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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最普通的就行了。
那关外来的乳酪兑水煮一煮,确实比长安当地产的新鲜牛羊乳便宜不少,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腥膻亦或是发酵过的气味,如何才能将那些气味除去,阿姊食铺那边的人也是绞尽了脑汁。
这一日在工学之中,罗用也与这几名官员说起阿姊食铺的人要用乳酪取代新鲜牛羊乳的事情,只是当闲话来说而已,郎君们听得也不太上心。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碗奶茶是要用新鲜牛羊乳来煮,还是要用乳酪来煮,着实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们也绝对想象不到,阿姊食铺的那些女子们,为了解决这件小事,会愿意付出多么巨大的时间和精力。
而阿姊食铺的口碑,也正是这般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从最开始事事都要罗大娘亲力亲为,到后来招收了这许多女子,发展到如今,甚至有许多人对于阿姊食铺的贡献,几乎都已经要超过罗大娘去了,也有许多女子对这阿姊食铺的感情,比罗大娘更深。
阿姊食铺这几年也是开了许多分店,主要集中在江南一带,以及河东道各地。
在距离罗用他们老家离石县不远的那个定胡县孟门关,便有一个阿姊食铺,在离石定胡一带,许多女子都想去那里做工,只可惜一个食铺就那么大,要的人手也不太多,早早便招满了。
即便如此,平日里也总有人过去问,探听她们还招不招人,有时候是家里的大人去问,有时候是小娘子们自己寻过去。
有那临泉的方山的,跟随自己老家那边的卖货人,走好几天的路,寻到那铺子里,便只是为了问上这么一句,然而往往也都是失望而回。
莫说她们,就是住在阿姊食铺所在的这条街道上的女子们,也并非个个都能进去。
那个铺子,寻常人家出身的女子哪个不想去,一旦进去了,不仅有活干有收入,在家里也会更有地位,听闻那做得好的,还能去京城哩。
早前他们这孟门关,便有一个养蚕户家的女子,命好,嫁与那罗三郎一名弟子的长子做妻,后来那对小夫妻便跟随那罗大娘去了长安城,经营起了当时的第一家阿姊食铺。
孟门当地时常有人说起,道是有人在哪里哪里遇到那名女子,如今她又如何如何了,有说她下了江南,成为了一名很威风的管事,统管江南那边好几家阿姊食铺的,也有说她如今在洛阳的,也有说是在长安的,说甚的都有,总之不再是从前那贫家女子模样了。
孟门当地的小娘子们每每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就没有不羡慕的。
这一日黄家二娘去井边洗衣裳,听到那些同在井边洗衣洗菜的大娘子小娘子们又在说着这件事,她只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心里却也不禁向往起来,待到衣裳都洗完了,提起那一篮衣裳回往自家院中,梦也就醒了。
她家就在巷子深处的一个破落小院,院里堆满了各种杂物,她那嫂子挺着一个大肚子,这时候正坐在廊下搓麻线,还有一个两三岁的侄儿爬在地上玩。
黄二娘默默将洗好的衣裳晾好,又进到厨下去做饭,不多时便听到她阿娘归来的声响,依旧是扯着嗓门在外面骂,道她今日都做了些甚,这般晚才去洗了衣裳,到这时候还淌着水哩,这般热的天,她明日若是没得衣裳换穿,出去上工怕也要被人嫌……
黄二娘的阿耶与兄长乃是小贩,两人每日里在外头不知鼓捣些甚,东奔西走甚少着家,也不见挣多少钱帛回来,倒是时常弄些杂七杂八的物什堆在这院子里,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换不回钱来。
她阿娘在街上一间食铺干活,每月里倒能得些工钱,只是每每回到家中,脾气便十分暴躁,常常高声叫骂,黄二娘从小长在这个家里,早已听惯了,连她那刚进门三四年的嫂嫂,如今也是听惯了。
“……整日的好吃懒做,老娘每日做活养活你们,竟还有什么不知足?”
“就知道哭丧个脸,我可是短了你们吃穿!”
“如今这日子还不好哩?当年我在你们这般大岁数,那可是真能把人饿死。”
“年少时挨饿,如今又要这般累死累活,生生摊上你们这几个丧门星!”
“……”
晚饭依旧是黄二娘与她阿娘嫂嫂同吃,另还有一个正学说话的侄儿,至于阿耶和兄长,这家里有他们时常就跟没有一样。
晚饭吃得也很简陋,就是一锅没甚滋味的杂菜,以及几个杂面饼子,席间,她那阿娘依旧骂骂咧咧的,将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全都发泄在自己女儿和儿媳身上。
黄二娘做梦都想从这样的家里逃脱出去,只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嫁人么,像她这样的出身,又能嫁得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即便是嫁进了好人家,别人能瞧得起她么?
自从她这嫂子入门以后,黄二娘对于嫁人这件事,也就愈发地没有期待了,她嫂子娘家也不是个好的,嫁人后,便是嫁进了他们这样的人家。
“怎的就先吃了,也不等等我们?”她们几人正吃着,黄二娘的阿耶和兄长回来了。
“谁人知晓你二人何时归来?”黄母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倒不似先前那般凶了,又差遣黄二娘道:“去,与你阿耶兄长做些吃的来。”
黄二娘应了一声便去了,知晓自家阿娘面上虽然没有好颜色,心里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男人和儿子,于是便从瓮中掏了一些好面出来,煮了两大碗馎饦。
待她将那两大碗馎饦端上去的时候,只听她阿娘一声怪叫:“你个丧良心的!莫不是要将你阿妹骗去卖了钱?”
黄二娘听得这话,浑身一个哆嗦,好险没把手中的陶碗摔到地上去,若是果真摔了,今日便免不得又要挨一顿打骂。
“阿娘你说的什么话,这哪里又是要卖了她,是罗三郎的机器作坊招人哩,听闻也似那阿姊食铺一般,专要一些小娘子,他若肯收男的,我自己便去了……”二娘兄长捧过陶碗,吸溜了一口碗里的馎饦,一面又噼噼啪啪地吐出许多话语。
“你莫要唬我,那罗三郎的机器作坊可是在长安城,我做工的时候也曾听人说过。”黄母言道。
“便是从长安城那边传来的消息。”黄父这时候也道。
“既是在长安城,因何要来我们这里招人,可是他们长安城的小娘子不够多?”
“阿娘你不知晓,那长安城的小娘子们也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去,那机器坊是什么样的地方,在那里面又有钱挣,又能学手艺,二娘若是进去了,她这辈子还有甚忧愁。”
“不妥不妥,人家便也只要三百人,哪里轮得着她?这千里迢迢地跑过去,光是路资就要费去许多,这家里哪里还有那份闲钱……”
“你这妇人,就是短视……”
“她这都十四岁了,又不识得字,人家能要她?”
“听闻并没有什么要紧……”
“她若走了,你那婆姨又当如何,眼瞅着又要生了。”
“……”
“我看还是莫要折腾,再过一二年,与她寻个好人家……”
“……”
他们这一商量,便商量了好几日,黄家父兄算是得到消息比较早的,没两日,城里不少人便都开始议论这件事。
很多小娘子都想去那个机器作坊,也有害怕的,担心是在骗人……
黄二娘终究还是走了,出行那一日,她阿娘依旧早早便去上工,只阿耶和兄长将她送出来。
在巷子里走了一段,二娘回头去看,只见她那嫂子正站在院门那里,挺着大肚子,伸着脖子看她……
与黄二娘一同去往长安城的小娘子还有十几个,这两日刚好赶上南北杂货的人在孟门关这边采买,她们家大人便与人家打好了招呼,让人将她们带到长安城去。
也有家里人也一同前去的,黄二娘便只有自己一人,背着一个包袱,那里面有几件衣裳,几斤干粮,另还有几十个铜钱。
南北杂货的人在前面赶着车运着货,她们这些小娘子们便跟在队伍后面,一步一步地走。
车队里的人时常也会喊她们到牛车上坐会儿,还有人与她们说,待到了隰城便好了,届时他们便要换了水路,一路乘船南下,不需再走这许多路,南北杂货的人包了大船,船资亦不需这些小娘子们出。
待行到了离石县,便又有许多小娘子跟着一同上路,运货的队伍也更壮大了。
一同行路的那些小娘子们,其中不乏性格开朗的,这一路虽然走得辛苦,却也有说有笑,车队的人还肯借给她们铁锅,盐和豆酱也随便她们用,这一路上,这些萍水相逢的小娘子们便在一起做饭吃。
若是逢着集市,便凑钱去买些瓜菜回来,眼下正是夏季,正是瓜菜价钱最贱的时节,在那些个乡野草集之上,菜蔬更是不值什么钱。
后来换了水路,到了汾水河上,就有很多鱼,价钱也便宜,有些小娘子身上带的钱实在很少,其他人也并不很计较,依旧邀她们同吃,南北杂货的管事还与她们买过几回肉,让这些小娘子们很是高兴。
这越往南走,队伍里的人也就越多,一些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小娘子们,便聚在一处,形成一些大大小小的团体,多则五六十,最少的就只有十来人,相互之间大抵也都相处得很好。
只是听闻那罗氏机器坊这一次要招三百人,待到过潼关的时候,单是她们这一拨从河东道过来的,便不止三百人了。
第441章 乘风而起
与中原以及江南地区的众多河流相比; 汾水并不很深,水流不是很稳定,季节性也比较强。
是以汾水之上少有大船; 运货载人的; 多是一些中等大小的船只。
南北杂货这一次运货南下,租用的船只就不止一艘; 并且一路上还需经过数次换船。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先进的探测技术,在陌生的水域行船十分危险,再加上这条水道之上也分布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势力,他们各有各的地盘; 所以那些船只以及船上的船夫,通常只在自己熟悉的流域活动。
每到需要换船的地方,那些码头上都汇聚着许多壮劳力; 人来人往货物云集,看起来十分忙碌又欣欣向荣。
南北杂货的人与这些小娘子们说,眼下正是夏季; 汾水之上运输繁忙; 待到秋后水位下降; 有些河段便走不了货船了。
“那便改走陆路了?”一名小娘子问道。
“倒也未必。”那人言道:“在这条商道上行走的,自然知晓什么时节运货最划算,是以很多南边来的商贾,都是在秋冬时节北上收货囤货,待到开春之后水位上涨,汾水之上好行船了; 届时再运货南下……”
走陆路的也有,他们南北杂货每年便有好几次要通过陆路运货,时常也能遇着其他商队。
还有每年冬季南下卖粮的农人商贩,更是数不胜数。
听闻早年间,关中常闹饥荒,这些年却再没听闻了,这一方面要归功于玉米的高产,另一方面,就要归功于这些南下卖粮的河东父老。
当年圣人令官道上的关卡不得收取这些河东父老的过路费,又令人特地在新丰开设了一个集市,不知他当时有无这方面的考量。
这些小娘子们从前大抵都没有出过远门,头一回出远门又听人说起这许多事,总是十分新鲜。
在他们的船队行到临汾的时候,随着人数的增加,原先那些船只有些坐不下了,南北杂货的人便预备要多租一条船。
临汾城中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