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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兰,你说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在这个羊绒作坊的一个大屋子里面,许多年轻女子并排坐在那一条条长长的矮炕上分拣羊绒。
在距离门口颇远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皮肤黝黑的瘦高女孩,这时候正一边分拣着手里的羊绒,一边笑嘻嘻与身边另一个女孩搭话。
“你还是叫我阿兰吧。”这边这个中等个头的女孩,看起来并不是很想跟她聊天的样子。
“好吧,我叫你阿兰,你叫我阿雅,我怎么总是忘记。”这瘦高女孩显然是有些缺心眼,这时候还一个人在那里傻乐呢。
“吉雅,你也认真些,莫要总想着食堂里的饭食。”乌兰皱着眉头劝道。
“我今日做得这般多,应也足够了。”吉雅却并不很当一回事。
“你若是不能比别人做得更多更好,过些时候她们挑人出去学纺线的时候,便不会选你。”乌兰语气有些生硬地说道。
“不会的,管咱们这个屋子的管事很喜欢我,方才她还与我笑呢,她会让我去学纺线的。”吉雅乐观道。
乌兰无奈:“那管事待人和善,见谁都笑,到时候她可不会让这一个屋子里的人都去学纺线,总有人选不上的。你既喜爱这里的饭食,就更应该好好做活,你可知道外头还有多少人想到这里来做工?”
“我们不是比她们来得早嘛……”吉雅气弱道。
“你若是做得不好,她们到时候自然就不要你了,换了更好的人进来。”乌兰颇有几分恶毒地说道。
要不是看在她前阵子收留过自己,还把被褥分给自己一半的份上,乌兰才不愿意跟她说这么多。
吉雅是一个好命的姑娘,她上面有很多个哥哥,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父母兄弟都很宠爱她。
乌兰从小就过得很辛苦,她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这些好命的姑娘。
她们两个人小的时候在集市上遇到过几次,在自己的家人生活在集市周围的那一段时间,她们有时候也会一起玩。
前阵子乌兰独自一人翻长城过来,沿着驿道一路走到了常乐县,她在常乐县中没有亲戚,身上也没有钱,在羊绒作坊这边开工以前,便是吉雅收留了她,乌兰没有带被褥,吉雅还分了一条自己的毯子给她。
乌兰心中感激,所以这几日见吉雅有些闹不清状况,便不厌其烦与她说过许多回,希望她也能被选为纺线工,最后也能去学织毛衣。
吉雅虽然是个好命的,家里的父母兄弟都十分疼爱她,但出嫁以后呢?出嫁以后还能那般好命吗?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命运上面,不如自己努力挣钱,学得一门手艺。
吉雅见乌兰有些生气的样子,便也不再说话,乌兰从小就是这般,总是板着一张脸,做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
低头拣了一些羊绒之后,吉雅抬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心情不禁又有些飞扬起来。
这间屋子这么大,屋里的矮炕像那些汉人的田垄一般,一垄一垄的,小娘子们把鞋子放在台阶上,人就坐在垄上干活。
垄与垄之间是过道,不时有管事在这些过道上走过,检查她们的工作,还有一些收料发料的妇人,也在这条过道上来来去去。
这间屋子的屋顶有些高,到处也都很宽敞,光线相当好,这一排排矮炕也都被人烧得暖暖的……
像这样的屋子,这个羊绒作坊里头有好些,目前在用的有好几间,还有好几间言是将来给纺线和织衣的女工们使用。
吉雅也挺想学纺线和织衣的,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个作坊里的食堂,那食堂很大,一天三顿都会为她们备下许多吃食,顿顿都有好些品种,在这里干活的小娘子们拿着各自的一张小卡片过去,便可以从那些饭食里面选自己爱吃的来吃,吉雅现在每天都盼着吃饭的时候,这才没几日工夫,她就吃得腮帮都有些鼓起来了。
“你又在那里想甚?快些干活。”乌兰又在那里催她。
“哦哦。”吉雅应声,果然又低头分拣起了羊绒,她想留在这个羊绒作坊,若是不想被人换掉,那就要好好干活才行。
……
“阿秀,南文川那小子又惹祸了,你可知晓?”
这日下午,吕三郎等人巡逻回来,经过县中水井附近的时候,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挑着一担水在街上行走,便凑过去与她说话。
“方才听人说了。”那个叫阿秀的女子言道。
“担子给我,我帮你担,正好我也要回去一趟。”吕三郎说着,便要去接她肩上的担子。
“无事,我自己担。”阿秀推辞道。
“我来我来。”吕三郎不由分说,便把这一担水接了过来。
“你那婶子怎的也不管管他,恁大点孩子,整日便在这城里头四处乱窜。”吕三郎边走边说。
“不知。”阿秀与那南文川虽是堂姐弟,平日里却并不亲近,小时候关系还好一些,后来阿秀耶娘整日与她耳提面命,叫她莫与那边粘连,时日长了,关系渐渐也就淡了。
“哦,我听人说那羊绒作坊里头挺好的,吃的住的都好,你怎的不去?”吕三郎大大咧咧又问道。
“我不能去,家里离不了人。”阿秀回答说。
“叫你阿娘莫要出去卖酒嘛。”吕三郎言道。
“……”阿秀于是便不说话了。
阿秀耶娘从前便是与人做些散工,有时候也做脚夫,家里这些个弟弟妹妹,从小就是阿秀在带。
近来耶娘一起卖起了酒尾,挣得也比从前多了,家里也宽裕些了,这回那羊绒作坊的事,她阿娘便说,那七十文钱也没甚了不得,自己多卖两回酒便挣回来了,叫阿秀好好在家里,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不多久,到了阿秀她们家门前,吕三郎放下担子,阿秀接过去,低着头便进了自家院子。
吕三郎在她家门口站了站,终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们这两家住得近,吕三郎从小就是个活泛的,整日在这常乐县里头四处疯跑,阿秀是个安静的,她家耶娘整日在外面干活,阿秀从很小开始,每日都在家里做家务。
晃眼这么多年过去,阿秀都长到这么大了,城里开了羊绒作坊,别人家的小娘子们都高高兴兴到羊绒作坊干活去了,阿秀还是在家里做家务。
吕三郎心里有点难受,闷闷的,堵得慌。
第298章 羊肉大包子
“南文川,你再去提一桶水来。”
这日一早,豆腐作坊旁边的施饼草棚这边,一个妇人利落地将一大盘羊骨倒入半人高的陶釜之中,又从旁边的篮子里抓了一大把冬瓜干投进去,最后又抱了一个陶罐过来,从那里面舀了几勺粗盐撒进去,看了看,觉着水少了,于是便唤那南文川去打水。
南文川便是那一日男扮女装想要混入羊绒作坊那个南家小子,被罗用罚了在这施饼处干活,这两日便已上工了。
“哦。”南文川这时候正蹲在灶下添柴,听到吩咐,抹抹鼻子站了起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手里的土灰,从旁边提了个木桶便打水去了。
也不需走远,早前在城西北那片工业区动工以前,罗县令就曾令人在城里修了一条水渠,这条水渠的源头紧靠城中水量最足的那一口古井,中间还经过了豆腐作坊、县衙、白酒作坊这几个地方。
这条水渠约莫不足二尺高,乃是用水泥修葺,水渠上面盖了水泥板子,在豆腐作坊前面,紧挨着水渠修了个蓄水池,那蓄水池的池底比水渠略深一些,豆腐作坊以及施饼草棚可以直接从这个水渠里面取水来用,着实节省了许多时间气力。
南文川提着水桶走到水池边,上了两个台阶,将水桶放在水面上荡了荡,荡开水面上的几根草梗碎叶,打了一桶水回去,递与那干活的妇人,然后自己便又蹲那儿烧火去了。
近来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这个时候尤其冷,他这时候肚子里空荡荡的,被那寒风一吹,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心的凉。
可惜他这才蹲了没一会儿,那妇人便又吩咐他帮忙和面,那豆腐作坊天未亮便开工了,这时候早已有人帮他们把今日的头一批豆渣给担了过来。
南文川便与那两个妇人一起,放些杂面进去与那些豆渣一起和匀了,然后便在一块烧热的铁板上,炕出一个一个的杂面饼子。
过了不多久,那几口大陶瓮相继冒了热气,有个妇人便拿了陶碗过去,打了三碗热汤,三人各自喝到了肚子里,然后又接着和面炕饼子。
城里头一些个孤老残疾还有那些整日腹中都在闹饥荒的半大小子们,这时候也陆陆续续过来了,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在施饼的草棚外排起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还有一些个体力好人也勤快的,每日来这里吃饼之前,便要先去古井那边踩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水车。
罗县令的几个弟子,前些时候在古井那边架了两台小巧精致的水车,也不是手摇的,而是用脚踩,设计十分精巧,踩起来颇为省力,汲上来的井水自己便会流入井边的水池之中,现如今城中百姓到古井那边提水,只需从那水池中取用便可。
这踩水车的活计也能挣钱,一个时辰一文钱,有些人体力不济,踩不到一个时辰,便先踩半个时辰,歇上一歇,晚些时候再去踩半个时辰,也能得一文钱。
看水车那老汉颇识得几个字,用几张粗麻纸缝个小本,每日里写写画画的,囫囵也能把账目记清楚。
这老汉年轻的时候乃是一名兵士,战场上十分骁勇,后来在一场与突厥人的战役中,被一个骑马的突厥人卸了一条膀子,亏得周遭几位好友相护,又得遇良医,好险捡回来一条性命。
那时候他还年轻,家中又有妻儿老小,再加上朝代更迭,军功亦成烟云,日子过得十分困顿,也是多亏了那些从前的战友相帮扶持。
他那些战友虽然也是隋军出身,但是为军的人只要能打能拼,投在哪个主家门下也都是受欢迎的。
他们那些人,后来大多便都投了李唐,这些年死的死残的残,要说混得好的,约莫就数那付兵曹,前些时候他来常乐县,还来看望过自己,将他引见给了乔俊林,言这旧时战友虽是年老体残,却到底还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为人耿直,尽忠职守,让乔俊林帮他寻个糊口的活计。
于是不多久,他就做起了眼下这个活计,每天在怀里揣着一串铜板,往这古井边上一坐,一天到晚看着那两个轱辘转啊转的,水声哗哗的,谁人踩够了一个时辰的水车,他便从怀里摸出一个铜板作为工钱给出去。
“虞翁,可是够一个时辰了?”
“还早着呢,你且踩着吧。”
“太累,我还是先踩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也没到呐。”
“果真?”
“我何曾诓骗于人?”
城里头这些个半大小子们,又想挣这一文钱,身上又没恁多力气,每每踩到后面那一两刻钟便要开始嗷嗷叫唤。
虞老汉笑眯眯地,不时还偷偷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砸一口。若是被人瞅着了,问他吃的甚,他便说自己吃的是清水,事实上,谁人不知他那瓶子里头装的是酒尾。
虞老汉好这一口,当初酒坊开张的时候,他也尝过了一杯,然后便是日思夜想的。
他那长子今年也挣了些钱,于是便去那酒坊外头熬了一夜,买回来一桶酒尾,担回家里用几个大大小小的瓷瓶分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