进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做豆腐,既能挣些钱财,又能创造就业岗位,还不要多少本钱。
说到这豆腐买卖,罗县令可谓是熟门熟路。
不肖数日,晋昌敦煌等地,便迎来了第一波沿街叫卖豆腐的脚夫商贩,这些人一边卖豆腐,一边还不忘向人推销:
“新来的罗县令教会我们许多豆腐菜,郎君若是得闲,便去常乐县尝一尝我们那里的豆腐菜吧。”
“咱那里的咸豆花,一文钱能买三大碗。”
“还有麻婆豆腐,水晶豆腐,家常豆腐,酿豆腐,溜豆腐……咱那里的酒肆客舍都能做。”
“官府的豆腐作坊每日还出一批卤豆腐干,那滋味,别处可是吃不着。”
“……”
这一日,在敦煌某酒肆,几位郎君坐在二楼窗边,听着楼下街道上一个挑豆腐卖的商贩与人说他们常乐县的豆腐菜如何如何,稀罕之余,也觉有那几分惊讶:
“这常乐县过来的小贩倒是能说会道。”
“啧,来来去去都是这几句,我与他们打听了,言是他们罗县令教的。”酒肆老板的儿子这时候也凑过来,往窗户外头望了望,撇嘴道。
“还有这事?”那几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是啊。”那小老板言道:“道是什么培训课程,过去听听,还能白得两块豆腐。”
“你阿耶呢?”
“上常乐县听课去了。”
“厨下的师傅可带了去?”
“带了俩。”
第268章 厚德载物
常乐县是个小县,整个县城加上下辖村镇,总共也就一千来户人家,数千人口。
罗用作为一个县令,他的政绩评判标准,并不是经济发展水平,而是人口的增加,这个人口又是以户数来计算,也就是说,甭管生再多小孩,只要他们没分家,罗用的政绩也就没有增长。
这种算法是相当不科学的,以一个县令短短几年的任职时间,很难取得显著成效。据说很多县官为了升迁,就会弄虚作假,在这些数字上面动手脚。
常乐县的上一任县令因为并不考虑升迁问题,所以倒也没有在这方面做过文章,不过他的上一任,却是留下了一个大窟窿,这都多少年了,谭县令也没能把那窟窿填满,如今到了罗用手头上,罗用只好接着填。
“一千四百六十二户?啧,咱这县里头实际上能有多少户?”
自打县丞那些人跑了以后,县衙里空空如也,罗用也不熟悉这边的业务,于是便请了前县令谭翁过来帮忙。
“这县城里头六百零八户,加上下辖村镇,五百七十三户,总共一千一百八十二户。”谭县令对这些事情倒是记得十分清楚。
“谭翁当年刚来的时候,多少户?”罗用忍不住问道。
“唉,总共不到一千户。”那其中还有几十户人丁凋零的。
谭翁在这里任职也有五六年了,也亏得这些年天下太平,大唐与西域的商贸往来又有所发展,给他们这座小城带来了不少活水,使得他们这里的人口也能有所增长,虽然只是增长了不到二百户,但是总体质量却比从前高得多了,很多家庭都是儿孙满堂。
但就算是这样,那二百多户的窟窿依旧不好填,除非罗用也在这上边做手脚,要不然怕是升迁无望,至少在谭翁看来事情就是这样。
对于这件事,谭老头觉得颇愧疚,毕竟这是从他手里头交出去的烂摊子,只是这种事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末流小官,哪里敢去捅这么大一个马蜂窝。
“谭翁无需忧心,此事我自有方法。”罗用笑着说道。
“你又能有什么方法?”这离石罗三郎再厉害,他难道还能凭空变出人来不成?
罗用自然不能凭空变出人来,但是人这种东西都是长腿的,就算这年头户籍管理再严格,人口却也并非完全不流动,只是流动速度相当缓慢而已。
所谓树挪死人挪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地方经济发展了,又何愁没有人口呢,所以说,发展才是硬道理啊。
眼下的情况基本上就是这样,就这么一个小县城,几百户人家,除了少数富户,绝大多数人家都还挣扎在温饱线上,其中还有各种困难家庭,残疾人,傻子,孤儿,没有儿女赡养的老人……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归罗用管。
所谓父母官父母官,罗用这个初次为人父母的,实在见不得自家地界上的百姓挨饿受冻,于是他便让人在豆腐坊旁边搭了个草棚,每日施饼。
那饼便是用豆渣和一些杂粮麦麸做成的杂面饼,另外还有用羊骨头和干菜叶子熬出来的热汤。
公府专门雇了两个妇人在豆腐坊那边做饼施饼,并且放出话去,无论是谁,甭管是不是他们县里的,只要是肚子饿了,都能去吃。
之后那几日,这小小的常乐县每天就都跟过节似得,好些人都去官办的豆腐坊吃过杂面饼子,尤其是镇上那些半大小子,上午去吃一回,下午再去吃一回,自家早晚两顿饭还是照吃不误。
城里头有那些个时刻注意罗用他们的动向的,这时候就有些看不懂了,听课送豆腐也就算了,这每日让人白吃白喝的,究竟是图啥?
“那罗三究竟在整什么名堂?”
“谁知,约莫是想回京想疯了。”
“他莫不是以为,只要这般请人白吃白喝,就能给自己挣来好官名?”
“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话死。”
“啧,到底还是太年轻,这就心急了。”
甭管这些人怎么说,罗用还是该干嘛干嘛,这几日他主要就是带着阿普他们四处转悠,教那些酒肆客舍的店家做豆腐菜。
公府里头的事情有谭翁帮忙,人手虽有些不够,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毕竟眼下既不是农忙时节也不是收税的时候,边疆亦无战事,公府之中也是比较清闲。
至于那些差役,干脆就交给乔俊林管理,要让那些人服管,倒也不难。
本来薪饷这么高大伙儿就很高兴,再加上罗用又把他们的伙食问题全权交给乔俊林去负责,乔大郎心情好,他们就能吃香喝辣,乔大郎心情不好,他们就得吃糠咽菜,也就没几天功夫,乔俊林在这些人里头就说一不二了。
偶尔有那一两个蹦跶的,乔俊林都不需动用特权,直接就给武力镇压了。打架这种事,他也是从小练出来的,之后又在长安城接受了正规训练,还从游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