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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难过,也会因为别人的恶意而慌乱无措。可是现在,却全然地心如止水,以一种冷静到冷血的态度,审视着种种利害关系。
闻言,他撤了半掩着嘴唇的袖子,自浓长的睫毛之下觑着这浑身上下都冷锐的少年,用一种玩笑一般的的语气说道:“您难道不会救我吗?”
微生子羽摇了摇头,说:“我不会。”
他话音刚落——
自船下陡然炸出大片雪白的水花,画舫在这震荡之中,轰然散架!
谢遗目光中闪过一丝无措,尚未反应过来的功夫,整个人就掉进了水里。微生子羽却似乎早有预料,船舱破开的那一瞬,他提气一跃而起,脚尖踏上了一块浮在水上的木板,稳稳站住了。
水花打湿了他半面衣袖,顺着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往下滴落。
谢遗被呛了几口水,鼻腔和喉咙都呼吸不畅,他身上衣服厚重,被水一浸更是沉重,眼看整个人就要往下沉去,微生子羽却丝毫没有想要救人的意思,只是垂首看着水下某个方向,目光冷若霜雪。
浩渺无垠的洞庭之上,不知名的鸟清唳一声,展翅冲进了云霭深处。
水面之上,一丝血红缓慢地晕染开,越染越大,最终在微生子羽深色的眼瞳之中开出了一片盛大而绮靡的花……两三具尸体,在“花”中缓缓浮了上来……
他蓦然反应过来什么,转头去看,落在水中的花魁已经不知所踪。
水下的光线是幽深的蓝色,繁茂柔软的水藻轻轻摇曳着,像是什么妖物丰美妖冶的长发。
谢遗的雪白宽大的衣袖在早春微凉的湖水里浮沉着,漆黑如墨的发早就散开,与衣一道随着水波游曳。他像是一只柔美而奇异的巨大白鸟,被幽柔的水草和水下昏暗的光编织成的囚笼彻底地封闭了。
他有些怕水,不敢睁开眼睛。
只觉得手腕像是被谁给扣住了。
那人的冰凉的掌心生着练剑留下的薄茧,给谢遗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是微生子羽吗?
他的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唇上便贴上了什么冰凉而柔软的东西。
谢遗一怔。
下一刻,他的牙关被撬开,口腔被侵略……明明鼻腔已经被迫封闭了,却有冷艳而细腻香气,慢慢地浸润了他的呼吸,侵入了肺腑,像是要顺着他的血液流淌到全身而去,深种入四肢百骸之中,不容拔除……
那个亲吻如此漫长,渡过潮湿的气息,维持着两个人的呼吸。
水波缓慢无声地涌动着,细小的气泡在两个人相贴的唇瓣之间逸散开去,在幽深晦暗的水下摇曳明灭,方生方死。
有一个名字挟在唇齿之间,被细细地碾磨嚼碎,终究是没有吐出。
……
谢遗睁开眼睛。
夜色深沉,只有身前的火堆照亮了方寸之地。
他的衣裳仍是饱浸着水汽,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寒气渗进骨子里。
他站起来,放眼打量四周,见自己是在一个山洞之中。
下一刻,一个身影出现在山洞口。那道人影魁梧修长,脊背像是不可弯折的出鞘利剑,挺的笔直,行动之间,带出三分杀伐无情的冷冽意味。
他缓缓地走过来,黑暗如潮水从他的身上褪去,坚毅的五官彻底暴露在火光的映照之下。
是谢遗熟悉的眉眼。
他走到谢遗的面前,那样平静地看着谢遗。
谢遗亦看着他,出口的声音是冷的,像是淬过寒凉秋水的冷厉剑锋:“是你。”
浑身湿透的青年分明是狼狈的,然而在看见这个人的一瞬间,雪白的面孔上却陡然生出了些不容侵犯的凛冽之意。
“师父。”沈归穹轻轻唤了谢遗一声。
他的目光是充满侵略性的,放肆地逡巡过谢遗雪白的面孔,粉色的唇瓣,顺着秀气颈子一路往下,终结于交叠的衣领。复又抬眼,不偏不倚地正对上谢遗的视线,丝毫没有避退的意思。
沈归穹的唇抿紧了——你一定不知道,每次你流露出这样不可侵犯的神情,都只会让人想要更加恶劣地去占有。
他的眼,他的脑,都是大不敬的。
谢遗阖了一下眼睛,冷漠地道:“我不是你的师父。”
沈归穹的瞳孔一缩,面上却浮现了一抹微妙的笑,道:“你果然还是如此无情。”有微不可觉的叹息从胸腔深处漫了出来,又如日光之下的碎雪,飞快地消逝在了冰凉的夜风之中,“你可是没有想到,我没有死?”
谢遗不语。
沈归穹等了半晌,始终听不见回答,最终自嘲地笑了一声,道:“你定然是在后悔,当日没能和谢忌一起杀了我。”
谢遗定定看了他半晌,漆黑的眼眸被火光映出了点儿如鲜血的红色,在过于姣好的面孔上显出些如妖魅的诡艳,与那一身湿透的华丽女衣交相映衬着,宛如古老异闻里走出来的妖邪。
沈归穹的眉眼忽然就柔软下来了,说:“师父,你是知道的。”
你是知道的,我有多喜欢你。
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能做到什么地步。
谢遗垂下了眼睑,黑色蝴蝶的翅翼般的睫羽颤动了一下,像是有些触动。
他说:“所以,你杀了季沧云?”
“是。”沈归穹看着谢遗,目光是有些缥缈的,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又像是在透过他在看什么不可追忆的过往,声音是如陷入了迷梦的呓语,“你想要鲛珠,我帮你找啊。”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如潮汐般涌动。
第53章 破春寒
那是藏在久远时光之中; 沾染着月桂香气的记忆; 倘若不是最后的种种变故,想必会在沈归穹的心中发酵成柔软而哀伤的永恒的美好。
那时候中秋才过去没几天,中天之月是清澈到近乎蓝色的白,秋季的冷已经很清晰地撩拨着人的肌肤; 激起细微的颤栗了。年幼的孩子靠着墙角坐着; 小心翼翼地窝在那一小块有些潮湿的干草上——这是他唯一的避寒之所。
幼童的生命力超乎人想象的顽强,他的手脚都被人折断了,以怪异的角度扭曲着,血顺着磕破的额头淌了半面脸。他的身上很疼,胸腔里应当是有肋骨断裂了; 伸手去摸可以感受到凹陷。
他有些想咳嗽; 可是不敢,只能压抑着去轻轻地哼; 因为用力地咳会咳出血来。
他依稀记得父母死的时候; 流了很多的血。很多很多的血; 多到足以燃烧他的瞳孔; 仿佛铺天盖地; 全都是。
于是将流血和死亡画上等号。
就在神志已经开始溃散飘忽的时候……
“你叫什么名字?”
那声音像是雪水融化成的泠泠的溪; 从开满了梨花的树下蜿蜒而来,淌过了菲薄的晨雾,融进了朝阳金色的光里。
他睁开眼。
并没有看见属于朝阳的金色的光。
只看见了谢遗。
青年提着一盏灯; 从薄薄的绢纱里落下的灯影儿在铺着霜色月光的地面上映出了一圈儿黄; 比朝阳柔软。
落入幼小孩童眼帘的那张面孔; 连低垂的睫毛都生成人世间最好看的模样,雪白的衣,墨色的发,就像是无垠萩草的荒野之上不知名的鸟,有着不为人知的优雅美丽。
谢遗就这样踏着空里流霜缓缓而来,宽大的衣袖带着蒹葭上露水的凉意,曳至他的面前。
“我……”他一张口,没忍住,咳出了一口血。
白衣黑发的青年见状,后退了一步,那一步就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带出了些微的酸涩和难受。
飘着昏黄灯影的灯被青年移了过来,去照孩童的面容。
半面是血,半面灰尘。
“我叫沈归穹。”孩子咽下了喉咙里的那口血,努力地和眼前人念出自己的名字。
“沈归穹,”青年似乎笑了一下,姣好的眉眼舒展开,“好名字。”
青年靠近了他,衣袖之下探出的手指冰凉柔软,像是初生的娇嫩的花苞,落在了他的脸上,轻轻地擦拭去了灰尘。
他听见青年问:“你要不要和我走?”
“好。”
那并非是传统的师徒故事。
谢遗救下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孩子,医治他,教养他;几年后,又去救了另一个孩子。
那时候十三岁的沈归穹站在不远处,看着冰天雪地一片肃穆的白中,同样一身雪白的谢遗拔剑,救下了十四岁的天机公子。
他鲜少拔剑,可是出剑一瞬间,却绽放出撕裂人视野的光华,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沈归穹终于察觉到了危机——谢遗也开始教导傅宸了。
他有些恐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只能拼命地去练谢遗教给自己的东西,又怯生生地跟在谢遗的身后,追着他翻飞在雪中的衣袂,就像是一个幼童追着一只怎么也抓不住的蝴蝶。
那是人胜的至幸与至不幸——谢遗为他停下了。
谢遗的脚步暂时地为他停下了,他却以为,谢遗会永远地为他停下。
“师父,傅宸会做我的师弟吗?”沈归穹仰着脸问谢遗。
谢遗摇了摇头,说:“他是有师承的,我怎么好收下他。”
那一刻,沈归穹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开心。
谢遗教导了傅宸一段时间,带着沈归穹离开了。
……
沈归穹已经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只依稀想起,那时节有皎洁的梨花从窗外探进屋里,娇怯又羞涩地开着。
也许是夜里吹了风的缘故,谢遗病了,病的很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起不了身。
谢遗一直是那样遗世独立高不可攀的模样,仿佛谁也不可以将他拉下云端,可是这一刻,却只能恹恹地靠在他的怀里,被他喂下药。
青年黑色的发拂过削薄的肩,逶迤在白色的衣上,显出几分不胜罗绔的羸弱。雪白的面孔上,他的唇瓣是好看的淡粉色,贴在白瓷的碗沿,缓缓吞咽着药汁。睫毛柔顺的低垂着,颤抖之间,像是黑色蝴蝶的翅。
沈归穹只觉得一种极其陌生的悸动电过心口,一刹那邪念滋生,如荒草疯长。
他垂首去看,可以看见谢遗错开了衣领之间,雪白的肌肤,仿佛有着玉石一般的细腻纹理,却不知道触手是否会是玉石一样的冰凉,亦或是与常人一般无二的温热。
他扶着谢遗躺下,替谢遗盖上了被子,托着药碗站在床前出神许久,最后无声地离开,去洗碗。
沈归穹知道自己所思所想是错误的,是大逆不道的,却怎么也按耐不住心头的那一丝荒唐念头。
他独自一人,在夜里,躺在床上,抚慰着欲望,眼前连篇浮现的都是谢遗。
谢遗雪白的面孔。
谢遗点漆一般的眼瞳。
谢遗寒鸦羽毛一般柔软且黑的睫羽。
多可怕——他终于忍不住,去亲吻这人覆着淡粉色趾甲的、花苞一般的脚尖的时候,这样想——这个人,会成为我一生的魔障。
可是,即便入喉是刀锋,他亦甘之如饴。
直到,谢遗领着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这是你的师弟,他叫谢忌。
“谢忌无父母,与我姓。”谢遗说。
那时候的沈归穹已经不是幼年时柔软好欺的孩童了,他手刃了当年灭他家族的仇人,登上了拜月教教主之位,将这所谓的魔教发展到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强势冷漠,城府深沉。
可是在看见那个名叫谢忌的少年的时候,仍是忍不住暴怒,拂袖而去。
即便没有傅宸,还会有谢忌。
谢遗永远不可能,属于他一人。
再后面,是充斥着背叛、鲜血、和疼痛的记忆,他彻底地失去了他的师父,他的……谢遗。
一个夜晚,足够两个人将这些年来的一切,无味再三。
天色微明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