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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壤之中。
然后很快的,他们便看到那些藤条发出嫩芽,越抽越长,然后渐渐铺满了整个地面,几个月之后,他们从那片土地挖出了许多番薯,这番薯生吃甘甜脆爽,烤熟以后甜糯美味,部族里的男女老少大多很喜爱。
然而要离开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这一片土地,前往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度,对于许多人来说,依旧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若不是战争太过频繁,死伤太过惨烈,他们最终也许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阿普和他的父亲带着族人,沿着他们几人回来时的那一条路行走,结果刚刚走到大食国边境,就被扣住了。
这一次,就算阿普拿出之前哈桑给他的那张羊皮纸也不管用,那些人不仅不肯放行,还捉了他们去做苦力。
直到数月之后,大食商贾哈桑用他从罗用那里换来的罐头方子,在大食国大办罐头工厂,大大地挣了一笔,并且逐渐成为国内的一个商业巨头。
这时候有人来奉承他,并跟哈桑说,他的一群家仆被另一个家族的势力扣押了,正在边境上做苦力,还告诉他阿普他们当时拿出那张羊皮纸的事情。
哈桑当然记得那张羊皮纸,他也有意要与罗用继续打好关系,那名东方少年很不寻常,也许他们将来还会有其他合作,这时候自己若是送他一个人情,将来在交易过程中就会很有利。
于是哈桑让人去与扣押阿普他们的那个家族势力交涉,那个家族对哈桑的家族原本并不友好,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哈桑的家族如今借着肉罐头的生产,已经打入帝国上层,这时候若是因为一群奴隶便与他们起冲突,那是十分不明智的。
数日之后,阿普他们终于结束了这一段痛苦不堪长达数月的奴隶生活,哈桑的人找到他们,给了他们食物和衣服,并为他们请了医生。
经此一劫,原本所剩无多的部族人口又有了折损,有些人原本是满怀期待地跟随阿普启程,想要去往东方,结果却在这个绝望之地痛苦地死去了。
“我们真的能到东方吗?”当他们跟随哈桑的商队再一次启程的时候,族人们的心中充满了不确定。
“我们一定能到东方。”阿普坚定地告诉他们。
对于那些死去的族人,阿普心中十分地沉重哀伤。
然而他们的死去,却并不是因为他所选择的这一条道路是错误的,而是因为他们的部族太过弱小。
阿普的父亲已经年迈,前些时候便已将这部族首领之位禅让给他。
老首领告诉阿普,作为一个首领,他首先得要学会承受伤痛,因为一个软弱的首领,不能给他们的部族带来任何希望。
第346章 文化交流
这一年夏初,长安城派出来的几名医官抵达晋昌城,他们带来了出痘之牛,言是要与当地百姓种痘。
晋昌公府往辖下各县派发文书,让各地医官前往州府学习种痘,罗用他们这边也收到了,他不仅让县里的医官去,还安排了几名坊间医者,县城的下面乡镇的都有,县衙出盘缠,让他们去晋昌学习种痘。
说是去学习,其实差不多就是去晋昌城充当免费劳动力,什么时候晋昌百姓皆种完了牛痘,什么时候就轮到下面的乡镇小城了。
常乐百姓并不计较秩序先后,只要能种上牛痘他们就很高兴,去年长安城那边开春那时候开始推广种牛痘,入夏时节消息便传到了陇西这边。
几乎所有百姓都相信那牛痘能驱邪,也盼着自己能种痘的那一日。朝廷方面这一次倒是颇给力,从长安城派出许多医官到全国各地推广种痘,现如今连他们常乐县这种边陲之地也都到位了。
从那长安城到陇西最西面,一路推广种痘技术而来,这些医官们花了一年多时间,并不算慢。
然而罗用他们近日开始出售的轧棉机,却只花了短短月余时间,便被人送到了长安城中。
许多长安人这才终于明白了,去年秋里那棺材板儿之所以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往长安城运来那么多的白叠布,原来就是因为这个物什。
“那棺材板儿厉害啊,去年卖白叠布,今年卖这造布的物什,这一来一去,不知该挣了多少钱帛去?”
“这小小一个物什便要五匹好绢,着实不便宜。”
“那不如你自己造一个来,也好省下那五匹好绢帛”
“着实也是造不出来。”
“光是中间这根带勾的轧棍,你我就算花上十匹好绢,怕也造不出来。”
“罗用那些弟子厉害啊!”
“听闻皆是一些寻常商贾小贩出身。”
“……”
“前两日看那陈家三叔匆匆出城而去。”
“这两日出城的人多了,大抵都是往那陇西而去。”
“去那陇西作甚?”
“买地种白叠啊,还能作甚,现如今长安城中这股白叠风还未消散,白叠布的价钱一时应也下不来。”
“就眼下这三年五载的,肯定下不来。”
“就算长安城的白叠布价钱下来了,还有其他中原各地,河南河北,江南等地,听闻那《白叠之歌》流传甚广。”
“……”
长安城这些大家族们之所以看好白叠布的前景,纷纷前往陇西置产,另外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白叠布这东西比之麻布绢帛易得,生产成本低。
若是种麻,春天种植秋天收获,收回来以后还得沤麻洗麻搓麻,虽说天下百姓大多穿麻,但这麻布也并非十分易得之物。
而那种桑养蚕就更加麻烦,一批春蚕从蚕种开始伺候,要一直伺候到它们吐丝那时候,不知要耗费多少精神力气,还莫说那桑树的种植原本就要占用土地。
相对于麻布绢布,那白叠布着实方便不少,春天种植秋天收获,收回来那带籽的白叠花,只需放在那轧棉机里一轧,便能得到干净的花绒,直接便可用于纺线织布,而且织出来那白叠布品质颇佳,比之麻布绵柔细腻。
那常乐县的轧棉机一出来,很多长安人便都看到了这白叠布的好处,只可惜那白叠花听闻只在陇西适宜种植,于是一些有能力的家族,便纷纷前往陇西之地置办白叠园。
也有一些有识之士,言那白叠花未必只能在陇西种植,中原地区一些水土相当之地,应也能种。
具体哪一些地方能种,哪一些地方不能种,那便只能以后慢慢摸索验证。待到今年常乐白叠花开之时,各地商贾富户必定是纷纭而至,去往常乐县购买花种。
不知不觉,常乐县那边陲小城,竟也成了许多长安百姓的向往之地。
少女们向往那大片大片的白叠花地,男人们向往那些白叠花地所能创造出来的财富。
不管那些长安人如何向往,常乐县还是常乐县,今年虽然比往年热闹了几分,但县中百姓每日依旧还是要为了生活奔波劳碌。
前些时日,罗县令关了那豆腐作坊,将那做豆腐的手艺传给常乐百姓。
当时便有不少敦煌城那边的僧侣来学,还有少数几个云游四海的道士。
从前他们常乐县这个地方太小太穷,和尚道士俱都不怎么爱来,近来倒是多了不少,这些人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丰富了当地百姓的精神文化生活。
要论佛道,在他们常乐县这一带,佛教还是要稍微兴盛一些,毕竟敦煌那边就有那么多僧人,道士就少了,道士们大多喜欢那些人杰地灵的地方,不太来他们陇西,所以陇西百姓对那些道长们也没有多少感情。
不过近来坊间倒是也有传言,说这种牛痘之法的始创者孙思邈,便是一位颇有造诣的道长。对此,僧侣们表示不以为然,言那孙医者对佛法亦十分精通。
先是一些坊间传言,传着传者就升级成面对面的辩论,辩着辩着火气上来了,有些人忍不住就要动起手来。
这时候的和尚也不像后世那般安分守己那般服管,想想在这个年代就敢在天底下四处行走的,那肯定都得有点冒险精神有点血性吧。
道士那就更别提了,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这种事他们干得多了。这两帮人碰在一起,那不得了。
这一日,罗用正与他那些弟子们商量着要不要在常乐县办个燕儿飞作坊的问题。
县尉郭凤来匆匆跑来,言道:“方才守门的差役来与我说,言是几位道长约了僧人们在城外相见。”
罗用一听,这是要约架啊:“多带几个人过去,都抓了,带到牢里关几天。”
“都抓了?”郭凤来还想着要不然抓一两个带头的关几天,意思意思就算了,毕竟那些个僧侣道人的,他也不太想得罪,再说那么多人关在牢里头,还得给他们提供伙食不是。
“凡是参与了的,一个都别叫他们跑了,放风的也一起抓回来。”敢在他常乐地界上寻衅斗殴,真当他这棺材板的名头是白叫的。
郭凤来得了命令,果真便带着三十余名差役出城去了,只可惜他们到底还是去晚了些,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些个僧人道人们,早就骑着马匹跑远了。
别以为僧人们不会骑马,这个年代的僧人会的多了去了,首先他们大多都是识字的,基本上都是好人家出身,而且这个年代的武僧也会上战场,那都是寻常事。
只是在像李世民那样的统治者眼里,僧人到底还是太过仁慈了一些,所以他从前对佛教比较抵触,担心佛教的盛行会影响军队战力,但他现在看问题的眼光和角度,与过去似是又有几分不同。
自那高昌之战以及金瓜现世之后,很多佛教徒对于这位中原皇帝的认可,也比从前高出许多。
在他们常乐县中,之后那几日,城中百姓时常会看到一些面上带伤的僧人道士,见到差役就避着走,就怕那棺材板县令寻他们秋后算账。
这个年代的民风着实开放,在几十年后的中原地区,甚至还流行起一种名叫“乞寒胡戏”的庆典,就是在初冬时节,一大群人光着身子相互泼水,唱歌跳舞取乐,场面豪放热闹,不少皇帝和皇子们都很爱看。
在这种大环境下,尤其是在这民风彪悍的陇西之地,和尚道士打一架,在当地人看来根本都不算什么,还有人觉得他们罗县令这回着实是有些太较真了。
罗用:……
第347章 匠人
这一年夏天,常乐县中又多出来一个燕儿飞作坊,一个打谷机作坊。
这么多作坊开起来的好处就是,常乐县当地人只要是勤快肯干些的,一般都能找到活计,作坊区那边每日上工下工许多人,主要以男子为主,其中也有一些女子。
在那针坊之中,甚至还出了一名女的炒铁匠人,听闻手艺很是精湛。
她每月的工钱加上食宿补贴,能拿三四百文,若是做工时间延长,有时候晚上再加一下班,还要另外算钱,比县里那些差役们挣得都多。
这件事在常乐县中也是一桩奇谈,这女子从前便只是一个寻常妇人,原本乃是农户出身,从小便要下地,十三四岁嫁到常乐县城,翁婆老迈,丈夫无甚能耐,下面又有小姑妯娌侄儿侄女,一大家子人那日子过得叮叮当当,隔三差五便要争吵。
这名女子先后生了四名儿女,家里头实在太穷了,她便出去给人挑担做工,前些年还与他丈夫一同去往那敦煌的千佛洞担过土,一走往往就是三两个月。
耶娘不在身边,子女难免就要受些委屈,每次回来往往又是一通争吵,与她那小姑还曾当街打过一回,那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