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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说:“多谢了。”他又对别人说:“爹,我先进去看看。”
另一个声音道:“我随你进去。”
第一个声音说:“爹!我都这么大了……”话音间,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破门处走了进来。火把的火亮在他身后,把他的身影弄得像巨人般覆盖了大半个废舍。
来人一眼看到了小火堆,却没看到有人,迟疑地站在门口,手摸向腰间的刀柄。
一支火把从他身后伸入,一下就照亮了残破的空间,秦惟这才看清那个先进来的人虽然身材高大,可面容青葱,浓眉大眼,嘴唇半开,看着不过十七八岁,他后面打着火把的是个比他稍矮些的壮汉,该是四十岁的样子,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有些凶相,可两人一看就能看出是父子。秦惟慢慢地透了口气——大虎这辈子真成了洪老大的亲生儿子了!
他想起自己问小森的话,有没有命运?有没有因果?秦惟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感到,有命运,有因果,但是人的选择可以改变事物发展的轨道和结局。秦惟不知道能改变多少,但人心一念的不同,就有了不同的平行世界……
父子两个人看到端坐在瓦砾枯草中的少年,都呆住了。少年穿着深蓝色锦衣,火把的腾腾光芒下,能看到他胸前有些暗红色的痕迹。他盘膝而坐,一手握着把剑,手腕停在膝盖住,一手随意地放在大腿上。少年人的脸有些苍白,眉清目亮,神态平静。
先进来的青年人抱了下拳道:“少侠有请了,我们是西北的威远镖局镖师,我叫洪虎,这是我爹洪老大。”
秦惟的笑意升到了眉梢眼角,他坐着抱剑行礼道:“在下见过洪大伯,大虎兄。”他前世就这么叫这两个人,现在张嘴顺溜得很。
洪虎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大虎?”
洪老大直愣愣地看着秦惟,只觉一股颤栗从后背淋下,打了个寒战。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明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却像是找到了一个自己丢失了的儿子,他勉强点头,声音发紧地说:“少侠不必多礼。”
秦惟放下剑,微笑着说:“我只会些浅显功夫,称不上少侠,但是懂些医理,可以疗伤,算是个小郎中吧。”说完,他注意观察两个人的表情。
洪老大眉头一动,可面色不改,洪虎眼睛大瞪,看着秦惟点头说:“是呀!我也觉得你是个小郎中……哎……我怎么觉得我以前见过你?”
秦惟唇角微翘:“大虎兄平常行走江湖,也许真是见过呢。”
大虎摇头:“这是我第一次与我爹走镖……”他们身后又进来了四五个汉子,残墙内立刻显得拥挤了。秦惟用眼一扫,认出几个是前世洪老大的手下。
洪老大说:“快生火吧,赶快做些吃食。”
几个人应了,洪老大转身将手里的火把插在残墙上,洪虎却到了秦惟身边,蹲下说:“小兄弟这是要去哪里呀?”
秦惟反问:“你们要去哪里?”
洪老大刚扭头要对大虎说什么,大虎已经快口而出:“我们已经送完了镖,正要回西北那边。”
秦惟本来准备找个山区猫过风头,也打算往西北方向去,他熟悉那片地域的地形,但此时却说:“我要往西南那边去。”
洪虎脸上现出了特别失望的神情:“你为何去西南?去走亲戚吗?”
秦惟心说逃亲戚还差不多,回答道:“听说川蜀地带有许多好吃的,我想去尝尝……”
大虎哈哈笑起来,一拍秦惟的后背:“你这个小……”
秦惟胸中一疼,往前倾身,哇地吐了一口血。
洪虎吓坏了,跳起来说:“对不住对不住!”
秦惟咳嗽着摆手:“不是你……我本来就……”又咳了几声,觉得胸口还舒服了些,想喝点水,又怕凉,就吸了口气。
洪虎后知后觉地说:“难怪你方才不起来行礼!”
洪老大瞪了洪虎一眼,到了秦惟身边坐下,说:“少侠这是受了内伤,既然懂医术,就给自己治治,若是行动不便,就写个方子,让大虎去给你抓药。”
秦惟苦笑:“我懂的是怎么医治外伤,开方配药什么的,我不会。”
洪老大一点都没觉得奇怪,点头说:“那小郎中一定是个治伤的好手。”这么小的孩子敢说自己能治外伤,当然有两把刷子。
洪虎又蹲下来,很崇拜地说:“你这么小就会治伤,那该是个小神医啦!”他说完突然不自在地眨眼睛,像是很难受。
洪老大心中一阵疼痛,诧异地皱眉。
洪虎又热情了:“你受伤了,就先别自己走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秦惟笑着摇头说:“那怎么成?方向不一样。”日后万一许府追过来了,不能连累这些人。
洪虎嘟起嘴,露出特别失望的样子,秦惟见此情景,知道他真心想帮自己,看来前世的缘分还在,就问:“你们有草料吗?能不能帮我喂喂马?我可以给你些……东西……”他想起了他没有银子。
洪虎一下站起来,大声说:“没事没事!我们有人在料理马匹呢!我去跟他说……”噔噔地跑出去了。
秦惟身后的布袋一动,小石头挣脱了裹着他的衣服,揉着眼睛爬了出来,见满屋子的人影,火把亮堂,吓得忙扑向秦惟,跪在地上,从后面抱住了秦惟的一只胳膊,秦惟拍拍小石头的小手,回头对他说:“回去睡觉,叔叔遇见了朋友。”他前世“认识”洪老大和大虎,说是“朋友”一点都不勉强。可洪老大却觉得胸口发热,真想掏出心肺来证明这个少年没说错。他很奇怪自己这么大年纪,走了二十多年江湖,怎么变得这么冲动?
洪虎又进了屋,见秦惟身后侧的小孩子,笑着过来说:“这是你的孩子吗?”说完觉得不对,扭脸盯着秦惟:“你多大?有这么大的孩子?”
小石头颤着声音说:“这是我叔叔。”
秦惟笑着侧身,抱起小石头放在怀里,点头说:“是的,我是他叔叔。”心道这孩子的爹与自己的父亲是同辈,自己却自称长辈,也算是叛逆得彻底了。
洪虎笑着逗小石头:“那你爹呢?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不和你爹在一起……”他的声音消失,脸上的笑容没了,惊愕地看向秦惟。
秦惟笑着眯眼:“咱们萍水相逢,得你一次马料我已经很满足了,天亮就分道扬镳吧。”
洪虎脱口而出道:“那怎么成?!你受着伤……”意识到自己做不了这个主,他赶快看自己的父亲,洪老大紧皱了眉头。
屋子里的其他人已经把原来的小火添柴成了大火,架起了锅,放了水,开始煮食。洪虎蹲着走了两步,到了秦惟面前,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小声说:“小兄弟,你放心,我们不会害你的!”
洪老大低声说:“我们今日离开京城时,听说卫家因谋反之罪被判了满门抄斩,皇上开恩,赦了卫家五岁以下的孩儿。可有人说许家不放过卫家,卫家的小孩子就是送出了城,也都被杀了……”
洪虎哼了一声:“如果不是把卫将军从边境骗回来了,他们哪里敢这么做!”
秦惟的原身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过程,只能默默地听着。他怀中的小石头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双手抓住了秦惟的衣襟。秦惟轻轻地拍着小石头的后背,看入洪老大的眼睛。洪老大迎着少年的目光,慢慢地说道:“少侠负了伤,带着个孩子肯定难于行走,不如先跟我们在一起,去西北养好了伤,日后再去西南。”
秦惟挪开了目光,他能感到洪老大是认真的。他皱眉思索着:万一许府不买账,或者,让别人出头来追呢?卫家的那些死士舍命保下了小石头,可是洪老大洪虎前辈子没欠方临洲什么,这辈子都不认识卫家,怎么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洪老大又说:“少侠一看就是个心地良善之人,我们父子与少侠投缘,也是有义气的人,想帮着少侠把这事办成了。”这是说他认为秦惟自己逃不掉的。秦惟对自己是否能成功逃脱心里也没底。洪老大像是看出了秦惟的动摇,小声道:“我们走镖的,行动迅速,少侠不要担心我们护着你们两个就跑不掉了。”
秦惟决定了,就抱着孩子在地上弯腰:“多谢大伯、大虎兄……相助!”他险些说出“再次”——当初,就是洪老大在西北石城收留了他。
听着他的称呼,洪老大和洪虎又有些恍惚,竟然忘了推辞。秦惟直起腰对洪老大说道:“晚辈秦惟……”他一说出名字,洪老大觉得有什么在心中拨动了一下,洪虎傻傻地说:“我觉得你就该是这个名字!可我就叫你小兄弟吧。”
秦惟微微一笑:“谢谢大虎哥。”一展前世温和懂事的风采,洪虎被秒杀,不好意思地歪头:“那什么,我给你去弄点吃的……”蹲着转了身,看火旁瓦罐。
秦惟看向洪老大:“我那两匹马要拿墨染下颜色。”
洪老大点头说:“好,天一亮我们就走,到个镇子就去买墨。”
知道自己能跟着洪老大他们了,秦惟心中放松了许多,他打了个哈欠,原本猫在他怀中一直在偷偷打量人们的小石头忽然紧张地看秦惟,握紧了秦惟的衣襟说:“叔叔不能睡觉!”
洪老大听小孩子这么说,马上板着脸教训:“你叔叔累了,又有伤,你得让他歇歇。我来抱抱你……”
小石头使劲摇头,突然流泪,一抽一抽地,无声哭泣,可怜万分。秦惟哄着他说:“我只是睡一会儿,还会醒来的。”
小石头问:“那伯伯也会醒来吗?”秦惟知道他在问那个死去的中年人,说道:“他比我累,要睡得长一些,可是肯定会醒来。”——在另一世。
小石头眨眼,泪少了些,问道:“那他为何把我给了叔叔?”
秦惟说道:“当然因为他喜欢我呀,他知道我比他会玩,你跟着我会更高兴。”
小石头皱起小眉头:“我不喜欢玩,我要伯伯。”
秦惟叹气:“那我得把你还给他了,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呢。”
小石头瞪大眼睛:“我也喜欢叔叔!”
秦惟微笑:“那就好!你先跟我玩些时候,等我觉得那位伯伯快醒了,我们就回去找他。”
小石头点头,可是又仰头使劲看秦惟,脑袋和身子几乎成直角,秦惟问:“你这样脖子不酸吗?”
小石头伸出小手去摸秦惟的嘴角,擦去残留的一丝血痕,说道:“叔叔要睡觉的话,我就跟叔叔一起睡。”
秦惟点头:“好,一起睡。”他解下身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件厚长衣搭在肩上,将食品的小包也提出了,放在了洪虎面前的地上,把包裹卷了一下当成了个靠枕,倚在上面对洪老大说:“大伯,我先睡一会儿。”小石头马上爬到了秦惟胸前,小脑袋躺在了秦惟的肩膀处。
洪老大点头说:“好,你歇会儿,我们盯着外面。”秦惟用衣服盖了自己和怀中的孩子。火边的洪虎问:“你不吃点东西?”秦惟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一点不见外地说:“给我留口热水,那小包里有些吃的,你们随便拿。”他的呼吸变得清浅,睫毛都不动。在他怀中的小石头紧张地盯着他的脸,不多一会儿,自己忍不住也合了眼,睡着了。
洪虎去翻装着食品的小包,洪老大说:“他说让拿你就动啊?没礼貌!”
洪虎不服地说:“他是真心的,我听得出来!”
洪老大看着火光下秦惟安静的睡颜,叹息