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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惟叹了口气:静世安好如斯。
邵子茗忙问:“秦惟兄有何为难之事?”
秦惟看向邵子茗,邵子茗的目光清亮赤诚,秦惟不自主地微笑了一下,可忙又看向窗外说道:“我无难事,只是觉得白蹭贤弟的饭有些不好意思。”
邵子茗笑了:“秦惟兄太客气!”他对提着茶壶进门的伙计说:“你们有什么顶尖的菜式……”
秦惟赶快阻止:“贤弟若是自用无妨,我口味清淡,只要食材新鲜就行。”
伙计语气讥讽地说:“新鲜?早上刚打的鱼,船家才送过来的,叫新鲜吗?”
秦惟因为早上的包子心有余悸,追问道:“真是才送来的?”
伙计见秦惟衣着穷酸,哼了一声道:“公子是没进过我们这店吧?我们一天要做多少鱼肉,用的料当然都是新鲜的!跟犄角旮旯里的小破店不一样……”
邵子茗本来就已经皱眉,此时眉立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惟忙劝:“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他就是替他的店说几句好话!”他笑着对伙计说:“劳驾帮我挑条大的,清蒸一下用姜丝葱丝盖上就行。”
伙计见发脾气的竟然是一身富贵的小公子,而这位穿补丁衣服的反而彬彬有礼,语气温和,让人舒坦,就也笑了:“好好,听公子的吩咐。”
邵子茗一脸不高兴,“就看在我这位兄长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了!”他看向秦惟,脸色一下就变好了:“秦惟兄,我不懂这里的菜,你看着点吧!”
秦惟见墙上挂着菜牌,眯眼看了下,扭头对伙计说:“要个蒜蓉小油菜,油炸豆腐,韭菜鸡蛋,再来两碗饭就行了。”
伙计听这些菜都是便宜的小菜,心中不喜,因为秦惟态度好,也不能甩脸子,又问道:“公子还要点儿别的吗?”
哦!有最低消费吧?!秦惟想想,说道:“你们有什么好酒就上一壶吧。”此时还没有后世的蒸馏酒,酿造的黄酒米酒什么的,度数该不高,何况酒里细菌不会太多,算是当饮料下饭吧。
邵子茗听着秦惟点了菜,很想再加几个菜,可既然让秦惟点了,自己再点是不是显得不尊敬学长?邵子茗等着伙计出了门,才小声说:“秦惟兄,这些菜不够吧?咱们是不是该点个肉?”
秦惟也压低声音:“这还是上午呢,肉有时要炖上半个时辰。此时他们要是现做,我们得等半天。如果很快就上来了,肯定是昨天剩下的。如果菜不够,一会儿鱼上来我尝尝,真新鲜的话,就再点一条。”
邵子茗笑了:“秦惟兄就是比我懂得多!哦,方才我想骂那个伙计一顿……”
秦惟一摆手:“骂他干嘛?他一生气,在后面往菜里吐口水,吃亏的不还是我们?”
邵子茗连连点头:“秦惟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日后就跟着学长了,能学些为人处世的常识。”
秦惟赶紧谦虚:“别!别!我才疏学浅,实在不敢当。你去找别人学吧。”
邵子茗撇嘴:“我可不是看谁都顺眼的!我就想跟你学!”
秦惟的心乱跳,咳了一声又看向窗外,说道:“我过些日子就会离开了。”
邵子茗坚决不接受:“学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我要和你在一起!”
这就是上一世夏玄弘在梦里一次次对自己说的,秦惟依然看着窗外,掩盖住自己眼中的伤感,勉强笑了笑说:“别胡说!我父母双亡,日后准备浪迹天涯,你父母尚在,你要娶妻生子,对父母尽孝,哪里能和我在一起?”
邵子茗以为秦惟只是在说去外地游玩,就说:“怎么不能?秦惟兄如果想离开这里,不如就到我住的锦华城去。我给秦惟兄在我家附近找个地方,也方便去拜访你。”
这成什么了?秦惟知道邵子茗还没想到那边去,可是他的心已经偏了,就是邵子茗现在纯洁得像块白布,秦惟也能从上面看出各种未来的暧昧。
第93章 第六世 (3)
秦惟刚想再说什么,伙计推开了门,端着个大托盘进来,往桌子上放菜盘碗碟酒壶酒杯:“这是公子要的小油菜,看,绿油油的,这是豆腐,鸡蛋……鱼一会儿来,米饭和主菜上,这是酒,公子们先喝着。”
邵子茗接过,忙给秦惟斟上,然后也给自己满了一杯,笑着说:“小弟先敬学长一杯。”
秦惟忙说:“我现在不能喝酒,得先吃些东西。”江晨生没几两脂肪,此时胃里空空,一喝大概就晕了。
邵子茗拿起筷子把鸡蛋夹到秦惟面前的碟子里:“秦惟兄,我们真的可以再点几个菜。”
秦惟说:“先吃完这些吧。”人家邵子茗肯定是吃过了早饭去的族学,饭菜大概全是自己吃。秦惟知道江晨生虚弱的身体,哪里能吃下四个菜?
秦惟将鸡蛋夹入口中,松软的鸡蛋带着韭菜的香气直冲入他的感官,秦惟的口水涌出,恨不能把筷子一口咬下去。秦惟尽量保持住自己的风度,细嚼慢咽,觉得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蛋韭菜。
不知不觉中,秦惟向盘子里伸了筷子……下一个瞬间,秦惟发现盘子已经空了!那边,邵子茗都还没动筷子!秦惟眨眼,有些发窘地说:“他们……这菜……”
邵子茗将另一盘菜推到秦惟面前,替秦惟说完句子:“量不足!大概只炒了一个鸡蛋!看在秦惟兄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他们吵架了!”
秦惟笑了,邵子茗觉得一缕阳光突然从窗口投下,秦惟的脸都在放光,眉秀神和,神态安然。邵子茗有些不敢直视,可又不愿挪开目光,目光颤动地看着秦惟,下意识地端起酒杯到嘴边,喝了一口,由衷地说:“真好喝!”
秦惟抿嘴:这是拿我当下酒菜了?他白了邵子茗一眼:“小小年纪!别多喝!”说着夹起一片油菜,想给邵子茗,可又觉得这寒掺了些——给人夹菜,怎么也得夹块肉之类的吧?还是等鱼上来吧。秦惟中途举起筷子将油菜放入口中咀嚼。江晨生真的好久没吃饱饭了,秦惟觉得就是一口油菜也很爽口!
邵子茗以为秦惟要给自己夹菜,刚要说谢谢,竟然见秦惟筷子一转弯,自己吃了!他看着秦惟的嘴唇,又喝了口酒,觉得特别可口!再一口就没了!他眨了下眼睛,给自己斟上,不好意思地对秦惟举杯:“秦惟兄,现在可以喝一口了吧?小弟想为我们今日相见,敬兄长一杯!”
这的确该喝一杯!秦惟拿起酒杯:“谢谢你这顿饭!我也回敬你。”
邵子茗笑着说:“干了吧!”
秦惟打量他:“不行!你只喝一口吧。”
邵子茗一努嘴,向对父母撒娇般说:“这酒好喝!我想干了!”说完一口就喝光了。
秦惟笑着摇了下头,也小口小口地喝光了酒,惊讶地发现这酒醇厚浓郁,香味扑鼻,一点不输现代的黄酒,的确是好酒!秦惟知道这种香味浓郁的酒后劲儿大,见邵子茗又满上了一杯,才要再唠叨一句,屋门开了,伙计端着鱼盘进来,吆喝着:“客官!新鲜的鲈鱼!来啦!”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客官请看!姜丝切得细如发丝,葱丝如玉,这是金玉有余!两位慢用啦。”秦惟说了声谢谢,伙计得意地出去了。
我都多少辈子没吃鱼了!秦惟喜悦,用筷子拨开鱼身上的姜丝葱丝,给邵子茗夹了鱼颈上的一块肉,放在邵子茗的盘子里,说道:“来,吃一口,就着酒,味道肯定好。”
邵子茗拿起筷子,一瞥间夹了鱼,眼睛看着秦惟,将鱼肉放入口中,点头说:“好吃!”
这看着怎么像是在说我?秦惟又笑了,夹了块鱼肉放嘴里,肉质鲜美细嫩,秦惟闭眼一叹:“美味啊!”
学长的日子多苦啊!邵子茗眼中发热,拿起筷子连连夹起鱼肉放秦惟盘子里:“秦惟兄!多吃!咱们再叫一条……”
秦惟忙拦:“别!别!先吃!先吃完,莫浪费。”
鲈鱼在秦惟来的世间名气很大。西晋未年,吴郡(今苏州市)人张翰去洛阳的司马冏齐王府中任职。晋惠帝太安元年(302年)秋天,司马冏权势高涨,独揽朝政,可张翰看到满天飞舞的黄叶,忽然想起此时正是家乡鲈鱼收获的季节,禁不住高歌道:“秋风起兮木叶飞,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歸,恨难禁兮仰天悲。”
唱完了就辞了官,回家乡吃鲈鱼去了。后来司马冏被杀,他的许多下属都遭株连,可张翰侥幸逃过一劫。秋风鲈脍自此成为一个离开官场享受生活的典故。
此时才夏初,鲈鱼虽不够肥胖,但味道同样鲜美,秦惟吃得仔细,深刻享受这佳肴——自己不能总赖着邵子茗,蹭饭的数量是有限的!
邵子茗见秦惟表情满足地吃着鱼,唇边眼角都带着笑意,也跟着傻笑,很快喝光了手中的酒,见秦惟正在挑刺,不好打扰,就给秦惟斟满酒,自己再满上,继续喝。
秦惟抬头,把自己挑干净刺的一块鱼肉给了邵子茗,邵子茗忙吃了,觉得与酒特别配,两口喝了一杯,然后拿了酒壶倒上。
秦惟笑着说:“别喝多了。”又给邵子茗一块鱼肉,邵子茗自然吃了,心情好得如久旱逢甘雨,又喝了一杯……
结果,等秦惟吃完了鱼,邵子茗一个人已经将一壶酒喝光了。
秦惟见邵子茗白皙的脸泛出桃红,伸手拿开了酒壶说:“不能喝了,来,吃根青菜。”
邵子茗摇头:“不爱吃!”
伙计进来上了两碗米饭,将鱼骨残盘端了下去,秦惟说:“那就吃口饭吧?”这孩子是喝高了吧?
邵子茗还是摇头:“不想吃。”
秦惟夹起块豆腐:“那吃块油豆腐,我给你沾上些下面的酱。”秦惟刚要把豆腐放邵子茗的盘子里,却见邵子茗一下就张开了嘴。
这是让我喂他?!秦惟眨眼:在大学里经常看那些校园情侣在食堂秀恩爱——两个人大庭广众之下喂来喂去,好像自己不会吃饭了……自己和邵子茗这才第一面,第一顿饭,就已经到了那个地步了?!可是时间不等人!如果在邵子茗张着嘴时把豆腐放他盘子里了,那多不礼貌!好吧,就送他嘴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惟将豆腐放入邵子茗口中,邵子茗嚼了几下咽了,砸吧了下嘴:“再来一块!”
秦惟看邵子茗眼含春水的样子,知道邵子茗醉了,自己就别跟他较真儿了,喝酒吃些东西,还能醒酒呢!就又给邵子茗喂了块豆腐。
邵子茗嚼着豆腐,手伸出去拿酒杯,一喝发现没酒,拍着桌子大喊:“上酒!上酒!”
秦惟吓得忙说:“别喊!别喊!”
外面的伙计听见了,拿着壶酒进来,放在桌子上,笑着说:“我们店里这‘一壶春’可有名了,好多人半夜里都跑来点呢!公子,这酒不便宜,您把酒钱先付了吧?”
看来伙计怕这个付钱的一会儿喝醉了,没法掏银子。邵子茗从怀里摸出一把散银往桌子上一拍,“拿去!”
秦惟忙问:“多少钱?”
伙计瞪秦惟一眼:“公子说拿去,就是都给我的!”用手一扫,把钱全抓走了。
秦惟肉痛,知道这是自身江晨生穷怕了,难免会小气,赶快忍住,端起碗米饭吃。
邵子茗也不管秦惟了,给自己倒了酒,一口喝干,说道:“太好喝了!”对着秦惟张嘴。
秦惟赶快夹了块豆腐放他嘴里,说道:“你吃口饭吧?”
邵子茗摇头,嘿嘿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