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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周正,又比高鹏好了一大截。
除了身体瘦弱,若是说原身还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心眼太小!也许是因为没钱,行事自然束手束脚,所以总觉得大家看不起他。别人一句话一个眼神,他都要琢磨半天,生会儿闷气。现在眼看着没钱了,府试还在三个月后,他急着备考,吃了上顿没下顿,压力爆棚。
秦惟上一世被高鹏对夏玄弘的欲望闹腾得半死,这一世发现江晨生的执念就是要读书科举,觉得太可以接受了。
秦惟试着说服江晨生:就是通过了府试,也只是取得了科举的资格,算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真要参加科举,就得背下四书五经的全部内容,连章节段落都得了然于心,大约有三四十万字的样子。此外,还要阅读各家的点评注释,许多重要书籍只有累世书香的门第中或者有名的书院才有。但最难的,是要找到能辅导自己的著名老师,日后到京城投贴时能多一分认可……
这些费用不用想也知道很巨大,更别说日后上京的路宿旅费,在京城的吃住。此路遥遥,一眼望不到尽头,如果家里不富裕,那真是想都不要想。
就是万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江晨生能坚持到最后,还竟然中了举,他又得花钱跑官!就是天上掉馅饼,他做了官,因为没有家族人脉,肯定只是个小县中的主簿之类的,如果不贪污,就根本没法糊口……
这样的前程咱们还要去吗?
江晨生一阵悲哀,想去自杀!秦惟忙肯定了“自己”这种求学的渴望——也许正是因为江晨生这么苦学,现代的自己才能过关斩将地完成了两岸医学院的学习,没挂过一科。秦惟相信每一世都给自己留下了经验,就如嗜血激愤的许远和高鹏,也许是自己喜欢外科的前因,江晨生该是给了自己细致的习惯。他不否认江晨生的努力,只是劝说江晨生放弃府试,让自己来调整一下生活方式,过得舒服些。
江晨生是真的喜欢读书,秦惟涌起了要为科举献出终生的范进激情!秦惟又与自己协商,表示日后有钱了,一定买来许多书,让自己看个够,那时……额,也不要去科举,为了学习而学习才是学习的最高境界,为了功利而学习真是弱呆了。
这么自我说服了半天,江晨生沉默了:他真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苦苦地奋斗,心中还怀着对父母的歉疚,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果不能中举,他就想死!秦惟心说难怪老僧人说自己不能科举——大概就是没有通过府试,或者没有得到府试资格之类的,接着就郁闷死了。
只是不知道对方这次是什么样,会怎么来阻挠自己?秦惟等不及再见到他!这次自己不是土匪头子了,人……秦惟一翻身起来,天亮了,秦惟趿拉上竹板拖鞋,抓了柳枝拎了瓦盆出了屋门——赶快亲眼看看自己的长相!确定一下!
小院落里有一口井,秦惟从桶汲上水来,倒入瓦盆里,端起瓦盆看自己:水面倒影虽然不是那么清晰,但总体也算是人模狗样儿!秦惟舒心,将瓦盆放在院子里的石台上,刷牙洗了脸。
他随手将瓦盆的水泼到了墙边的花丛里,那边屋里有人喊:“别使劲泼,把我的院墙都砸坏啦!”
秦惟忙应了一声:“好的。”这真不是危言耸听,院墙是石块垒的,石块间的胶泥都掉得差不多了,快塌了的样子。
屋里没人再出声了。
江晨生租的这屋子是一排已经破烂的民房中的西间。房东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姓侯,瘦瘦的,可是长着大耳朵,大鼻子,平时不喜欢见人,有什么话都隔着窗户喊。他的老婆已经过世,一个女儿远嫁,他将正房西边的厢房出租,自己住着中间的大房。雇了个叫罗妈的婆子,住在东边的屋中,给老头打扫房间和做饭。西边的房间出租,出租房间的钱正好用来付给罗妈。江晨生平时饭食自理,但是付给罗妈一些钱给自己洗洗衣服。侯老丈自己喜欢做些首饰,卖给店铺,紧巴巴地过日子
江晨生过去租的房子比现在的好,离书院近。这两年钱少了,一次次地搬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是最差的。房间窄小,屋顶有些漏,窗户的木头都烂了,用纸糊着挡风。
秦惟将瓦盆拿回屋,看了看屋里的两件破家具,床上补得乱七八糟的被褥,还是拒绝沮丧——他是在他一直向往的江南地区!现在是五月初夏,气候温和,早上也不凉,这是多大的福分!……只是,他需要钱。
秦惟搜捡出自己的积蓄,仔细数了数,跟江晨生的记忆一样——不过五两银子,按照米价,秦惟粗粗折算了下,一两银子该是人民币五百块钱左右,可现代米价很便宜,若是按照购买力,一两银子可以到一千多,但是满打满算,五两也过不去七八千块钱。这些钱再省着花,只管吃喝住宿,也就能过一年多,何况江晨生还需要买文墨纸张,还得给人家族学交束脩,能支持过一年已经不错了,难怪江晨生都不吃晚饭了。
可是把自己饿病了不更糟糕吗?身体是一,其他都是零,这是秦惟的理念:他这几世都没活到现代社会时的三十二岁,对健康真的很在意!
秦惟决定马上就退学!反正江晨生这辈子也没活多久,书已经读得够了!退了学,他不仅能省下学费书费,还能有时间去做些事情……江晨生一阵难受,但是相比高鹏的喧嚣,完全可以无视!
秦惟选了一身看着补丁最少的外袍,深灰色,镶着两寸黑边,前摆的边缘补着块黑色补丁。内衬的衣服就没法挑了,都带着窟窿,布料已经薄成丝缕,补都没法补。
至于鞋子,江晨生只有一双,前面已经能看见里面的大脚趾了——江晨生没袜子,脚板下有了个洞,秦惟见鞋边有块小破布,捡起来叠了叠,衬在了鞋里面。
因为想着要退学,秦惟就不带书袋子了,袖了十几文钱,走出房门,按照江晨生的习惯锁了门。其实秦惟觉得一屋子破烂还一箱子书,藏在帐子上面一只破袜子里的大约五两银子的积蓄,真不够他麻烦锁门的,可是他才来,先谨慎些吧。
秦惟走到院门,听见正屋里的老头喊:“该交房租啦!”
秦惟装没听见——侯老丈天天这么喊一句,简直快成“再见”的意思了。江晨生的确两个月没交房租了,侯老丈说他自己掏腰包给罗妈。秦惟不喜欢欠债,决定尽快把钱给侯老丈。
街道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砖瓦院墙,有些破旧有些齐整,街面青石铺路,昨夜有过一阵小雨,石板上略有些潮湿,秦惟嗅着空气中的水汽,心情愉快,脚步也很轻——别把我垫脚的布弄湿了。
他走出这段巷子,就到了主街。街道宽了许多,两边都是店铺,脂粉铺子、粮米店、衣服作坊……啊!包子摊!他都多长时间没吃肉了?!第一世还在西北吃了不少,可第二世去了就是个脑震荡!第三世十年身体虚弱,这一世江晨生昨天就没吃晚饭……天!我得吃几个包子!秦惟的胃都升到了咽喉,他忙几步走过去就坐在了临街的桌子边。
站在炉灶边的老板是个矮个的中年胖子,脸就有些像包子,见秦惟这身衣服,一撇嘴说:“先交钱,两个包子十文!”
秦惟心说自己带的钱少了,看来只能吃两个,掏出钱来放在桌子上。老板过来一把抓了,匆忙间秦惟见他短短的手指油光光的,还有黑黑的指甲,一下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我怎么忘了现在没冰箱?而且吃东西最好不吃街边的……
秦惟正在自责,老板打开蒸屉,用接了钱的手拣出了两个包子,放在一支缺口的破碟子里,给秦惟端了过来,秦惟这次看清楚了——大拇指还是灰的!虽然他知道包子是烫的,就是脏手拿一下也没什么,可秦惟的医生洁癖发作:虽然快饿死了,却突然不想吃了。
街上一驾华丽的马车驰过,后面追来两三个小乞儿,叫着跑:“公子!行行好!行行好!……”
秦惟端起碟子笑着对他们一举:“来,这个给你们了。”一个小孩跑过来一把抓了两个包子,秦惟喊:“小心烫手!你说谢谢吗?”
那个孩子边跑边含糊地说:“谢……公子……”
秦惟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一下——那个老僧人说有一世那人会是个乞丐,自己把他一脚踢死了,他如果真是乞丐,自己何止不会踢,一定会拉到家里去养着……可惜那几个孩子都不是他……但可见自己还是有分别心,该是对其他乞丐也想养着才是吧。
前面的马车窗里突然往外撒了把钱,几个乞儿欢笑着去捡。
秦惟看过去,想那些钱比他买包子的钱可多多了,但他可没脸去捡。他苦笑着放下盘子,对老板说了声“谢谢”,站起来迈着方步往书院走。路过个炊饼摊子,买了块饼吃了。
包子摊的老板见秦惟将包子给了乞丐,哼了一声收了盘子,在秦惟离开后不屑道:“没几个钱还穷大方,败家子!”
方才行过的马车里,邵子桐也对身边的邵子茗说了相似的话:“看!那是学里的穷小子江晨生,乡下来的,程家五房的一个表亲硬塞进来的,赖了好几年了,总拖欠束脩,死板得要命。程夫子还总说他刻苦有天分,其实就是可怜他……”
邵家锦华城里的富豪之家,锦华城与宁城相距二十来里路。程氏族学是邵家长房的外家程氏家族办的,程家虽然没邵家那么有钱,但是族中出过三位进士,族学颇有名气。当初邵家与程家结亲,也是看上了程家书香门第的清贵。邵家人丁稀少,索性将子弟送到宁城的程氏族学来。邵子茗是邵家四房的独生子,今年十七岁,父母一直不放他出来读书,只在家中请了先生。邵子茗年底要成亲了,就一个劲儿地闹着要跟长房堂哥邵子桐一起来上学,四老爷觉得儿子出去看看也是可以的,四夫人终于说让他来试试,不行就回家。
邵子茗的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两眉微扬,一双眼睛黑亮,嘴如花瓣微翘。他在家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来说一不二,要星星不给月亮,颇有些公子脾气。此时闻言斜眼看向窗外,却见一个衣襟上打着补丁的穷书生,微笑着将一碟两个包子递给了乞丐……
邵子茗的脸一下贴到了车窗上,说道:“停车!”
邵子桐一把拉着他说:“干什么呀!要去拜见程氏族长,不能晚啦!”他出声对车夫喊:“别管他!快点赶!”这个堂弟被父母宝贝得一直圈在家里,没出来见识过,行事很没谱儿!
邵子茗从衣服里抓了把散钱一下扔出窗去,果然见那个书生抬头看过来:眉清目朗,神情平静……
可惜他在狭小的车窗内,无法探出头去,那个书生一定没看见自己……邵子茗突然心口剧痛,眼睛湿润,他哑着声音问:“他叫什么?江……”
邵子桐奇怪地说:“江晨生,怎么了?你认识他?”
邵子茗微微摇了下头:“该是没见过……”可是怎么觉得这么熟悉?!
邵子桐哼了一声说:“你要是早来学上,不见他都不可能!他天天得特别早,就是为了喝学里的茶水。”
邵子茗点头了下头,问道:“他这是去学里?”
邵子桐说:“应该是吧,他除了来学里,还能去哪儿?听说他父母早就死了,乡下的田地都卖了,他在城里租了个房间,就指望过了府试,他能去科举。其实哪里那么容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